之后，他们的夫妻生活也一直非常和谐，建康城里的人见了没人不说他们是恩爱的夫妻。
他乐意宠着她，是他先欢喜上她，所以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她能有一点儿欢喜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欢喜，他也等到了，他简直觉得人生无比满足。
他想，日后就这样，他宠着她，叫她快快活活一辈子就好了。
当初赵王侧妃要往他身边塞人，也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
他全心全意待她都嫌不够，又怎么会想往自己府里纳人给她添堵？
后来萧昀漱要陪着他来云州的时候，他更是能明白她对他的心。
她那样一个娇贵的女郎，愿意陪他来这样的地方，不是心里有他，还能是因为什么？
可他却因为本不是她的错的事儿，对她发火了。
萧昀漱被徐霁说的一愣一愣的，她本以为，是自己先喜欢上徐霁的，是自己先对他生了心思的。
却不想，徐霁原来，从那么早之前就喜欢她。
所以一时间，徐霁抱住她的时候，萧昀漱也没有挣开。
徐霁用额头抵着萧昀漱，或许是因为站在风口的缘故，他的额头温度很低。
他沉沉道：“昀昀，方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对你发脾气。
是我因为这些时日战局没有进展，所以才心里烦闷。
又加上了军中可能有细作，所以我才更烦闷了些。
都是我不好……”
萧昀漱也回抱了徐霁，甚至将自己埋在了徐霁的怀里，声音也略微带了些哭腔，很是委屈的样子。
“呜呜呜呜，我以为你是因为阿临哥比我更加重要，所以才会为了他和我发火的。
我以为是我自己先喜欢上你的，你是为了两家的颜面，所以才娶我，你是因为把我当作小妹妹，所以才对我好的。
我以为……我以为你都是出于这些考量，所以才对我好。
一旦真的涉及到你的亲人，你就不会向着我了，呜呜呜呜……”
萧昀漱的哭声一声一声地敲在徐霁心里，她哭得他心都疼了。
同时额角也突突突突跳个不停。
徐霁深吸了一口气，道：“萧昀漱，你素日里那股子聪明劲儿呢？
你是真的看不出来我欢喜你么？
我把你当做妹妹，我会去爬那石榴树？我随便折一枝石榴花不就好了？
我把你当作妹妹，我做什么上元节的时候给你赢灯王？我给你在铺子上随便买一盏不就好了？
我把你当作妹妹，我为什么要给你绣团扇？从外头买一扇不就好了？
我把你当做妹妹，我给你亲手做什么簪子呢？什么华贵的簪子买不到呢？
我把你当作妹妹，我还与你生什么熠哥儿？你当我是什么禽兽么？”
徐霁从未这么对萧昀漱说过话，萧昀漱一听这个，哭着哭着还打了个嗝儿。
“我的好昀昀，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把我对你的心，当作是对什么妹妹的心。
我对阿雰，会这样么？”徐霁亲了亲萧昀漱的眼角，像是要把她眼里的泪都吻干净似的。
萧昀漱的哭腔还没有散干净：“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也会喜欢我的。”
“我不是会喜欢你，我是一直都喜欢你。”徐霁纠正道。
而后，徐霁叹了一口气，又道：“昀昀，你先是我的爱人，才是我的亲人。
你要记得，你不是什么外人，你是我最亲近最亲近的人。
所以没有什么人会比你重要的多，不是因为阿临哥比你重要，所以我才向你发了火，知道了么？”
萧昀漱愣愣地点了点头。
徐霁又道：“下次我若是再这样，你就打我骂我，可千万别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吹冷风了。”
萧昀漱有点儿红了脸，但还是说道：“我才不舍得打你。”
两个人的误会也算是解开了，徐霁最后也还是决定将调查神臂弩的事情交给随自己一道来的暗卫处理，两个人刚打算就这样下城楼，却发现城门外好像有个什么人。
徐霁和萧昀漱一凛，以为这是匈奴人。
