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白绫飘动，带起一道血剑。
席酆诧异看去，自己的右手……没了？
迟来的疼痛刺激着神经，席酆歪头又朝秦安寒看去。
丧妆模样的女人抚着白绫，继而开口唱道：“我心头流血肝肠断，咬碎苦楚腹中咽。”
啪嗒——
席酆身下一轻，新生的右臂还没活动开来，自己的左腿就被斩断。
“喂喂喂，你这是开挂了吧。”席酆忍不住喊道，连攻击方式都察觉不到，这打个毛？
而秦安寒见到席酆此般的愈合能力也是惊得饶了舌头。
“你会龟息？”戏腔出口，空气都散出一圈波动。
席酆觉得脑中一阵嗡响，心中只生出烦躁之意。
“我会蛤蟆功你信不信？”
言语间，失去的肢体已然复原。
“你…为何不还手？”四鬼已回到本体，但席酆却迟迟没有出手。
“咱们又不是正经的，我也懒得出，还有什么招式你只管放吧。”席酆打了个哈欠，已经到晚上了吧这个点，犯困得厉害。
“懒得出…”秦安寒身形微晃，语气变得森然，“你可是因为我是女流之辈，所以想让着我？”
“没这个意思，但我真的不想打，反正斗法斗法，能接的下你的道法也算吧？”席酆不以为然，他对秦安寒根本提不起一点杀念，这《窦娥冤》纯当真正的戏曲听听就好。
白绫坠落，遮住秦安寒的面容，让席酆看不清。
“席大爷可真是体贴呢，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这唱戏的法子能无息伤你，你说让我站着打那我只出三招，你接下来就算你赢可好？”
秦安寒也不想吃席酆这个便宜，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想堂堂正正与他斗法，并且席酆也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
“我席某人站着不动让你打一套都没事！”席酆闻言直接喊了一句。
站着不动让我打？你以为我用的还是最基础的《楚人美》吗！
老娘这次唱的是《窦娥冤》！能让天上的嫡仙都坠落的《窦娥冤》！
“好，既然席大爷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白绫被人抓起，秦安寒手中多出一柄尖刀，在席酆不解的注视下猛然朝自己咽喉刺去！
“留下了恨山怨海，铸就了千古血泪，纵然平反惩腐恶。可叹是
秋花凋零魂不归，魂不归。”
依旧有人在唱戏，但却再是秦安寒，戏腔魔音钻进席酆的脑子里，还有心神内。
“魂不归——”幽怨女嗓飘出，席酆眼中天旋地转，周围的场景再次变化。
刑场，白绫，持着大刀的刽子手。
席酆一愣，发觉自己被人押在刑场上，锁头板扣住自己的脖颈。
“大胆窦氏！心狠手辣杀害亲夫之父，斩！”
我c？
我x？？？？
“啊？”席酆试着挪动，除了蹭地自己的脖颈一阵火辣感连个屁的反应都没有。
拉入戏中，乃为戏中人？
大刀举起，随后用力砍下！
何缝无处斩嫡仙，神往戏中断头台。
斩——嫡——仙！
几年前去东北游玩碰到了地马仙，秦安寒就是用这断头台，杀了那十头地马仙。
你说你站着不动接下我这一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接！
头颅滚动，从刑台上掉落。
一斩落尘，破魂，碎凡胎。
三尺白绫混动，将失去头颅的身体裹住，渗人的碎骨声接连响起，席酆剩余的身体被碾碎。
六月飞雪，然后是三年暴旱。
残缺的躯体被积雪覆盖又被烈光烧灼。
席酆消失了。
持续三年的覆灭，邢台之下的血液早就渗入土地中，又继而被烘干。
“真是有趣，这进到《窦娥冤》里的无论是修士邪魔还是自认为可上天的嫡仙，不都落得个烟消云散的下场，接住全招…痴人说梦吧。”秦安寒站在邢台之上，伸手遮住太阳一握就是颠倒日夜。
这一招看似凶残，但只是在蜃界之内，哪怕她真的痛下杀手将席酆杀掉，蜃界外的他最多丢了魂而已。
大不了自己帮他把魂找回来。
一根青丝从天际落下，落在秦安寒身前。
