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磊心中叹气，这样说话，火上浇油，要知道法不责众，群众闹起情绪来，很难收拾！
果然，人们又大声叫嚷着，反而将运送何平等的警车围得更紧了。
钟磊不得已，只得叫道：“你让人们派代表跟着，让大家看到酒精测试的过程！我们并不是刁民，我们只是要亲眼看到你们处置的过程，确认没有猫腻！”
“对！对！”“你得让我们看到！”群众被钟磊这么一喊，有几个人已经反应过来，知道僵持下去其实都没有好处。
“我能有什么猫腻？你们阻碍执法还有理了是不是？”谁曾想，现场负责的队长眼睛瞪得铜铃一般，狠狠地瞪着钟磊，“你是谁？你刚才说你是记者啊？那好，你***帮谁说话？你是为党说话呢？还是为老百姓说话呢？”
这话甫一出口，登时人们一片愕然，接着，便是哗然一片！一些十分理性的围观者也不禁痛斥起来！
钟磊心中痛骂这队长是个蠢蛋，（正）（志）觉悟如此之低——不，不应该叫低，而是毫无觉悟，可以说是（正）（志）意识扭曲——竟然堂而皇之地将自己推到了人民的对立面！
别说围观者一阵痛骂，就是交警同事们也都觉得这句话愚蠢至极，几名交警在队长视线的盲区里苦笑着摇头。
“小伙子，你领导是谁呀？谁让你这么说话的？我们党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就是为老百姓服务的！”一个耄耋老人站了出来，“你把你们领导叫来，我好好跟他谈谈！我就是党员，你告诉你们领导，就说市政协副主席卢茂才在这里等他！我今晚就在这里等了！他不来，我不走！”
群众一阵起哄。钟磊不识得这位老人，赶紧上网查一下“花州市政协副主席”，副主席有好几位，其中一位“卢茂才”果然就是这位老人，曾任花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厅局级，来头不小。
见到群情激昂，甚至一位退休的厅局级干部实名挺身出来，这位自知说错话的队长有些傻眼，嘴唇嗫嚅了好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位年纪比较大的老交警看到形势不对，一面让一个小警察打电话，一面对队长低声说着什么。那队长已然全无主意，老交警说什么都点头。
钟磊见到卢茂才老人气哼哼地站在一旁，走过去问好：“卢院长好，我是花州电视台的一名编导。”
“好哇！好，”卢茂才指着那队长，“你们电视台的，曝光不曝光？”
钟磊有些苦笑地道：“卢院长，周围这么多人用手机拍，估计这位队长现在已经成了网红了。我相信，他对为他的这句话付出代价的。卢院长，您看，现在这条路，已经堵了快半个小时了，现场群众这么多，一忽儿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真的难收拾了，您老经验丰富，政治觉悟高，您说可如何是好？”
卢茂才道：“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就挺好！哪知道他（指队长）这么说！”
钟磊看了一眼队长，只见队长犹自听着老交警说着什么，老交警越说脸色越严肃。
钟磊转头对卢茂才道：“那卢院长，您看这样行不行，先让警察们完成他们的工作，老百姓想知道肇事警察是否是酒驾，我们派几名民众代表，以您为首，亲眼见证酒精测试过程。”
“好哇！”卢茂才十分干脆，“不必以我为首！以你为首就行！有愿意跟我和这位……电视台小同志一起去看他们酒精测试的吗？”
登时就有几人举手。一名志愿者说自己的车就停在这儿，愿意做个见证，于是钟磊请求这位志愿者载着他和卢茂才老人同去，志愿者答应了。
这时候，群众见到有人出头，情绪渐趋理性，有几人叫围住警车的民众让开，大家如果愿意，不妨一起去医院看酒精测试。
