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门而入。晏秋离穿了一件黑色的家居服，坐在书桌面前，眉目清冷，恍惚间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晏叔叔的样子。一走神，晏秋离却已经冲她招手，夏斓脸上神情不变，走了过去，顺便将牛奶放在他面前。
“你胃不好，喝点牛奶对睡眠有帮助。”
晏秋离看了那杯子一眼，随后抬眼，用下颚示意她坐下。两个人很少这般面对面的正襟危坐，那情形更像是面试或是审问。
夏斓发现，李远帆走后的晏秋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从来都是那般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她却明显察觉他眼中似乎有不耐和恼怒。夏斓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她坐下了，晏秋离背靠在椅子里，眸子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略苍白的肌肤上投下一排剪影。他的手通透如玉，若有如无的敲击着桌面。
晏秋离思考的时候就会这样无意识的做出这些动作。
夏斓没有说话，只静静等着晏秋离开口。她直觉知道，晏秋离要说的话一定很重要。
“我从李秘书那里知道了我们以前所有发生的事情。”晏秋离的手定在红木书桌上不动，他抬起眼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夏澜，“我知道了车祸和你的离家出走。我也知道你在股东大会和许佑章做的事情。你曾经想要置我于死地。其实你恨我对吗？所以你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了我。”
夏斓万万没料到他又提起这件事，她起初愣住了，随后见晏秋离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轻飘飘的几张纸，落在她面前。夏斓定睛一看，随后便被那几个硕大的“离婚协议书”字样惊住了。
最后一页竟还有晏秋离的亲笔签名。
夏斓的瞳孔蓦地缩紧，他是什么时候签下了离婚协议书的？是在失忆之前吗？
她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努力看清楚，却听见晏秋离声音很冷：“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签下了这份离婚协议书，但这确实是我的字迹。看来在我失忆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要和你离婚。”
夏斓手拽紧了椅子一侧的棉布，她抬起眸去看晏秋离，嘴唇上竟毫无血色。
“晏秋离，你什么意思？”
晏秋离将离婚协议书往她的方向轻轻一推，“我要做我失忆之前就准备做的事情。”
夏斓心头发颤，只觉得瞬间想要逃离这里，可是脚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她一看见晏秋离的眼睛，便知道他要说什么。
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我要跟你离婚。”
夏斓脸色一白，睫毛抖动，她嘴角颤了颤，“我不同意。”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晏秋离往椅子后背里一靠，脸上浮起凉薄的笑意，“你费劲心思想要的不就是离开我吗？”
夏斓声音陡然提高，“我不同意！”
“夏斓，我从来没有原谅过你。不管是失忆之前还是之后。我不知道从前的自己到底跟你有怎么样的感情，但是既然上天让我忘了，我便也不再想要记起来。我不想回忆起来你是怎样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伤害我，更不想记起来你是怎么样一个无情的人。”晏秋离的声音有一丝压抑的痛楚，“夏斓，我们结束吧。”
“我不要结束！！”夏斓突然站起身来，她脸色微微发红，眼睛里是一片迷蒙的水雾，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晏秋离，你听清楚了，我不要结束，我不同意离婚。”
晏秋离眼底有一丝不耐。
“夏斓，我曾经给过你很多机会，我不是每次都必须在原地等你。”
夏斓手在暗处紧握成拳，随后有些颓废的张开，手心里已经是一片冷汗。她的睫毛在灯光下轻轻颤抖，脸色潮红褪去，变成一片惨烈的白。
是啊，晏秋离给过她很多的机会，她从来没有珍惜。她每次都以为，记忆中那个敏感偏执的少年会一直在原地等着她。可是，如果有一天她花光了他所有的耐心呢，如果有一天晏秋离不再喜欢她呢。
她的笃定和自信竟然薄如蝉翼，风一吹便消散不见。她有些想哭，心中空荡荡的，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块，寒冷的风嗖嗖的往心间钻，如同最锐利的刀子往她心上砍一样。
良久，女孩子抬眸，眼底闪动着一丝绝望的希冀，她声音很轻，似乎在发颤：“晏秋离，我喜欢你。我花了十二年的时间才承认这件事。我花了这么多年才走到你身边，你可不可以再原谅我一次？”
黑夜之中，男人眼底似乎有什么慢慢碎裂成冰，他深深的看着她：“我怎么知道你这次不是在撒谎。”
“可是——”夏斓喉头一滚，“我不知道怎么去证明爱一个人。”
晏秋离轻轻一笑，“怎么会呢。如果爱一个人，对方都感应不到，只能证明你根本不爱他。”
良久，夏斓轻轻点头，“我需要一些时间。我想要证明给你看。但是你不可以再说离婚的事情。我们婚礼上发过誓的，这一辈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不弃。”
晏秋离唇角一勾，“我失忆了，上帝会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夏斓伸手将桌子的离婚协议书撕了个粉碎，她似乎很解气一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晏秋离，“我不同意离婚。你以后再敢拿离婚协议书威胁我，我就——”
“你就如何。”
“我便从你这里的窗户跳下去死掉。”夏斓指了指玻璃窗，扭头却觉得脸上一暗，男人高大的阴影压了过来，晏秋离哑着声音道：“你再说一遍。”
夏斓往后一靠，咬了咬唇，“死之前还要拉上你陪葬。”
晏秋离靠近了过来，面容沉沉，看不出喜怒。他大手往她腰上一带，将她整个人撑着坐到了书桌上面。两个人视线平齐，男人的眼睛如同璀璨的宝石一般，就这么看进她眼底深处。
“就这么想死？”晏秋离问。
“没有你，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