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起沉吟道：“这东西屡禁不止。很多时候，老人们需要的不是医院，他需要的是同龄人的集体活动。这些人看中了城镇中老人孤单寂寞这一点，然后忽悠老人们参加活动，说白了，让老人们有一件事情做。同时，人没有不怕死的，人一旦上了岁数，哪有身体没有毛病的？一旦感觉有些不对，又听了这个节目，疑神疑鬼，一去了，果然有问题，怎么办？买药呗？你看他最后推荐的什么‘红荆白云丸’……那是什么东西？”
刘跃辰已经在网上查找了：“网上也有很多人都在问，我大致看了一眼，在搜索页面的前三页上，基本上都说‘好’。只有在第四页上，方才出现了一个说‘没用’的帖子。”
“帖子中还怎么说？”许蓉蓉问道。
“还说，这东西根本不是药，属于保健品，压根就没有经过国家药监局的批准。”
陆震起冷笑：“哼哼！敢卖药的话，那他立刻就被抓。现在我国民间行医没有标准，也立法缺失，卖保健品属于工商局，不归药监局，但是可没有规定不允许宣传啊！所以……你们也都听到了。”
“什么‘阿胶’、‘燕窝’、‘冬虫夏草’、‘酵素’等等，全都是骗人的！”刘跃辰道，“其实就是吃了一大堆的淀粉和蛋白质而已。”
“但是那些人可不会信你的话！他们深信不疑，有的甚至认为自己吃了长生不老药呢！”陆震起讽刺道，将刘跃辰和上当的老人们都讽刺了一番。
几天之后，许蓉蓉通过一家公司的面试，来到了电话中所说的嘉龙大厦的一家公司上班。
因为许蓉蓉和钟磊到目前为止，仍然是实习生身份，没有社保，所以在嘉龙大厦上班时，对方也不会知道她是电视台的编导。
但是令许蓉蓉感到意外的是，在这个叫做“惠仁堂”的公司里，居然有几个人是来自于北方某省省级电视台的编导！这是人事向她介绍公司同仁时说的：“这个……他，还有他，曾经是北方一家电视台的呢！所以写稿都特别好。”
若是平常人，也不会留意。但是许蓉蓉本身就是编导，所以便加以留意，坐在工位上后，便主动结交他们。后来得知，北方文娱产业大幅度缩水和下滑，县级电视台无非就是保留了一个名字，很多市级电视台直接“破产”，拿不到工资的工作人员纷纷跳出了体制，去往全国各地打工，有的经过朋友介绍，来到了这家“惠仁堂”来“写稿”，每个月七八篇稿子，一个月就能一万多，这以北方某省的工资来看，已经算是不错了。
许蓉蓉内心唏嘘之余，开始“虚心”求教，这个“稿子”是怎么写的。
所谓“稿子”，全部都是广播稿，内容就是他们在办公室里听到的那个“花州医馆”的节目。
没错，所谓的“名医”讲堂的内容，一字一句，甚至标点符号都是这些对医学一无所知的年轻人从网上东拼西凑“攒”出来的！
一名前辈告诉他：“这些东西很简单，首先去网上了解一下老年人都容易得什么病，比如心脏病啦，中风啦，这些心脑血管疾病都要大致了解一下。”
许蓉蓉：“那么外科的话，就不用吧？”
“不用啊！要是人家都能看出来的疾病，那还用我们‘名医’来看病么？就是这些什么血栓啊，什么静脉曲张啊，什么心肌梗啊，老人看不到，他们就算去医院了可能也听不懂医生在说什么的病，我们也好写。”
说到这里，那人见许蓉蓉有些疑惑，严肃地道，“记住，我们这也是救人！真的！”
许蓉蓉点点头。
那人道：“我拉你进一个群，你先去看看群里的资料，然后尝试着写一篇稿子。”
“好的。”
许蓉蓉回到工位上，用小号进企鹅群，只见群里都是文稿和音频，文稿就是他们写稿的交给总监后的定稿，音频则是由录音老师——就是“老姜”——根据剧本录音完成后将文件返回来，再由后期组成员添加音效剪辑后的“成片”。
许蓉蓉很快就从同事们的沟通谈话中明白，这些“成片”的音频将会定期发往全国南北数十家广播电视台，大部分为省级台，或者副省级市的广播台，花州市也是副省级市，所以花州台也有。
（实际上在现实中，北方的制作公司制作只在南方广播台放送的“医疗养生类节目”，“节目”中的“老中医”通常都会声称自己身在首都或者盛京、龙城等，很多人都见过他，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深受病患们喜爱。而南方制作公司则**作在北方广播台放送的“节目”，“老中医”们会声称自己身在申城或者金陵、羊城等，很多“老病患”们都见过他。应该是被这些“老中医”治好了好几遍吧？）
许蓉蓉点开群里的一个音频，音频时长一小时，听了听，就是“花州医馆”的节目。
群里的每一个音频文件名上都有预定的播出日期，比如，“201*1019健康之门 湖南医馆节目 动脉硬化”。
许蓉蓉看到，在群里最新一批音频文件，文件名中的预定日期是：201*0514、0515、0516。
而今天则是5月13日。
不过，电视台的综艺节目也都是提前录制的。那么——
许蓉蓉点开了预计在5月15日播出的节目。只听见前半小时是“老姜”讲述心梗，用唠家常的、非常有亲和力的语言（这语言风格是“总监”让许蓉蓉等新手仔细揣摩体会并模仿的）来讲述心梗能给老年人带来什么危害，我们堂口准备了什么仪器或者药，能缓解，“吃少了能预防，吃多了能缓解”，云云；
然后后半个小时则是一名“病患”打电话给“姜老师”，让“姜老师”答疑解惑。
许蓉蓉明白了，所谓的现场接电话，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要么是演戏……要么就是这电话是好几天前就接过的，然后在今天才播出。”许蓉蓉抱着疑问，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将这个问题询问了“总监”。
“总监”道：“那都是我们安排好的。”说着，“总监”笑眯眯地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抽屉里全都是“病患来信”，说道，“但是听众们都特别喜欢，你看看，这些全都是写给‘姜老师’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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