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工作人员见林医生这样忙忙碌碌，忙问她怎么回事，林医生告诉他们杨振钢要留下的事，他们都很震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他难道就不怕死吗？
病房里杨振钢把防护服脱了下来，把手套摘了，把江楠的手重新握在手里。
她的手是温热的，是柔软的，是真实的，不再是冷冰冰的塑料，真好。
“嘴唇还痛吗？”杨振钢轻抚江楠的唇，“我帮你涂点药吧？”
“好！”江楠点头。
“涂哪个？”杨振钢问。
“我来吧！”边上的林医生说道。
在边上找了一下找到一种可以涂口腔的药，就是吃下去也没关系。
“我来！”杨振钢接过药，林医生点点头，默默退了出去，坐在走廊上发呆。
杨振钢拿了药，用棉签挑一点出来，轻轻涂在江楠的唇上。
江楠倒吸一口冷气，好痛！
“弄疼你了？”杨振钢停下手。
江楠摇摇头，“没事！”
杨振钢又挑了点药，“我还记得你刚入队的时候，那次特训，你被一个坏女人绊倒，膝盖都摔破了，我也给你上药来着……”
江楠笑了一下，那时候的自己不知道有多慌啊，心里简直如小鹿乱撞，脸红得不得了。
那时的他那么帅气，俯下身看着自己，那么近，都快要亲下来了，她的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都是靠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才活下来的。”杨振钢轻抚江楠的脸，脸上满是柔意，“想着你，想着我们共同生活的那些时光”。
“那些年我感觉都是为别人而活，为了国家，为了大义，为了责任，为了家人，可是我都没有为自己活过，自从你走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活得太累了。”
“这次我决定为自己而活，或者说为自己而死……”杨振钢看着江楠，“只此一次因为自己，不是因为别人，也不是因为你，或是因为念念，只为我自己。”
“说我自私也好，没责任心也好，什么都行，我只想为自己活一回，或者……死一回，唯一一次因为自己的意愿去做一件事。”
江楠的眼圈红了起来，是啊，这些年他太累了，身在这种职位要担当太多，国家的安全，人民的利益，家族的期望，现在自己又要把养育孩子的担子压在他身上。
他从没为自己活过。
也许有人会说他是一个父亲，他应该的。
可是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应该，这就是自己强压给他的，是自己要生的孩子，为什么现在要他负责？
他这样做肯定很多人会骂他，会说他没有担当，说他不负责任，说他不配做一个父亲，他的一世英名也许都要毁了。
可是他早就报了必死的心，那些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无关紧要？
他连死都不怕了，又在乎什么流言蜚语？
诚然如果念念没有了父母是很可怜，可是她还有很多爱她的人，她不会缺爱。
但是如果杨振钢不能从自己的死亡中解脱出来，他过得行尸走肉，过得生不如死，这样的他对念念真的好吗？
不见得。
江楠心里为杨振钢开脱，她能理解，可是她做不到。
如果是他被关在这里，自己在外面，她做不到进来陪他一起死，她是一个母亲，她要照顾自己的孩子。
也许她没有体会过他那种痛苦吧？
这些年虽然也有艰难的时候，但是总体过得还不错。而且因为误会，她是一直恨他的，所以失去了也不觉得多痛苦。
而且她还有念念的陪伴。
可是杨振钢一直生活在自责中，生活在对自己的悔恨和思念中不可自拔，所以自己的回归才会让他不顾一切。
他害怕再失去，害怕再一次后悔，所以他宁愿死也不愿再那样活下去。
江楠没想到他会爱得那么深，那么苦，他这是在找寻解脱？
江楠的心有些疼。
也许自私的是自己，凭什么什么都要由他来承担？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我也不怪你！”江楠看着杨振钢，“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加油，争取早点出去！”
“好！”杨振钢点头，把江楠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所以他多爱她啊，她是那么善解人意，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念念现在在哪儿？”江楠问。
“在纪老那边，肖景恒说过想带念念回去，我没答应，他们几个大男人没有纪老有经验。”杨振钢说道。
江楠点头，师父是懂得更多，再说肖景恒他们那么近，随时都可以去看念念。
“那我打个电话给师父，告诉他你的情况。”江楠说道。
杨振钢苦笑，“他一定会怪我。”
“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江楠摇头。
拿起大哥大打了纪先林家的电话，“师父，振钢他决定留下来陪我，不回去了！”
“他疯了吗？”纪先林首先反应，接下来就是沉默。
他看向在一旁玩耍的顾念，小姑娘无忧无虑地笑着，可是如果父母都不在了，她怎么办？
他可以对她好，可他代替不了她的父母。
但这些年杨振钢过的日子他都知道，他的苦他能理解。
纪先林叹口气，“念念在我这里，你们放心！”
“你大师兄也联系上了，应该不会太久，你也别着急，不要气馁，不会有事儿的。”
“嗯！”江楠轻应了一声。
这时顾念在一旁似乎听出了师公是和妈妈在打电话，站起身，“是妈妈吗？”
“是，来，念念，跟妈妈说说话。”纪先林朝顾念招手。
顾念高兴地跑过去，“妈妈！”
“念念乖，是妈妈！”江楠笑起来，听到女儿的声音心早已柔软成一片。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说你被关在医院了？我能不能去看你？”顾念问。
“妈妈没事，不过这个病有传染性，妈妈以前跟念念说过的，传染病得怎么样？”江楠说道。
“要隔离起来，不能接触？”顾念说道。
“对，念念太棒了，记得这么牢。所以念念不能来看妈妈，不然念念也要被关起来哦。妈妈没事儿，你看妈妈不是好好的吗？念念别担心，跟着师公好好的！”
“哦！”顾念点头，“师公家很多好玩的，今天我还跟师公搓药丸呢！”
“是吗，念念都会制药了，真棒！”江楠笑。
杨振钢在一旁听着有些惭愧，虽然他下定了决心陪江楠，不代表他对顾念没有愧疚。
“你要不要和念念说两句？”江楠捂上电话对杨振钢说道。
“好！”杨振钢点头，接过电话，“念念，我是爸爸。”
“爸爸，你上哪去了，你怎么也不回来？”顾念嘟起嘴。
“我在医院陪妈妈，妈妈一个人太孤单了。”杨振钢说道。
江楠的眼圈一下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