钟磊看到那名比老交警“教训”后，神色不愉，却双目下垂，连头都不敢抬了。见到退休老干部站台，他无话可说，好在事态算是暂时稳住了。
在志愿者的车上，钟磊接到许蓉蓉的电话，说道女孩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看到了男孩也被送到医院了，情况却不容乐观。
“好的，知道了，我现在也在往医院去，去做开车的警察做酒精测试。”
“嗯？什么情况？”
钟磊将许蓉蓉离开后发生的民众怒呛的场面大概说了一下，现在去往附近医院抽血，应该去的就是急救伤员的医院。许蓉蓉便说自己就在医院里等他。
不久到了医院中，卢茂才和三四个志愿者和交警一起来到检验科抽血化验。钟磊和许蓉蓉重新汇合，钟磊向许蓉蓉详细地说了说群情激愤的场面。二人来到检验科的时候，看见何平和那肇事警察都低着头，脸上都是痛悔至极的表情。
检验科正在忙着其他病人的化验工作，让他们排队，准备等一会儿去抽血。
这时候，柳堤区警局的领导和田华忠也赶到了医院，同时，另外一批好事的志愿者以及一些自媒体也得到消息来到医院。医院走廊上登时热闹起来。
“你们不要包庇！”“官官相护！”“看好了啊，现在警察局的领导都赶到了，要求医院造假！”
卢茂才这时站出来，警检法是一家，分区警局的领导认识这位退休的前法院院长，说什么“有您在这里做主，我就放心了”之类的客套话。卢茂才只让医院抓紧时间检测，免得群众情绪更大。
田华忠直唉声叹气，见到钟磊和许蓉蓉在这里，更是一愣，走过来悄悄地道：“你们……没报道吧？”
“我们又不是直播！”钟磊回答道，“你倒是注意一下那些自媒体，估计这会儿正编故事呢！”
田华忠叹口气：“现在没法管他们。”
见到田华忠愁眉苦脸，许蓉蓉察言观色，明白了几分，道：“是不是……喝酒了？”
田华忠浑身一僵，然后懊恼地点头：“何平跟我说，喝了一听。谁知道会这样啊……一听根本就……唉！”
钟磊和许蓉蓉听了，心中也都是一沉。喝了就是喝了，不构成醉驾，也是酒驾。警察酒驾，何平和那肇事警察前途不妙。
这时候，医院里几名志愿者突然喧哗起来，“干嘛？”“放下！”“不准喝！”“把水放下！”“要喝可以，抽血之后喝！”
原来有警察递给何平和肇事警察一瓶水，让他们喝了，却立刻被志愿者和自媒体的人厉声喝止，一名自媒体一边开着“疾手直播”，一边对着镜头说，“看见了吧？警察开始当面造假了啊！那水给撞人的警察喝，让他们检测的时候酒精度能低点……这说明了什么？他们害怕酒精检测对不对？为什么害怕检测？大家就自己合计吧！”
钟磊暗自摇头，这时候公然递水，真不知道警局领导怎么想的。
有医生让这些人小点声，快半夜了，别打扰别的病人休息。
卢茂才沉着脸，让警局领导敦促手下别做“伤害群众感情”的事情，一面促催医院抓紧时间，特事特办，“你们医院非要闹出大新闻是不是？电视台记者就在这儿呢！”
老干部发话，还是有作用的。化验医师给何平和那肇事警察抽了血。何平等二人死灰着脸，一语不发。
警局领导向卢茂才赔笑：“卢院长，您也知道，基层警员其实……不容易呀。”
卢茂才只是板着脸点头：“再不容易，群众利益也要放心上，否则我们警检法这几个部门的老脸在老百姓眼里……哼哼，都抬不起头来。”
在老干部特事特办和志愿者虎视眈眈的目视下，抽血的血样插队送往化验室，很快的，化验室送出了检验结果：
血液内酒精浓度为零。
听到这一结果的钟磊和许蓉蓉都是一阵发怔。刚才田华忠不是说何平对他说喝了一罐啤酒吗？虽然一罐啤酒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未必真的能降低反应速度和判断力，不过喝了就是喝了，血液内多少会有一些酒精浓度的，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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