因着只有一个，于是他们便想抓个活的，到时候说不准还能问出些东西。
暗卫在城楼下候着，徐霁发出了命令，那些暗卫很快就将人带到了徐霁的军帐中。
萧昀漱与徐霁坐在军帐中，打算盘问这个“匈奴人”。
这人脸上脏得很，还长着似乎好一段儿时间都没打理过的胡须，连五官都有些看不分明了。
徐霁刚想问些什么，这“匈奴人”便用标准的大虞话说：“我要见谢将军，我要见谢将军。”
徐霁挑了挑眉：“会说虞话？”
“我是大虞人，我要见谢将军。”那“匈奴人”似乎对见谢育这件事情很是执着。
看这人的样子，似乎不见到谢育就什么都不会说。
徐霁瞧了，决定派人去请谢育过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匈奴人”要说些什么。
谢育到了之后，先看了萧昀漱一眼。
方才徐霁闹出来的动静，虽然不大，可还是没有逃过他这个元帅的眼。
大敌当前，也不知道他们是在闹什么脾气。
不过人家到底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总归人回来了就好。
看见谢育，那个“匈奴人”立刻就跪在了谢育面前：“谢将军。”
谢育看着这个脸上胡子拉碴的郎君，一时间也是愣住了。
但他仔细看了几眼，就试探着问道：“穆隆？你是穆隆？”
那个胡子拉碴的郎君霎时就落了泪：“回将军的话，是穆隆回来了。”
谢育连忙将穆隆扶了起来，还给他松了绑，一边还说道：“活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徐霁和萧昀漱坐在一边，也是有些愣怔：“这是？”
“穆隆是我军中的士兵，当初是与宋芃他们一道去葫芦谷的，万幸，他还捡了一条命回来。”谢育说着，也是叹了口气。
穆隆眼中有些泪意：“小人不是万幸捡了命，是宋将军他们叫小人躲在战亡的兄弟身下，小人才能回来。
当初匈奴人将我们困在葫芦谷中，就地射杀，若不是……
小人也捡不回这条命。”
穆隆抹了一把泪，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历经葫芦谷之战的时候，其实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甚至到现在，他在在座的三个人面前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小人这条命贱，不值钱，早该死的，但盛将军给了小人最后一个任务，小人这才苟且偷生。
当时射杀的时候，盛将军说，匈奴人手里的弓弩，好像不是一般的匈奴弓，瞧着，像是我们大虞的神臂弩。
虽说那弓的威力的确有些过于大了，但是距离过远，我们都没法子确认那就是神臂弩。
盛将军叫小人将这个消息往回传，但当时云川县已经被匈奴人给占了，小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回到大虞军中。
于是小人就在北云州呆着，和那些没来得及逃走，成了俘虏的百姓们一道，给匈奴人做苦力。
就在这个过程里，小人探听到，那弓箭的确是神臂弩，而且匈奴人，似乎是得到了图纸的。”
徐霁和萧昀漱一听，两个人便对视了一眼。
果然，徐雯捡到的那一支箭，便是神臂弩所使用的箭。
萧昀漱转头对谢育道：“谢将军，其实今日在城墙上，阿雯也觉得匈奴人那边似乎是有神臂弩或者类似的弓箭的，不然以那样的距离，他们绝不可能差点儿射杀贺小将军。
阿雯也捡到了一支箭，那箭看起来，也的确很像是神臂弩。
不过我们也只是瞧着像，与真正的神臂弩所使用的弓箭，还是有些区别的。”
穆隆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或许是因为做神臂弩的铁匠，都是民间的普通铁匠，手艺比不上军中的巧匠吧。”
穆隆是在匈奴军中探听过的，所以他的消息，不可能有错。
这也就是说，大虞军中，的确是出了细作的。