“头发？”秦安寒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那青丝飘落在地面，却是如开始抽动。
秦安寒忽地笑了，从袖口抽出白绫捧在手上。
“斩嫡仙都斩不死你，你这个家伙是超脱三界以外的怪物吗？”
鬼修，从阴界借取能量，本质上还不如那气态生物的神仙。
这斩嫡仙断凡胎的断头台，也镇不住他？
“果然我还是喜欢生死铡啊，鬼戏鬼戏，再怎么样都不如那真正的斩神灭佛厉害啊。”
“你可真是谦虚，这蜃界里说打人就打人，我还差点找不到自己的本源了。”
黑发在这时已然变作恐怖的一团漩涡，不断有新的头发在漩涡内长出。秦安寒垫了垫白绫，面色平静。
黑发而成的暗潮间，一条惨白的手臂伸出，对准秦安寒比了个中指。
“你是怎么做到的？”场景破碎，此刻又是戏台，秦安，回到戏幕之后开始卸妆。
黑发间，席酆走出，灰瞳之内似有万千炼狱在燃烧。
“你这个痛比起某个被火烤成番薯样的小女孩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席酆咧嘴笑道，但又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他妈的，被人砍头的滋味真不好受。
“因果道法？”席酆问道，这种强行拉人入戏体验生死的道术，自己连抗拒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扯了进来。
凡胎破灭，魂魄被打乱。
这一刀的威力，远比那在江都碰到的肖锂要可怕的多。
前者带来的伤势无论怎样都可以复原，但这种因果律的道法是直接让自己体验生死轮回的痛苦。
无数次被白雪掩盖，又被烈日灼晒，体会肉身湮灭的感觉。
“算是吧，李家能将这种道法教给我也算是有恩于我，但这还不能全是他们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妆容褪去，秦安寒将白绫放好，转头看向席酆。
“那生死铡才是我这一生最想得到的道法，不过也是无缘了。”
这一曲《窦娥冤》也是被席酆接下，按照约定的要求，她已经输了这一场斗法。
啧，还真是输的莫名其妙。
“本以为你已经在蜃界中覆灭了，我还打算着出去后帮你把魂叫回来，没想到你不仅肉身强悍就连灵魂也是超脱常人。”
这话到还真不是怕马屁，至少在秦安寒看来能完好无损的从这《窦娥冤》中走出的人，还真第一次碰到。
“嘿嘿，你是在变相夸我活好吗？”席酆走进戏幕，靠着秦安寒一边坐了下来。
“恶心。”秦安寒白了他一眼，两人沉默一会她又继续道：“要是现实中碰到这种道法，你怎么躲？”
席酆说他能接住这一招，秦安寒起初并不信，这种邪门的术法连施术者都能收到反噬更别说别的了。
可席酆，居然还真的接下了这一招。
她想不明白。
“在蜃界之中，比的就是心智我这句话没说错吧？”席酆反问道。
“这话自然不错，蜃界乃为虚幻之境，哪怕在蜃界之内受尽折磨但只要熬过那施术之人，蜃界可能反为你所用。”秦安寒回答道。
“所以嘛，只要我受得了那种折磨不就可以了？”席酆摊手说道。
“你可曾像我一般经历拔舌剥皮之痛？”就这个问题秦安寒有些讲真。
“没有，不过我被别人打得只剩下脑袋过。”
“你可曾经历信仰崩坏，无人救你的绝望处境？”
“有啊，我家阿廖莎就是这样的。”在与寂静岭融合之前，席酆彻彻底底的体验了一番这种绝望。
“我说…你真是个普通的鬼修？”秦安寒将心里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其实在很多年前，我曾经见识过你的出生，那天的雪下得可大了，有头黄狗一直守着你。”
所以，席酆还是没告诉他现实中碰到了他会怎么接。
“算了，你当我没问过吧。”
她早该知道席酆不会告诉他。
“不过你这鬼戏还真挺厉害，能不能教我啊？”席酆问道。
“想学啊？把你的贪狼星送给我我就教你。”
“那还是算了吧…”
……
终于，秦安寒没问出来个所以，斗法也输的莫名其妙，除了席酆惊人的忍耐力连他亲自出招的机会都没碰到。
