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着一脸平静的清尘，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这么说来，前几日长安城巨变，是小九儿无意中解开了神明的封印？哈，荒唐！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好吧？她是个什么身份？若这世间真有那所谓的上古神魔的封印，岂是区区一个她轻易便能解开的？”
清尘道：“她自然不能。这种招数，我千年前便深刻地领教过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也无需掩饰。眼下谁人不知，他墨大少爷便是昔日惊艳了一段时光的祖师爷？谁人不知，他是活了千年的大煞凶神？
凤瑜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此时的清尘，并未露出锋芒，他似乎还是那样云淡风清的模样，仿佛除了凤萧，他眼中别无其它。然而当他说出方才那句话时，四周的空气分明为之一滞，似有无形杀意激荡。
以凤瑜的修为，在那一瞬间，亦是在那股压迫感中打心底里生出一股浸骨的寒意！
他稍一思量便明白过来：“神明的封印也许并不存在，但有人想让‘它’存在，于是利用了小九儿。目的呢？”
他回来踱了几步，清尘缓缓地，一字一顿的道：“通天神境。”
凤瑜步伐骤然顿住！
或许早些时候，他并不知道通天神境是何物。但自他回来之后，便不止一次打听到‘通天神境’。瞬息之间，他联想到了许多事，包括凤家祖辈流传下来的一些关于清尘祖师爷的秘辛野史。
他早便知道凤萧是谁，只需稍一思量，前后因果便能轻易串连起来。
他徐徐说道：“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清尘盯着水中倒影不语，宛如一尊雕像。
凤瑜不禁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千年前，你为什么会走火入魔？”
“被人算计。”
“何人算计？”
“不知。”
“为何要算计你？”
“……”清尘缓缓侧过脸来，目光幽冷，“为了凤萧。”
“倘若我没记错，那时候她已经死了。”
“身死，魂未消。”
“所以，对方算计你，是为了跟你抢夺她？”凤瑜迫问，一句比一句问得急。
清尘始终淡然：“是。”
“你为什么杀她？”
“并非我意。”
“所以，是对方算计你，通过你的手杀了她。等她一死，却又要来跟你抢夺她的魂魄？”凤瑜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既想利用她，又为何要杀她？”
清尘薄唇抿了抿，没有说出那个答案。
他一直认为，幕后之人，有两方。一方，想置凤萧于死地，于是控制了他，当年将凤萧一剑穿心。一方，并不想她死，所以她死后，对方与他抢夺凤萧。
但凤瑜并非当事人，通过一些不实的所谓直相，推断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凤瑜缓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刚刚得知的这些秘密，又问：“听我族中人说，你曾去过凤家封印地，自你出来之后，封印地便塌了。如今依然有不少人认为，长安城的变故是你一手策划……你能否告知，当日你去封印地做什么？”
清尘道：“拿回一点东西。”
“是什么？”
“一点记忆。”
“什么记忆？”在此时，凤瑜便体现出了凤家人的固执较真的精神，只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清尘瞥了他一眼，他方才醒悟过来，咳了一声，“抱歉，唐突了。只是我太好奇了，人的记忆真的能单独斩截出其中一段？”
清尘避开这个问题，只道：“我不欲让她掺进长安城这件事情里，单独与你谈话，是想托你帮个忙。”
凤瑜忙举起双手，连退两步：“托孤就算了，我养不起那么大个妹妹。你要是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就带她走吧，走得远远地，越远越好，只要你待她好就行了！”
清尘默了默，“……”这个人是凤萧的亲哥哥没错了。
这不着调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的。
他道：“她的魂魄被动过手脚，对方用长安城布下一个局，若是她留在此处，势必会有变故。”
凤瑜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眼角露出一丝鄙夷：“你堂堂祖师爷，难道护不住她？”
“……”清尘脾气素来挺好，此时想打死他。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她打算把她送走，你配合我演出戏。”
凤瑜问：“你当她傻？还是你傻？”
再好的脾气，也被凤瑜那口气激出怒意来了。清尘眼刀子飞过去，霎那间池水动荡，空间扭曲，一阵强大的压迫力如山岳般令凤瑜一窒，他忙道：“配合配合！当然配合！”
清尘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有些人，是真的只能来硬的。
这一口气没松完，便听凤瑜小声问：“冒昧的再问一个小问题……”
清尘：“……说。”
“你怎么送？”
“自然是我亲自送。”
凤瑜还想问‘怎样亲自送’，被清尘睨了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就吞回去了。
好的叭祖师爷，您好厉害的。
区区长安城困不住，困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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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腾腾的饭菜由清尘亲自端进院里。
整个院子与外面宛如不同的世界。
院外死气浓厚，院里却一如寻常。
凤萧不曾察觉，听到声音便趿着鞋奔了出来，像只饿死鬼似的恨不得扑进饭菜里。
清尘将饭菜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一边给她夹菜盛汤，一边注视着她。
好似看不够似的。
凤萧吃饱喝足，身子一侧，半个身子便躺进了他怀里。然后望着天空啧啧叹道：“人生一世，吃饱喝足有人陪，便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清尘食指卷着她一缕发，闻言轻笑。
凤萧仰看着他，只觉得这一笑，笑得她心都酥了。拎住他衣襟，吧唧亲了一口。
清尘把玩着她头发的手一顿，没有趁机追上那片红唇，抬手倒了两杯酒，“今天陪你喝一杯吧。”
凤萧一坐而起：“行。”
清尘说一杯就一杯，再多一杯他就得醉。
剩下的全让凤萧给喝了。
酒是上好的陈年杏花酿，酒香劲足，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脸上染上两抹舵红，斜斜的倚着桌沿，一腿曲起，一手勾着酒壶，眉眼间尽是昔日风流。
“清尘，为师给你舞个剑呗。”她笑起来，眼尾唇角皆是魅态。
清尘目不转睛，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不是说，不再做我师父么？”
凤萧哈哈一笑，倾身勾住他下巴，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如同猫儿般眯起眼，“害臊了？犯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臊呢？叫声师父来声声？”
清尘无奈。
究竟是谁不让叫师父，一听到师父两字就炸毛害臊的？
“师父。”
“嗯，很好。”凤萧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清尘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她，后者一个转身，身姿轻盈飘然。
顷刻间，银霜划过一道剑芒，带起一阵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