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了几辈子，许多事情都看得很淡，也有很多事情看得很重，独独对于感情的事情，她一向洒脱，也不明白，清尘那千年的等待究竟是为什么而执着？
是不是，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就不会这样执着了？
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自己的这颗心而已。
她走进院里，踏进房间，当看到倚窗而坐，聚精会神看着书的清尘，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似是听到声音，清尘侧目望来，四目相撞的那一刻，他宛然一笑。
似乎整个世界，一瞬间光辉刺目。
那一身的光华几乎闪瞎了凤萧的眼，她在这逼人的夺目光彩里移开视线，将药盅放在桌上，走过去抽走了他手里的书，没好气道：“都这样了，就好好喝药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跑，你还想不想身体恢复了？”
清尘任由她拽着，跟小时候一样乖觉听话，大大的满足了凤萧久违的、为人师表的虚荣心。
她一边给他盛汤药，一边感慨道：“以前啊，我就在想，等你长大，我们师徒俩没事可以坐在一起喝点小酒，说点江湖故事，也没期望你要多有出息，就是觉得只要你和小……你们师兄弟俩平安就好了。”
清尘接过碗，默不作声。
“你第一次回山要跟我断绝师徒关系的时候，我当时恨不得弄死你，不过后来想开了，我胸无大志，你却是展翅的雄鹰，我这个被打上了妖魔标签的人，不该拖你后腿。但又觉得你这人忘恩负义，实在可恨。”
想起过往，凤萧不禁摇头：“那些事情现在想来，就跟做梦似的。”
清尘喝完了药汤，淡淡道：“我不是什么雄鹰。”
“嗯？”
“我开山立派，是因为你想看到我开山立派成为祖师爷，而我，从一开始就只想留在山上。”
凤萧呐呐道：“你……你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不说直接一些，我怕你不明白。”
“明白明白，我很明白……”凤萧心说，你天天给我表露真心，还能不明白么？都踏马快麻木了！
清尘凉凉的道：“嗯，明白就好。”
“……”
“所以，你的意思？”
“我？我我我、我什么意思，我没意思啊。”凤萧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这是打算逼着她表白还是接受？
清尘起身，拂了拂袖子，道：“那我便当你应允了。”
“应允什么……喂喂喂！”
凤萧直接被清尘拉去床上，只见他袖风一扫，门窗尽数闭合，下一瞬她便被他压在身上，颜料染黑的头发散开，露出一片片银白。
凤萧嘴角直抽搐：“这这白日宣淫……不太好吧？况且你身体……”
清尘不等她胡言乱语，直接封住了她的唇，喘息间声间略微沙哑的道：“师父就当是为我疗伤吧……”
墨昭暴躁的冲进院里，身后跟着浅绿，见房门紧闭着，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正要敲门，屋里陡然传来凤萧的声音，“清尘……求你了……别……”
那声音像是快哭了一样，他从来没听过他家大嫂用那种软绵绵的声音说过话，起先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俊脸顿时涨红！
他也曾纨绔过，长安城的花街柳巷他不说全都去过，但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小白，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家大哥和大嫂居然白日里也一点儿都不收敛。身后浅绿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被墨昭一把捂住嘴，直接拖出了院子！
少年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见浅绿一脸茫然，他吱吱唔唔羞赫的警告道：“反正你别进去了！我、我饿了，你去厨房弄点吃的给我弄来！”
浅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怔了一下，当即红了脸，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匆匆移开。浅绿咬了小嘴，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转身迈着小碎步跑了。
墨昭抹了把脸，虚握着拳头抵唇咳了咳，心虚的左右看了看，赶紧跑了。
深夜，月如钩。
清尘替床上的人盖好被子，起身到了院里。
不知何时，月下树旁阴影中，站着一个人。
脸上戴着面具，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敛尽了气息，让人几乎分分辨不能。
正是不弃。
见了清尘，不弃从阴影中走出来，开口唤了声‘主子’，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涩耳，仿佛磨盘磨动。
清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道：“无碍就好。”
不弃却没有像往日一样马上离开，而是伫着没动，踌躇着似是有话要说。
片刻后，他道：“鬼将若颜，与属下往日可是熟识？”
清尘双手拢在袖子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声道：“当初你跟随我时，我曾承诺过你三件事，其一，便是助你找回过去。现在，是时候了。”
也不见他做什么，不弃脸上的面具陡然无声裂开，面具尚未落地，便化成了黑色烟雾消失无踪。
露出了不弃的脸，眉目修长，重瞳与常人相比，显得过于妖异，只是，他的双眸空洞一片，仿佛那眼中只有一望无际的死寂，没有半分情感。
他无疑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却像一尊木偶一样，没什么生气。
他此时表情微微错愕，既是如此，眼中仍显苍白。
清尘道：“你缺失的那部分魂魄，在鬼将若颜身上。这面具是你向我臣服的符印，如今我已收回，你自由了。”
说完转身进了屋，留下不弃一人站在院里，久久才离去。
而屋里，凤萧不知何时起了身，只着一身中衣站在窗边。
等到院里的人离去后，她才开口：“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清尘走过来，将衣服披在她身上，道：“当初他被兵解，魂魄四分五裂，后来便入了鬼修，我遇见他时，用术法暂替了他部分魂魄，却导致他失去记忆与本性。”
凤萧半晌没说出半个字。
最后喃喃道：“真不知道你们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比一个混的惨？我记得他当初可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啊。”
清尘只道：“世事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