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孔颖达脸登时黑了。
亏他刚才还感慨一番，搞半天，这字居然根本不是秦九岭写的。
那早说啊！
这一恼，却是刚才对秦九岭身世坎坷的同情之意全都化为乌有。
沉声道：“秦县男可是在故意戏弄老朽？”
秦九岭无语，没想到孔颖达这么直白。
怪不得顶着天下大儒的名头，却罢官来国子监教书。
没被朝堂中那些人气死，可真是命硬。
两手一摊，无辜道，“孔先生何出此言？是孔先生先问本官有无读过私塾，且本官刚才早就说了，毛笔都不会用，又怎么可能用毛笔写字呢？”
“你！”
孔颖达气急，虽是他先入为主，可看秦九岭一副得逞的样子，谁能保证不是他下的套？
冷哼一声，孔颖达也不说话，默念起墙上的字来。
只见墙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排字，第一行书：无鸡鸭亦可无鱼肉亦可白菜豆腐不能少得学费纹银三两。
孔颖达默念一遍，却发现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并无什么出奇的地方，与第二行字，更是毫无关联，不由问道：“这就是秦县男做的文章？”
秦九岭道：“也不算文章，就是瞎写几句，但就是懒了一股，没有断句，不想，国子监中的学生，竟然没有一人能猜透本官的意思。”
孔颖达笑：“呵，这有何难猜，不过是秦县男不要鸡鸭鱼肉，想要吃白菜豆腐罢了，偏偏末尾还没头没尾，得了三两纹银，难不成是秦县男幼时没读成私塾，想来国子监再学习一番不成？
可惜，国子监的学费虽然确是三两纹银，但也不是秦县男有钱就能进来的。”
秦九岭却是长笑：“想不到孔先生如此高才，居然也猜错了。”
“猜错？”
孔颖达微恼，“如何是错？这不是就是你写的吗？”
“那孔先生可能给本官念一遍？”
“念就念！”
孔颖达嗤笑一声，念道：“无鸡鸭亦可，无鱼肉亦可，白菜豆腐不能少，得学费……”
“错了，错了！”
秦九岭笑，“孔先生，本官明明说的是无鸡，鸭亦可。无鱼，肉亦可，白菜豆腐不能少，得学费纹银三两。
要是真按照孔先生的意思，给本官只吃白菜豆腐，那本官可吃不下。”
“这……”
孔颖达瞪眼，恼怒道，“明明是秦县男没标注断句，如何能说老朽错解？”
“那何以断句？”
“这有何难？看来秦县男是真没读过书，这断句十分简单，可点圆圈，可点三边，可点方块，亦可加之乎者也亦等助词断句，最后一句话末，也可加个乙字。”
“哦，既然可以亦字断句，那本官刚才这句话里似乎有亦字啊！”
“嗯？”
孔颖达一怔，不由再读出声。
“无鸡无鸭亦，可无鱼无肉亦，可白菜豆腐不可，少不得学费纹银三十两……”
秦九岭大笑：“孔先生，按照您的断法，您现在说我是想吃豆腐，还是想吃白菜？”
“这……”
孔颖达愣住了，按照用“亦”断句，秦九岭这句话，分明是什么都想要，但就是不要白菜豆腐。
孔颖达身后，跟进来的李纲闻言同样眉头大皱，陷入沉思。
而之前那些学生，更是一脸震惊。
之前，他们就是被秦九岭这么绕来绕去的忽悠了，没想到，连孔博士和李大儒来后，居然也说不过秦九岭。
“秦县男，你这分明是混淆视听。”
沉思半晌不得解决之法，再听着旁边的窃窃私语，孔颖达沉不住气了。
哼道：“这种浅语，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文章里，也有只在客栈，才会有人这么说，有人为语气，店家岂能不明白？”
“呵，”
秦九岭轻笑，“好，那便依孔先生所说，不过，这第二句，孔先生总不能说是浅语了吧？”
孔颖达当即扭头，看向第二行字。
这次，不用秦九岭说，孔颖达看罢后直接断句，念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随着孔颖达念罢，一股孤凉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好诗！好诗！只是……”
孔颖达扭头，“玉门关远在河西四郡，难道秦县男去过河西之地？”
鬼才去过玉门关！
秦九岭无语，更懒得解释，大呼：“错了，错了，孔先生，我想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孔颖达一惊，道，“这三十六字等成四句，对仗工整，是难得的好词，老朽怎么会断错呢？”
“孔先生，我就没想做诗，您听我说，该这么念，”
秦九岭徐徐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出风，不度玉门关。”
“这……”
孔颖达愣住，沉吟半晌道，“这两次断句的意思，不都一样吗？而且明明可以断成一首诗，秦县男为何非要拆开呢？”
“说得好！”
秦九岭道，“孔先生大才！本官不过随便写了一句话，便让孔先生断成了一首诗。
那不知道孔先生有没有时间，本官平时无事时就喜欢在家里涂涂画画，要不孔先生也去我那些涂涂画画的东西上断断句，看看能不能再断出几首诗来？”
“你！”
孔颖达脸黑了。
秦九岭，这分明是在讽刺他。
沉声道：“老朽教务繁忙，可没空跟秦县男去贵府。”
“教务繁忙？”
秦九岭忽地出声大笑，“不知孔先生都在忙什么教务？”
“当然是教导国子监上千学生读书。”
“所以就教出了连断句都不会的一群学生？”
“秦县男！”
孔颖达怒道，“好啊，你还说你不是来捣乱的！明明是你不断句，如何能怪这些学生？”
“那刚才的‘亦’字怎么说？”
“老朽都说了，那是浅语！”
“呵，浅语又如何？又不是人人都方便说话！”
秦九岭冷笑：“万一有喉部患病者，天生便哑者，嗓子不适者，腿脚不便请人带饭者，乃至女扮男装不便说话者……
就是想用，也只能用字代言，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