那么现在，最应当确定的，就是这细作是大概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谢将军，您刚来这云州的时候，有匈奴人用神臂弩么？”萧昀漱问道。
那个时候，谢育一开始也是坚守不出的，所以同匈奴也是远距离作战。
如果那个时候就有这样的弓箭，谢育是一定会注意到的。
如果那个时候匈奴人就有了神臂弩，那么那个细作，一定是在谢育他们来之前的那批士兵当中。
只要再问问贺谙他们最开始与匈奴人对敌的时候有没有神臂弩，他们就可以确定，这细作是混在与宋老将军一道的军队当中，还是一开始就混入了云州的军队当中的。
谢育沉思了许久，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弓箭出现。
那个时候，匈奴人都是跑到城门下才能射到一部分大虞士兵的，也正因此，我们之前还用过热水去泼他们。
毕竟那个时候，天气还不算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热水泼出去都变凉了。”
谢育到的时候没有，但宋芃与盛鹏在葫芦谷作战的时候，却有了这箭，那么这细作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萧昀漱和徐霁听了，沉默着没有说话。
就算现在的怀疑范围缩小了，可这范围仍旧不够小，想要揪出细作并不容易。
如今他们在明，那细作在暗，甚至这细作到底有几个人，他们也一无所知。
萧昀漱静下心，仔细地分析，希望能理出一个线索，可是这东西似乎是越理越乱。
谢育刚来的时候没有神臂弩，可说不准是那个时候，匈奴人正忙着制造神臂弩呢？
不对，匈奴人明显是没有大批量制造神臂弩。
在葫芦谷的时候他们就是只有几个人才有神臂弩，到现在神臂弩的产量也并没有增加，所以他们一定是制造了多少神臂弩就立马拿出来了的。
匈奴人不是能按得住自己的性子，而且他们做了神臂弩也想拿出来试试威力，所以宋芃和盛鹏就成了他们试验神臂弩的靶子。
徐霁想的倒比萧昀漱要多些也远些，他很快又着人去请贺谙过来。
在徐霁的想法里，谢育是可信的，贺谙也是可信的。
谢育本就是被圣人夺情起复的，他一开始是并不能来这战场的，所以他不会是那个细作。
而且他这个人，也不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
别的不说，他对大虞的忠心是没什么可说的。
而贺谙，他的阿爷贺刺史虽然对云州遭遇的问题反应过慢，可他的的确确是个忠于大虞的，不然他就不会在宋家战败的时候还驻守在前线。
一个文官，在前线上其实能做的事情没有多少。
可是在他心里，他是这云州的父母官，他得庇护着所有的百姓平安，他自己的生死，其实并没那么重要。
所以他起初也没有向后撤退，而是坚守在前线。
有这样一个父亲，贺谙自然不会是什么细作，而且守住云州，贺谙功劳不小。
如果他真要做匈奴的细作，他早就投降了。
所以徐霁是相信贺谙的。
也是因为贺谙一直在前线呆着，徐霁觉得，贺谙对前线的战况应当更加熟悉。
贺谙被叫来的时候，人已经歇下了，来的时候头发都没怎么束好，散乱下来的时候，岁数看起来更小。
徐霁没和他客套，直接就问道：“贺小将军今日在战场上可觉得有什么异常？”
贺谙一听这话，第一反应是徐雯救了自己的这件事。
面前的徐国公世子是徐雯的堂兄，他莫不是为着这事儿来找自己？
但他转念一想，谢将军还坐在这里呢，徐国公世子应当不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才是。
那么，徐国公世子想问的还能有什么事儿？
啊，对，徐雯帮他挡开的那一箭，那箭，是不正常的。
贺谙老老实实地说道：“今日，好像有些箭的射程，特别远。”
贺谙不擅长射箭，往日里指挥着士兵倒也罢了，叫他自己认那个箭，他倒是不怎么能认出来的。
“从前有这种情况么？”萧昀漱接着问道。
贺谙想了想，这个问题他其实从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