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眸子幽黑低沉的可怕,仿佛空无一物。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如此瘦弱的身体,她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像是没了生气一样。
晏秋离送走了宾客,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只留下了几个晏氏远亲和晏岭生前的好友。整个寺庙空荡而安静,偶有山风呜咽,一派宁静之中,只听得晏秋离走了回来。
他在她背后停住脚步,突然伸手一拉,将她拉了起来。夏斓身子虚弱,腿脚发麻,连站也站不稳,整个人完全贴在了晏秋离的身上。一静一动之间,她呼吸变得急促,孱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了似的。
“陈姨!!”晏秋离拽着她的手腕,高声喊了两句,陈姨赶忙跑进来,一边说着:“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带她去吃点东西。”晏秋离不容分说,陈姨赶紧扶住了夏斓。
夏斓眸子之中渐渐有意识聚拢,她盯着他,字字句句犹如雷霆万钧:“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你要折磨你自己我无所谓。但是你若是今晚倒下了,明天的扶灵和下葬你都不用去了。”
夏斓双目泛出一丝血红,手指在暗处紧握成拳,许久,她再放开手。陈姨见状,赶忙说道:“小姐,先去吃点东西吧。明天还有一天呢,你要是一直都不休息,明天可熬不住啊。”
夏斓虚弱的摇摇头,冲陈姨苦涩一笑,“陈姨,你去帮我打点斋饭来,我就在这里吃。我要守着他们,哪儿都不去。”
晏秋离没有作声,只是坐在大殿的椅子上。屋内灯火幢幢,男子的眼睛锐利而冷冽,愈发叫人看不出喜怒。他定定的坐在那里,双手交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姨叹气了两声,将她扶到一侧的椅子上坐着,随后转身出去打了一份斋饭过来。那斋饭都是些素菜,有些冷了,陈姨欲言又止:“小姐…好像有点冷了,我给你热一热?”
话还没说完,夏斓已经伸手接过了。她一句话也不说,只顾埋头吃饭。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在吞咽而已。她大口大口的逼着自己吃下去,甚至有些狼吞虎咽,陈姨一边伸手拍在她背上,不住的帮她顺气,一边说着:“慢点吃,慢点吃。”
夏斓将碗筷往边上一放,随后冲晏秋离道:“我吃完了。你不要再想着支开我……”
话音刚落,夏斓突然起身跑向了一侧,随后靠着树干“哇”的一声将刚才吃的全吐了出去。她在病床上了躺了许久,之后便十万火急的跑到了庙里。算起来已经有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冰冷冷的刺激着肠胃,她竟然将刚才吃的全部都吐了出来。
陈姨走了过来,连忙拿纸和矿泉水给她。夏斓擦了擦嘴,漱了口,转头见晏秋离坐在那椅子上不动分毫。她眼眶微微一涩,随后冲陈姨道:“陈姨,麻烦再给我盛一碗。”
陈姨连连叹气着:“小姐你何苦折磨你自己?”
夏斓酸涩一笑:“我不能让他把我支开——我怕他不让我见他们最后一面。”
“晏先生不会这么狠心的。”
“以前的他也许不会这样做,但是现在……”夏斓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
“小姐你也别这样说……”
夏斓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陈姨,你不知道。他恨我。这件事情这辈子都无法再改变了。就算是我死,也无法填平他心中的恨。”
陈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眼中有泪,才说:“斓斓,这不是你的错。晏总和太太在天上肯定不愿意你这么想。秋离他现在想不通,可以后一定会想明白的。”
夏斓摇摇头,眼泪滴答一声在了地上,“不会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陈姨——”那少女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唇边凄然一笑,“你告诉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如果我死……”
“你有什么资格去死?”背后晏秋离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已经害死了他们,难道还要让他们死后都不得安宁?”
夏斓扭头去看,只见那男子站了起来,一身黑色的西服衬得他眉目清冷如雪。
“他们已经死了。”他一字一句说道,似乎在机械的重复着这一个事实,“可是你要好好活着。”
夏斓盯着他,只觉得眼睛酸涩无比,眼泪像是流干了一样,再也淌不出半滴。
“你要带着这份罪孽感活下去,我要你每天早上一醒来就想起他们的脸,我要你痛不欲生的活着,长长久久,一辈子带着这份罪恶生不如死的活着!”
夏斓面色白了白,竟好似一瞬间丢了魂儿一样。晏秋离字字句句犹如雷霆万钧,闷雷一般碾压过她的心脏。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体内似乎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着,她几欲晕倒。可是她就着陈姨,抓住一侧的树干,勉强站稳了,随后仰起头来,眼睛里已是一片死寂,“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活着。”
下葬的时间定在下午三点。晏岭和夏卿的葬礼很低调,追掉会过后,便再没有人前来。
吃过了午饭,晏家一行人就往郊区的墓地走。辞别了寺庙的主持,晏家一行共四个车,第一个车只坐了晏秋离、夏斓、李远帆。第二个车上是晏家的几个远亲。第三个车上则是晏岭的助理和秘书等。第四个车坐的则是随性的安保人员,防止一路上的媒体偷拍。
沿着山道上一路行驶,四辆轿车依次前后往山下走。走到一半的时候,通过后视镜看过去,竟然有一个白衣少年骑着自行车在山道上飞驰,就跟在车队几十米的距离。
夏斓听见有人不停的喊她的名字,回头,才发现竟然是萧瑜。
车队突然停在了山道之上。两侧林荫树下,山风一吹,吹散了暑气,吹得叶子哗哗作响。
萧瑜将自行车扔在一侧便要上前去找她,却被最后的保安拦住。
夏斓见此,正要下车,却被晏秋离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