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钟磊和许蓉蓉、刘跃辰便从办公室出发，前往花州五中。临行前，钟磊将昨天下午和晚上的情况和尤游简单汇报了一下。尤游的指示是继续跟下去，并且提出来，最好一边跟，一边就拍了，直接拍不行的话，就用暗访器材拍，“记录下你们了解事件的过程，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先了解，然后告诉人家，现在我们要拍了，再去模拟之类的”。钟磊听得一阵小兴奋，这意味着镜头的属性已经成了调查类暗访镜头。
他隐约地感觉到，尤游似乎想要变换风格，或者尝试某个新风格。只是目前来不及细想根由，再说与其猜来猜去，不如把这个选题做好之后直接问尤游。
将近中午的时候，钟磊和许蓉蓉都准备好了，刘跃辰已经在钟磊和许蓉蓉的身上都安装针孔摄像头和微型麦克风，又将一个小麦克风黏在李诗涵预计落座的桌面下，然后自己坐在另外一张可以通观全局的桌子上，将大拇指那么大的摄像头摆在桌面上，从这里拍摄会面全景。
中午时分，咖啡馆里人越来越多，不过李诗涵并未出现。
许蓉蓉道：“不会是反悔了不来了？”
钟磊道：“再等等看。要是一会儿还不来，我就发微信问问怎么回事。现在没准是压堂，或者是某些原因。”
“什么原因？”
“不知道。”
将近十二点半的时候，李诗涵终于出现在咖啡厅的门口，她向内张望了一下，随即看到了钟磊和身边的长发美女，不知为何，她有些羡慕，也有些自惭地低下头，然后走进来。
这时候，刘跃辰都已经吃了一份套餐加一份甜点了，正在享受第二份甜点的时候，却听耳机里传来钟磊的声音，“别吃了，人来了！”他赶紧放下叉子，按下录制开关。
“诗涵，”钟磊只是用礼貌的微笑打招呼，让李诗涵坐下，“这是我女友，也是我同事，你管她叫蓉蓉姐就行了，放心，不是外人。”
“蓉蓉姐姐好。”李诗涵向许蓉蓉点头。许蓉蓉也颔首回礼，“诗涵，吃饭了么？别客气，我们也没吃呢，陪我们一起吃点。”
李诗涵摇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下……”
许蓉蓉：“陪姐姐一起吃点，吃不了的，都给他。”微微一笑，指了指钟磊。
李诗涵轻笑了一下，旋即又是黯然。
许蓉蓉道：“学校也真是的，事情才过去一天，就让你们都上学了，也不照顾一下学生们的心理感受。”
这时，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钟磊让李诗涵先点，李诗涵只是摇头，钟磊便道：“那就让你蓉蓉姐帮你点一份吧。”李诗涵并未表示反对。
忽然李诗涵说道：“其实，老师是怕我们耽误了课程，而且家长也不太愿意我们上学，但是老师说，我们自己在家，其实也不好，还是大家在一起面对，共同承担，就继续上课了。听说昨天操场上和领操台上都放了不少鞭炮。”
她这话是对许蓉蓉“不照顾学生感受”而言的。钟磊将话题转过来：“老师的做法的确有些急，但是没有错，实际上是老师怕你们在家里胡思乱想，就比如昨天贴吧上的混乱，你昨天也看了吧？”
哪知，李诗涵竟然摇摇头，轻声道：“我没看，也不想看他们胡乱说什么，今天老师还说，不让我们乱说话，包括对媒体，谁都不能乱说。但是我觉得……我必须得说，我不能让庄亦蝶死得不明不白的，身后还被人侮辱。她是个……特别好的朋友，特别……温柔可爱。”
李诗涵好像在吟诵一首诗歌一样满怀深情地评价着自己故去的好友，语气轻柔和煦。
只是，钟磊和许蓉蓉快速地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一丝紧张。引起他们紧张的，也正是那句李诗涵轻描淡写的话：
“……我不能让庄亦蝶死得不明不白的……”
怎么才算是“不明不白”？眼前的李诗涵是否掌握着庄亦蝶自杀的真相呢？
“诗涵……”钟磊叫了一声，因为他发现，李诗涵此时神态恍惚。
李诗涵的确恍惚，她的思绪飘向了前天上午……
时间回到前天上午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
“铃铃铃……”伴随着铃声响起的，还有提示做间操的音乐广播声。
在教室后面站了半节课的李诗涵走回自己的座位，此时的她，心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到庄亦蝶。
今天庄亦蝶莫名奇妙地迟到了这么晚，已经很奇怪了，而且还冒着被老师臭骂的风险执意闯进课堂，竟然只是为了递一张纸条，到底是什么话，不能下课的时候两人说么？莫非庄亦蝶今天不想到学校上课？也不对，不来就不来，干嘛来了又走？
李诗涵刚要出教室门，看见两个值日的同学正把垃圾袋收起，两人要把袋子扔掉。往常是不必换的，因为垃圾没有装满，但是既然被吐了一回，还是扔掉换新的才好。
李诗涵来到走廊上，在都穿着颜色款式一模一样的校服中寻找着庄亦蝶的身影，却根本找不到。女厕所里也没有。
李诗涵满腹疑问，想用手机联系她，但是手机在书包里，此刻同学们都去了操场上准备做间操，自己不及再回去问她。昨晚间操回去再问她也是一样，她想。
“第九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
李诗涵站在操场中央、教学楼中间偏左一点的位置，她在女生中个头算是中上，比庄亦蝶高一点，以往做间操的时候她们要么并排站，要么前后站。她现在一边想着她，一边看着天台上的领操员做间操。
伸展运动。庄亦蝶干嘛去了？扩胸运动。庄亦蝶的纸条上写了什么？踢腿运动。庄亦蝶这小蹄子。体侧运动。庄亦蝶……
蓦地，四楼的一扇窗户上忽然飞出来一个白色的巨大物体，那是一个人。
白色人影在她眼前一闪。和所有人一样，李诗涵的惊呼声是当白色人影坠落在天台的那一声可怕的“砰”之后才发出的。
“啊——”
“四二三四，五六七八。体转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草场上空回荡着音乐和口令声，然而，全校师生都呆若木鸡，仿佛世界上的一切声音都不复存在了。只有天台上领操的女生发出的刺耳尖叫，但她随即昏了过去。
李诗涵和很多人都感觉到，这一切突如其来，有些不太真实，似乎是他们的集体幻觉。
“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一个女生捂着嘴巴问，她目光凌乱，“好像是……”
“我觉得是个女生，还穿着婚纱……”
“刚才她一露面的时候，我正好就看见了她……我看着好像是……是庄亦蝶。”
“什么？”
李诗涵听着身旁同学们的议论，听到“庄亦蝶”三个字时，浑身哆嗦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近视眼吗？”
“我今天戴了隐形好不好？真的，她一照面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吓了一跳……当然，”这时，那女生看见了李诗涵，知道李诗涵是庄亦蝶的好友，窘然道，“当然我也可能看错了……”
前面的男生们也在讨论，纷纷向后面望去——做间操时，男生在前，女生在后，坠楼的人穿着婚纱，这一点大家都看清了，因此上都看着女生的队伍——似乎在看谁不在女生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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