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的的清晨还是很冷，人们在被窝里就可以感受到屋外的冷空气，穿透墙壁渗入他们的骨髓里。
在这种时候，依旧是少有人因为天气的原因早起，除了上班族以外。
或者，习惯修炼的道士。
从清晨五点开始，环湖公园里就有人在静音打坐。
在李巾然的背后，好不容易从三公里外慢跑来的卓越林下肢已经有些发软了，等他发现李巾然之后，终于是一屁股坐到在地大口喘气。
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来人是谁，李巾然睁开眼眸，灰青色的光泽从眼瞳中隐去。
听着他那种快断了气的声音，李巾然的神情忍不住舒缓了起来：“你都没有锻炼的嘛？”
卓越林尴尬的笑了起来，不好意思道：“我打小身体就弱，而且从三年级开始就被那种东西干扰着，直到学会控制以后情况才有好转，不过这身体…算是就那样了。”
“师父说过，男孩子的身体一定要健壮，不然没有女孩子要的。”李巾然转过身，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你穿了几件？”
卓越林这才发现，从第一天开始李巾然就是一身道袍的打扮，而且看起来似乎真的就只穿了那么一件，他又看看自己，棉袄毛衣还有加绒牛仔裤…
“你不用洗澡的吗？”
李巾然摇头道：“我能把脏物隔绝开，而且这道袍也不会染上别的东西。”
“是嘛…修仙可真好。”卓越林羡慕道。
“修仙？我这哪算修仙，不过大狐狸可是正儿八经的神仙。”李巾然伸手在卓越林头上挥了挥，少年立马就觉得轻松了不少，仿佛睡了一个安稳觉那样。
“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那个…我爸做了早饭看你不在，就叫我给你送来。”卓越林愣了一下，拘谨说道：“早饭很重要，一定要吃的。”
李巾然无奈的看了他半天，直到少年主动把视线低下，最后也只能叹气道：“早饭呢？我可没看到，莫非你能从胃囊里吐出来？”
看着李巾然疑问的样子，卓越林算是装不下去了：“好吧，我就是想…你能不能教我些道术。”
“教你些道术？”李巾然仔细打量了下他，想了想自己都才学成不久，怎么可能会有东西教他：“我不是当老师的料，你找别人吧。”
“别啊！李姐姐！算我求你了…”卓越林似是早就知道她要拒绝，直接跪了下来就差抱住李巾然的大腿：“好不容易到现在有人能发现我的不对劲，你就同情同情我救救我吧。”
李巾然无声的后挪了一步，平淡不惊的看了他一眼：“我真不会，你可以找我师父。”
卓越林马上回道：“这有个现成的师父我为啥还要麻烦咱们师祖啊！”
李巾然只觉心里一顿堵塞，这要是换作师父本人，八成是一巴掌过去了吧？
啧，这就是贱骨头的意思吗…
察觉到了李巾然的无奈，他也有些尴尬的起了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低声道：“好吧，我也就是一个兴起啦，你在修炼嘛，我在旁边陪你总行了吧。”
李巾然做出疑惑表情。
“放心放心，我绝对不打扰你，你可是龙虎山下来的女道士…你们这是特异功能嘛？还是真的道术啊？”
卓越林没忍住又是多废话了几句。
在沉默之中，李巾然突然开口道：“没什么心情了，你要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一听到李巾然这么说，卓越林先是惊喜又接着是疑惑，然后变成尴尬。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觉得李巾然是因为不耐烦的缘故。
“那个…勉强的话就算了…我这烦到你我也愧疚…”
他低着头，良久以后都没有听到有回应的声音，最后终于抬起了视线。
只见李巾然一直在注视着他，目光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犹豫。
许久，少女清冽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教你心法，好不好？”
“心法？好…等等！你真的没有嫌我烦嘛？”卓越林问道：“其实我也就会画画…别的东西怎么学都不会，这次回来就要高考了，慌得很。”
听到他抱怨的声音，李巾然正色道：“所以，你倒是很适合这门心法，能够稳定心神，增长精神波动。”
卓越林没听过这种词，想了些小说里的东西问道：“意思是…我可以灵魂出窍了？”
“你想灵魂出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这种情况，怕是出来的是千万个负面意识，相当于鬼门大开。”李巾然如实和他解释道，：“等你把心神里的东西完全控制后再想这个吧。”
卓越林停顿了一下，想了半天之后，继续说道：“那以后，我能和你一起学心法嘛？”
李巾然不着痕迹的嗯了一声眼很快想起周归璨对她说的话。
“在山下，我给你送了条机缘，好好把握住，那四门邪法你就可以大成了。”
不会，就是面前这个家伙吧？
“你不要想多，不是什么男女双…额我的意思是，就是和你一起打坐嘛？”卓越林一激动就容易说错话，连忙解释了起来：“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干扰到你的，我也可以早起，你有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背。”
“我没什么东西可以让你拿的，而且你这体格，还不如大狐狸的一条尾巴歪的东西多。”李巾然撑着下巴，精致的脸庞盯着卓越林：“既然要教你心法，就看看你的资质吧。”
只见她起身，来到湖边，不顾着冒着白气的湖水低下身捧起一手的清水，又回到原地。
“把手伸出来。”李巾然说道。
卓越林照做，刚伸出手掌的时候就觉得一阵刺痛从拇指上传来，接着他就看到自己的指腹处裂开一个小口子，从中渗出了一滴血珠，这血珠浮空自起，然后落入了清水之中。
心中那句“卧槽”还没说出口，下面发生的事情就让他的下巴都差点脱臼。
只见那滴血珠落到清水的这一瞬间，李巾然捧着的就变成了发黑且粘稠的液体。