蜃界撤去，两人还保持着进来前的动作。
“这身份卡和纸条…”席酆小声说道。
“我一会帮你弄。”
“你这花真好看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结果子。”
“明早我把方法告诉你，我还要理货现在没空。”
“那你注意些身体，可别累坏了。”席酆“关切”说道。
秦安寒抓起一堆瓜子皮就是往他脸上丢。
席酆身子一闪躲过，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回头感叹了一句。
“在这宾馆呆着无聊，好想看书啊，可是要钱，哎！”
柜台上丢来一张识别卡和花瓶，席酆接过花瓶轻轻放下，又拿起卡片。
“嘿嘿，这花瓶就放这边上了，生气归生气，伤了花花草草什么的怎么能行呢？”
“你再不走我就在这唱《霸王别姬》了。”楼道的声控灯突然灭掉，秦安寒拿出尖刀放在桌面，转头盯着席酆。
“我走我走…”
……
叩叩叩
房卡在叶筱浅身上，席酆只好敲门。
没多久，阿廖莎便将房门打开。
拍了拍她的脑袋，席酆走进屋内，异常的安静。
叶筱浅坐在床边摇着小腿，白皙有肉的小腿在席酆眼中一晃一晃的，然后…
等等！
错了错了，没有然后。
从臆想中脱身而出的席某人揉了揉太阳穴，事出无常必有原因。
不过先看看这识别卡有没有用。
走到书柜旁边，找到卡槽后席酆将识别卡插入。
嘀——
“多么美妙动听的声音啊！”席酆刻意模仿着终结者T800的声音说道。
“这是什么？”叶筱浅问道，意念使动最底层的一本书掉出，浮在半空飘到她身前。
接过书本，叶筱浅翻了个身目光停在封面上。
《论如何变成男主角心目中的女主角！》
少女的表情凝固了几秒，抬头看了看席酆，后者还沉浸在这笔血赚的交易中无法自拔。
纠结片刻，少女将书封打开，入眼的扉页上写着的是一段寄语。
“送给《死囚笔记》中无故遭受太监命运的十二个主角们。”
叶筱浅看不太懂，又翻了一页。
在目录之前，还是一句别言。
“如果你是《窥酆人》的女主角，你就凑活着看看吧，这本书本来不是为了送给你的。”
这种充满恶意和敷衍的话，叶筱浅怎么感觉像是席酆写出来的。
换了下最舒服的姿势，叶筱浅跳过目录看向正文。
“让我看看都有啥…《女仆的养成计划》，《我与断更作家的故事》，《论如何成为水字数不被打残的优良作家》…”
“这都是什么鬼玩意？”席酆就差把这整个书柜端起来砸了。
席酆又翻了翻，发现书柜的隔间木板上有一行小字。
“第二排倒数第三本书是送给占便宜的大魔头看的，没错说的就是你！”
“我靠午夜凶铃和鬼来电吗…”席酆当即就是按照指示找到这本书。
难不成是这个无良作者给我下的套？
席酆心里一惊，又感到疑惑，这作者每天写个4000多字的章节然后溜掉，有这闲心还给自己下套吗？
心中有党自然无畏，席酆还是将那本书抽出，随后将书柜关上。
叶筱浅正在床的一边看着什么，这时候打扰估计会被打死。
嗯…还是自个躲旁边看比较好。
将阿廖莎打发去叶筱浅那里，席酆坐在靠椅上看向那本书。
《SCP基金会收容物汇报》
“Scp的埂啊。”席酆语气唏嘘，关于这个Scp基金会的组织他也是略懂一些。
作为科幻小说和灵异小说的资料题材，Scp收容物的故事总是会被写手们拿来试水。
这种都市传说中存在的组织，这秦安寒还能把它放在书柜里，很奇怪啊。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席酆将书封打开，扉页之处同样有一句话。
“嘿！送给未来的我自己，我是七十年前的你。”
“哈…这什么恶趣味玩笑。”席酆摇了摇头，这种在书中以未来自己为称呼吓唬读者的手段他碰到过不好。
他又翻了一页，然后表情就僵住了。
第二页没有字句，只有一张彩色打印照片。
照片上，衣着西服别着玫瑰的男人站在一个少女身旁，少女笑容温暖，如同天使那般。
那个男人，长得和席酆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