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主这会早已六神无主，只能强作镇定，再次侧头看向林驸马，希望得到指示。
本是不抱希望，结果却对上林驸马的眼神，他愣了愣。
林驸马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重新垂眸关怀慧娴公主。
林家主的心却反复被那一眼给冻住一般。
他记得，当初对方说把孙子秘密处死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脑子里似乎想到什么，又不愿意去想。
这时候知府又拍了下惊堂木，再次询问。
林家主身子一颤，他握了握拳头，面颊僵硬的抽搐了几下，随后猛的抬头看向还木讷的站在棺椁边的林父，喝道，“孽障，呈儿到底是怎么死的？明明你与我说是卫统领所害，如今这又作何解释？呈儿的后事一直都是你在处理，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想让林家为此蒙受污名，甚至全族都被冠上杀人犯的名头么！”
众人都是一愣，错愕之后，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向被指着的林父。
林父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头看向林家主，一直麻木的脸上肌肉开始抽动起来，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放在棺椁边沿的手不断收紧，手背上青筋鼓动，黑沉沉的目光看着林家主，也带着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怒意。
林家主面颊又抽动了几下，随后避开他的目光，转头躬身朝着慧娴公主道，“公主，呈儿出事后一应事情都是其父处理，得知孙儿惨死老夫心伤不已，所有事情都由几个儿子媳『妇』负责，对此情况着实不明。”他说着，看向身后的三个儿子。
那三人在林家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都是一愣，脑子转得比较快的林老三立刻明白父亲的意思，当下精神一震，也不惊慌无措了，眼眸大亮的看向自己的大哥，那样子仿佛苍蝇盯上了臭鸡蛋一般。
所以当林家主暗示般的看过来时，林老三立刻就道，“说起来，我倒是记起一件事，上月中小呈好像说染了次风寒，卧病了几天，之后便甚少出门，家中之人也少见，只说不能出去招风，要呆在屋中养病，说不得……”
他这未尽之言，众人也都听得明白。
意思无非就是说那时候大房一家子可能发现林福呈得了病，却隐瞒不报。
“不过期间我倒也见过小呈两次，除了瘦些外，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啊。”另外两兄弟反应比较慢，但很快也是福至心灵，老二连忙接口。
“不对，现在说起来，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呈儿在那次风寒后『性』子好像改了许多，或者说完全变了个人，而且如果呈儿早就……那昨天与卫统领发生纠纷的又是谁？”林老三说着，目光锐利的看向自家大哥，震惊道，“大哥，莫不是那人其实只是一个替身？”
全场又是一阵哗然。
外边旁听看热闹的百姓有的震惊，有的兴奋，有的猜疑，但脸上无不都写着，‘好一出大戏’。
的确是好一出大戏了。
白棠目光在林父脸上留了一会。
对方一开始表现得狰狞而愤怒，但情绪最后却是在兄弟们的讨伐中慢慢的再次沉郁下来，双目盯着不看他的林家主，有些死气沉沉，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这明显就是林家主要把他当做弃子以保林家，想必对方也明白，而他这种认命，若非是原本就过于懦弱，不然就是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亦或者……过于愚孝愚忠。
不过她更倾向于最后一种，因为林家主那番话中明显带着暗示，让他牺牲自己保全家族。
她又看向林家一众人。
老二明明脸带愤怒，但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中的算计太过明显，看着自己大哥仿佛在看着一堆金子。
老三和他差不多，只是对方相对比较内敛，情绪藏得很好，一脸痛心疾首又担忧的复杂样。
至于一直没开口的老四，虽然他眼底的确带着担忧，但更多的却是怯弱，只能一直低垂着头，时不时抬头偷偷看林父一眼。
至于林家主，大概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内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重新回望儿子，眼底却只余下了冷漠，仿佛这会看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只是路边一个死人。
再重新看向林父，从他的情绪和举动看来，对儿子的死即便没参与，估计也是默许的，也许就如同此刻一般，为了家族。
这会只能说，可怜之人总是有可恨之处。
不过即便对方认命了，愿意担下所有罪责，但有些事情并非只需要唱独角戏，不是一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棠转头看向卫九黎。
卫九黎的目光也一直盯着林父，眼底一片冷意。
大概也想明白了林父的处境和所做的事情，估『摸』也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贤妃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不能说不关魏国君的事情，但更多却也是她自己的原因。
因为爱，所以退让，因为爱，所以可以隐忍一切。
如果说卫九黎心中最大的结是谁，并不是魏国君，而是他的亲生母亲。
那个女人即便死，都是因为对那个男人的报复，不然以对方的内力，在身体尚可的情况下不可能难产而死。
林夕总以贤妃的名义接近他，魏国君也喜欢用她的感情来试图引起他的共鸣，可他们都不知道，他最恨的人，就是她，哪怕对方给了他一条命。
这个男人的做法，与之何其相似。
感觉到旁边的视线，卫九黎转开视线看过去，却是一顿。
当对上她的视线时，心中翻涌的戾气骤然一窒，随后慢慢的压制下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又恢复了清明。
他站了起来。
见他动作，场上吵吵闹闹的声音一停，众人不由朝他看来。
他们可都没忘，今天堂上两个重量级人物，一个是慧娴公主，一个则是这位，当朝九皇子。
可在很多人心中，慧娴公主其实无法与这位相必。
毕竟只是异『性』公主，手下也没有实权，不算皇亲，即便是忠烈门第，但如今也算断了血脉，哪怕有冠上童姓的儿子，但在其他人看来，终究不是童家血脉，这地位便也只会在这里了。
可皇子不同，不管是九皇子还是大皇子，二皇子的，都是龙子，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国君的人。
即便不能成为国君，将来至少也是王爷级别的。
这就是出身的差距，后天弥补不来。
卫九黎慢慢走向低垂着头的林父，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说？这些罪责你可认？”
场上一阵死寂，所有人都盯着这两人，莫名觉得气氛好似突然压抑了许多，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少人都不觉的抚了抚胸口。
慧娴公主也抬起头看向他们，确切的说，是看向卫九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