如同石油那样，看上去让人觉得心生厌恶，恶心。
“这是…这个是什么？”卓越林支吾地问道。
“你的心，准确来说心神，道心，反正一堆的称呼。”李巾然松开手，那些黑浊的液体流到水泥地上，像是曝光在灼日下的冰块，顷刻间被蒸发掉。
“我的心？是黑色的。”卓越林不可思议道。
换做谁，看到这么个东西说是自己的心，反应都只会比他更大。
“我以为没那么重，没想到啊没想到。”李巾然甩了甩手，白皙的手掌恢复如初，“你啊你，不去当魔真是可惜了。”
“师父救我啊！”卓越林又是跪了下来，这年头哪个反派不是被主角出门就宰了的，自己可不想扑街啊！
“安啦安啦，你看你不是很正常，你这种情况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李巾然安抚他道，她也不是没和周归璨出行杀过妖魔，那些被恶灵附体的人他们的心也是这般污浊，区别就是没那么夸张而已。
并且，卓越林还能保持清醒，就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她还真是看不太懂。
“你有没有被这种负面情绪影响过？”李巾然问道，也没让他起来。
他要跪就让他跪吧，把他拉起来没准一会又要跪下来了。
“额…没…诶！有过的有过的。”卓越林大声说道，生怕就此突然变了卦，“前几天做梦的时候，就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梦中的人，是我又不是我，总之就是很多个角色，好像是以第一人称的角度让我去体验。有盗窃的，有抢劫的，还有预谋杀人的，跳楼自杀的。”
“一场梦中的内容那么多？”
“是的，每一次角色的转换都只有一分钟左右，但是就和真实重新发生了一样。”卓越林回答道。
“影响到心神了嘛，身体方面有变化嘛？”李巾然又问道。
“嗯…变得比以前能吃了，这个算吗？”卓越林挠着头发笑道。
“算，师父说过尸变前有些人就和饭桶一下，永远吃不饱。”李巾然这番话硬生生让他把笑容塞了回去。
“不过你不是尸变，都能喘气也没看到尸毒，放一百个心吧。”
先给巴掌再给糖吃，李巾然从周归璨那学来的。
“那我们现在学心法嘛？”卓越林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不然就这个东西李巾然能和他再扯两千多字。
“不了，下午吧。一会人就多起来了，你要是想第二天头条新闻是两个人在公园修仙打坐，你就修炼去吧。”李巾然说道。
薄雾散尽以后，公园内也陆陆续续出现了晨跑的人。
尽管二人的位置比较隐蔽，但李巾然这一身道袍也足以将他们的视线吸引过来。
李巾然开口道：“现在，换个地方。”
“去哪？”卓越林问道。
“去吃饭咯。”李巾然起身，不管卓越林率先往公园外走去。
此刻已然是早上七点半的时间，早餐店的位置就在公园门口一百米处，这个时间已经有很多店铺开门，临近就是社区和学校，一般来往的学生与居民都会在这附近吃饭。
卓越林以前在这里吃过几次，虽不熟悉但也知道怎么走，几分钟后便带着李巾然拉走到一家生煎的店里。
两人找到空位水坐下之后，卓越林就对着服务员点菜道：“两笼的生煎，再来一碗的豆浆。”
“你这食量还挺大。”李巾然在菜单上扫了一眼，这一笼生煎就有十个份量。
“你要吃什么，这家我吃过两三次，味道挺不错的。”卓越林嘿嘿笑了起来，闻着空气中熟食的味道，他就能感觉到愈发逼近的饥饿了
“这里的生煎可是特色，你看我都点了两份，要不你也就点份生煎吃吧。”卓越林建议着，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问道：“你们道士，吃素嘛？”
“师父说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才是洒脱。”李巾然摊手道，“所以，没啥好讲究的。”
“那就好，我以为你们还有很大的忌口。”卓越林放了心，便又叫了一笼生煎与豆浆，等待着上菜。
李巾然出现在这种场合，无论怎样刻意的保持沉默，也是显得非常突兀。
先不说她的一身打扮，光是这绝美精致的外貌，已经可以给人留下很大的印象。
她在暖气开着的环境里突然抖了一抖，察觉到了卓越林的目光后说道：“你不觉得，他们都在盯着我们看嘛？”
“嗯…”卓越林点头，不用他看，自己与李巾然刚走进店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要不是自己点菜发出了声音，怕是现在也是一片死寂。
啧，长得好看真有用。
但是烦人。
“没办法啊，谁叫你长得那么好看。”话是这么说，卓越林脸上却有着得意的神色。
毕竟自己可是陪着李巾然坐在一桌吃早点的人，以后还能一起修炼心法，嘿嘿…
“哎哟！”
少年的脑袋挨了一记打，李巾然看着他，不禁摇了摇头。
“师姨太果然没骗我，外面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而就在这时，店外又来了一对男女。
他们站在门槛内一步的距离，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地扫视了众人一阵，最后走向收银台。
人满了，但是找个位置挤一挤还是有地方的。
在收银台后坐着的服务员见惯了这种情况，起身帮他们看了下，最后目光定在卓越林那一桌上。
“那边只有两个人坐着，好像是情侣，要不两位去那里拼桌吧？”
收银台前，长相普通的女人麻木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自己的伴侣。
男人先是转过头看了看卓越林与李巾然，持续了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最后也是点头的表示认同。
于是，这两个行为怪异的情侣互相搀扶着对方，来到了卓越林这一桌。
“两位，和他们拼桌可以嘛？”
收银台的服务员适时来了这么一句。
“嗯…我是不介意，你怎么看？”卓越林朝李巾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