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随着咕噜噜冒出的水珠开始涣散，我的耳朵里除了水声什么都听不见，可是又觉得满脑袋的声音都在说话，“以后你就是勾陈家这一代的家主，一人既全族……”
被按在水里的人渐渐不再动弹，所有的眼珠兴奋的眨动着，期望醒来新的成员，可就在准备把陈千秋翻过来，挖取眼珠的时候，已经闭着眼睛“死去”的人，突然睁开了那双赤红的眼睛。
垂落的手指蓦地扬起，从上往下直插对方布满眼珠的脸上，黑色粘稠的液体沿着刺穿的眼球迸溅的到处都是，借着这股力道，我终于能从水里出来，喘上一口气，肺里火辣辣的疼着，喉咙里更难受的像吞了木炭，可是我的心情却那样好，好到想将眼前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彻底的撕碎！
“想要我的眼睛，你也配！”
插进脸上的手指猛地攥紧，然后是另一只手，攥着军刀狠狠掏进了对方的腰腹，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那一刻我就像请神上身了一样，无数力气从我身体里涌来，眼睛耳朵里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就只有把“它”活活撕碎这一个想法。
军刀稳稳的扎进拔出，横切竖砍，那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液体之类的东西把手指全都打透，滑腻的感觉让我甚至攥不住我手上的刀柄。
一只手不行，就两只手，我一次次手起刀落，直到那张从来都笑着的鲜红嘴唇，终于再也笑不出来，直到我倒在水里……
“这都找了这么半天了，你看看咱这一路都快找到岛中央来了，你说，她可能跑这么远吗！”忙活了近乎一夜，却一直都没有发现陈千秋的身影，即使是唐十四都有点忐忑起来，“会不会是金天那伙人，趁我们不在特意把她绑架了。”
唐十四越咂摸越觉得这个有道理，“还有那个程佛衣，我看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没准，就是他把陈千秋捉起来了……”
天色依旧灰沉，可是天上显露出来的蓝色，又在隐隐预示着天光即将破晓，陈千秋失踪了两个多小时，唐十四虽然一路唠叨，可任是疯狗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焦急。
可是从脚印来看陈千秋来的就是这片位置。
“她应该就在附近，”疯狗看着地上的脚印说，“树叶太多遮盖了脚印，分头找。”
疯狗说完也不等唐十四答不答应，就已经挑选了一个方向火速前进。
疯狗一走，唐十四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无踪，“陈千秋，在我没找到你之前，你可千万别给我死了。”
树林开始渐渐消失，稀疏的树木一旦变得空旷，隐在小岛中央的湖泊就慢慢显示出了他的冰山一角。
唐十四打着强光手电往前照了照，距离太远，除了一些带着波光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到，反倒是远处，隐隐有些尖尖的黑影在湖边耸立着，看上去像是帐篷。
唐十四本来是打算直奔帐篷的，可是一些被水流冲到沙滩上的球状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海螺？”唐十四蹲下身，捡起一个飘上来的圆球捏在手里看了看，有点干瘪，有点软，难道是新型海胆？
他捏着“海胆”凑近看了看，直到闻到那股再熟悉不过的尸臭，他才惊觉，自己手上拿着的是——眼球！
强光手电扫向身旁的水面，幽深的湖水上零零散散的眼珠静静的漂浮在上面，而被哪些眼珠包围着的是仰面朝天生死不知的陈千秋！
我听到自己耳边有很多说话的声音，爷爷的，程佛衣的，还有唐十四和疯狗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各种声音吵得我头痛欲裂。
不仅是头疼，好像能感知到的每一寸身体都变得剧痛无比，眼皮重于千万，我张张眼睛，却被外面明媚的阳光刺的眼睛生疼，眼泪生理性的涌出来，沿着眼角流进耳朵里，又潮湿又难受。
“陈千秋！你醒了！”看着陈千秋“哭”，唐十四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唐十四聒噪的声音而耳边响着，“你可真是命大啊，在水里那么长时间，伤口泡在都化脓都福大命大的活了下来，真是祸害活千年。”
水里？
伤口？
意识慢慢的回归，我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东西哪？还活着吗？”
“什么东西？”唐十四说，“那些飘着的眼珠？”他一脸疑惑，“你究竟遇见什么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珠和你一块飘在水上？”
“是傒囊。”疯狗一边把军刀在火上来回的烤着，一边看了这边一眼，陈千秋躺在沙滩上，衣服往上掀起一截，被水泡到化脓的伤口，被丝线拢在一起，看上去很是吓人。
唐十四没听过这名字，“傒囊是什么玩意？”
“两山之间，其精如小儿，见人则伸手欲引人，名曰傒囊，引去故地则死。”我看着疯狗说，“傒囊只要被人拉着离开原地就会死去，应该不是带我离开的那个东西。”我说，“他浑身上下长满眼珠，一张红唇很是爱笑。”
“是什么不重要！”唐十四猛地打断两人话头，“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厉害关系？现在可是你伤口化脓，需要切掉腐肉的重要环节！”
唐十四看着陈千秋那鼓起的伤口，谁知道这水里都有些什么玩意，竟然把伤口感染成了这样。
“本来就长的没什么姿色，这一刀刀切下去，妥妥的留疤，陈千秋你可是个女人，以后怎么办啊。”
身上疼得厉害，可是听到唐十四这番话，我竟忍不住闷声笑了笑，“只要死不了，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大事。”
我看看早已经准备好的疯狗，“不用担心，等下你随便切就是。”
“会很疼。”疯狗静静的说着。
“没关系，我正缺疼来给我长长记性。”我咬着自己的衣袖，笑着闭上眼睛。
后来，唐十四告诉我，那天动刀之前，疯狗静默的看了我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