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轻舟微微一笑，“过分吗？世上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是说，你跟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过分。”
顾心侧对着单轻舟，林间树影斑驳打在他脸上，她突然发现这个家伙也有点小小的好看。
但顾心可没有什么想法，就是上辈子单纯欣赏帅气明星的心情。看看，赞叹一下就得了。
单轻舟说：“灵儿不小了。聪明的孩子懂事早，与其让她以后跌了跟头才面对现实，倒不如早点告诉她真实的情况。”
顾心扬眉：“听起来你好像有什么故事，跌过跟头的样子。”
“嗯，跟四爷之前，我年轻热血得很。”
“哈哈哈！”
顾心突然很想笑，就笑了。
单轻舟平日里温文尔雅，倒是难以想象他热血中二的样子。
虽然是宋恒手底下的人，但是习惯了之后，顾心觉得和单轻舟在一起时，比跟宋恒相处时压力小得多。
起码能跟他正常对话。
“如果单先生以前很热血，现在变得这么温和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样的人？”
“没有想过，也不用想，四爷需要我做什么样的人，我做就是了。”
“这么忠心的吗？”
“四爷救过我的命。”
因为救命之恩就将自己束缚给另一个人，这种感情顾心不是很理解。
她可以还命，但不想失去自由。
不过单轻舟显然是自愿，且甘之如饴的，她尊重他的生活方式。“冒昧问一句，顾小姐想做什么样的人？可以问吗？”
“可以。只不过，我需要想一想。”
顾心重生之后光顾着赚生活了，还真没有仔细想过，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
她上辈子曾经想过。
小时候很苦很苦的时候，流落街头，她想成为一个有家的人。住在属于自己的房子里，多小都没有关系，想有一个孩子，然后一定不会让孩子受她受过的苦，她想把她最好的东西都给孩子。
——这个愿望没有实现。她只是有了房子而已，但是没有遇到可以一起生孩子的人。
在孤儿院住过一段时间，她那时候想成为有钱人，然后就有资本建设孤儿院了，开一所没有孤儿受苛待受欺负的福利院。
——这个愿望也没有实现。她企业高管的收入不菲，可也不够投资孤儿院。
在一边打工一边自考文凭的时候，她特别希望自己能安安静静上个学，埋头读书，不为生计烦恼，她肯定会努力读到博士，博士后的。
——这个愿望当然也是奢望。贫穷自幼伴随着她，等她辛辛苦苦有了文凭，终于走入工作正轨，和正常人处在同一起跑线的时候，纷至沓来的工作压力让她无暇再进修深造。
然后就是努力升职加薪，从跌跌撞撞到高歌猛进，她耗尽了大半青春。
那个时候，有想成为的人吗？
想成为不加班的人，成为财务自由随便买买买的人，想成为能抛开一切去度假的人……
似乎所有梦想都很世俗，离不开物质。
她成为了一个浑浑噩噩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扬帆推桨并以此为荣的人。
她勤奋热闹地生活着，然后，一切都戛然而止在那个微醉的夜晚。
一觉醒来，她成为了古代小农女。
如果把现在看做现实，上辈子就是一场梦。
一场很辛苦，但是终究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吗的梦。
那么现在呢，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吧。”顾心轻声说。
“幸福？”单轻舟目露好奇。
“我想要那样一种幸福——过安稳的日子，身边有可以相伴的人，要有钱，但也不必太多，要有忙碌的事，可以起早贪黑地劳力，但不会劳心，找一个喜欢的地方定居，闲暇时出门四下走走，买喜欢的东西，吃好吃的食物，可以和亲友们热闹相聚，也可以一个人享受安静，我不欺负别人，也不会被人欺负……”
顾心慢慢地说着。
她其实，是在一边说，一边想，慢慢给自己勾勒一个未来的图景。
这辈子不会那么倒霉吧，不会一直都要为生计奔波劳作吧？
终究，她还是想要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
说完她便低下头，重新在树枝搭成的烤架上翻转兔子，认真地转。
烤肉的香气混着调料香味散发出来，诱得人想流口水。顾心想，此时此刻，如果单轻舟是她的爱人，灵儿是两人的孩子，一家三口在山里野餐该多幸福。
当然，这不是说她爱上了单轻舟。只是单纯憧憬一种生活场景罢了。
单轻舟看着顾心，半晌没说话。
他被她描述的生活吸引了。
那样一种安定，是他这种刀头舔血的人所无法获得的。
他对现在的身份和生活没有怨言，但，也会同样为顾心的描述所触动。
“咱们四爷虽然在缇骑衙门办差，心里向往的，未必不是顾小姐的向往。”
他替主子说了一句话。
身边亲信的人能感觉出，四爷绝对不是表面上那般冷酷无情。
四爷心里是有温情的。只不过，因为种种，那温情被埋葬了。
受命到四山村以来，单轻舟此时第一次觉得，顾心也许和四爷很相配。
她能弥补四爷缺憾的那些。
肉烤好了。顾心掰了一条兔子后腿给妹妹灵儿，然后才把兔子交给单轻舟。
“单先生，您先吃。”
至于单轻舟说的什么四爷的向往，顾心只当没听见。
即便宋恒没有那晚的血腥刻印在她心里，她也不会选择宋恒作为后半生的陪伴。
穷人家的女儿有资格嫁进豪门吗。
人格上，有资格。
但情感上，顾心没有心情处理那些因为身份差异而引起的各种纠纷。
她宁愿把精力用来埋头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她的生命计划里，绝对不包括宋恒此人。
“这条给您。”
单轻舟把另一条兔子后腿给了顾心。
剩下的大半个兔子，他从林子里摘了两片大叶子包了，捧在手中。
“多谢顾小姐烤了这么久，辛苦了。这些，我拿给咱们四爷去吃，他今日赶不及再来见您了。”
敢情他打野兔是为了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