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狗儿神色痛苦，“…活着。”
人群里喊，“走，上他家去，给咱村长讨个公道，大伙都走。”
“对，他冻二吴是丧良心的，这干的是啥事？啊？当初可是他囔囔着村长偷粥的，到头来是他自个吃了粥不算，还把村长砸破了脑袋。走，上他家理论去。”
一群人愤愤不平的朝外走。
冻狗儿惨白着脸。
他被他们吓到了。
冻三爷捏紧了烟杆，“都别去了。”
闹哄哄的人往外走，没听到冻三爷的话。
冻狗儿被推搡到了一旁，差点跌倒。
冻萌萌将他拉住，小脸沉沉的，冲出去的男男女女保持着朝外面跑的姿势动不了，冻三爷沉闷的说，“都回去歇着吧，就这么着。”
当初他孙女被冤枉偷吃粥差点被砸死，村里人是怎么待他家的？
冻三爷手心发凉。
知道这一切都是冻二吴做的，他受到不小的冲击，心中难受愧悔。当初他何尝相信过自己的孙女没有偷吃过粥。
现在在找冻二吴算账？
可他已经被雷劈得只剩下一口气躺床上了。
冻三爷难掩失望。
冻萌萌看老家伙一眼，“都回去。”
保持着往外走的姿势的一群人自发的出了院子，脚尖一转，朝自己家走去。
他们扭头朝冻三爷的院子门喊，“可不能便宜了冻二吴，被雷劈就有理了？躺床上就能把这事儿揭过去了？没可能。我们就得让乡亲们都知道他干的事儿。”
“一定要还村长青白。”
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们的喊声。
院子里。
冻三爷的背更弯了，握紧了烟杆，声音沉闷压抑，“是爷对不住你。”
孙女被砸破头送回家，说是偷吃粥给砸破的。
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是他让蠢儿子将她裹了身体扔山上的。
“……爷，不好。”
冻三爷艰难的说着，这一瞬，他是耻于面对冻瓜的。
冻萌萌点点小脑袋，“不好。”
对于能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她还不能按地上打的老家伙，于她来说，自然是不好的。
冻三爷满嘴苦涩，“爷以后对你好。”
脑袋又一激灵。
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他的亲孙女了，是他的祖宗了。
冻三爷脚步踉跄的回了屋。
冻狗儿突然挣扎，冻萌萌看他，“闹什么。”
冻狗儿眼睛赤红，“你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说完他面无表情。
压在心里的石头放开了，他轻松了很多，他要回家照顾亲爹了，亲爹这个时候肯定又在说梦话胡闹。
张秀兰和柳童走过来，脸色不好。
但她们也将气撒在冻狗儿一个孩子身上，柳童没好气的给他塞了把醋肉，“刚煎炸的，小心着烫。”
冻狗儿惊了，被醋肉汤灼了手心。他忙将醋肉还给柳童，“我…我不要…你拿走吧…我不要…”
柳童面无表情，“萌萌给你吃的，赶紧回去。”
冻狗儿看柳童不接回去，急得要掉眼泪。
冻萌萌不耐烦，直接将他掀翻出了院子，院子门一关，抱着金蛋进了崽崽的房间，钻进崽崽的被窝睡觉。
金蛋从她的怀里滚出来，在被窝里砰砰砰的上蹿下跳。
被一指头按住。
只能乖乖的缩在小身板的身边，不敢闹腾了。
冻狗儿在院门口站了许久，他知道他就算敲门，她们也不会让他进去了，他想过把手里被塞的肉放在院门前，等明天她们起来开门的时候，就能把肉捡回去了。
但是——
他怕这些肉被狗吃了。
内心深处，他又是不舍的。
冻狗儿攥紧了手里还烫手的肉，许久后，他下了重大决心，小声的嘀咕，“这些肉就当我跟你借的，我会还给你的，连同我爹做的我也会还给你的。”
张秀兰趴在院门上，外面的脚步声走远后，她才直起身。
柳童颔首，“走了？”
张秀兰点头，“走了，说是当肉是借给他的，以后会还。你说…冻二吴那样黑心肝的人，怎么就教出这样的孩子来了？”
柳童嗤笑，“哪是他教出来的，是逼出来的。”
张秀兰也没在说什么。
两人将院子里收拾了便去睡了。
…
冻萌萌总觉得自己忘记事了。
吃饭的时候，她想起来了，“小白脸呢？”
桌上的人握着筷子看向她。
冻萌萌左右看眼，确定没有小白脸的身影，也想起来，她昨天回来后就没看到小白脸，有些呆。
冻门粗声粗气，声音像是哭过，“瓜是问神霭吗？他走了，被家里人接走了。”
冻萌萌，“……”
小白脸跑了。
冻门红着眼睛，“瓜，我昨晚上把冻二吴打了，他这辈子都下不了床了…”
冻三爷恨恨的将蠢儿子的脑袋拍进肉碗里。
没事你提冻二吴做什么？
糟心玩意。
他将筷子放回桌上，掏出烟杆来，点了好几次火都没点着，干脆不抽了。
冻萌萌还有些呆。
没理他们抱着金蛋走了。
两小崽崽忙扔下汤勺屁颠颠的跑了出去。
一老头两女人对冻门怒目而视。
冻门迅速的扒完饭，追闺女去了，在外面跑了一圈回来，神色沮丧，“我没有追上瓜。”
两女人眉毛都没动一下，麻溜的收拾好饭桌。
冻三爷朝蠢儿子手里塞把镰刀，腋窝下夹着几个麻袋，朝外走的脚步虎虎生威。
“收谷子。”
想到门口那两亩金灿灿的水稻，他且将冻二吴那糟心玩意给抛在一旁。
父子两出了院子门。
张秀兰解下围裙，“我去帮把手。”
水田里的稻子长得太喜人，张秀兰昨晚上收拾院子的时候，还和柳童盘算着这两亩水道能收多少稻谷上来，又能吃多久。
张秀兰的脚步风风火火。
外面热热闹闹的。
几十个男人手里拿着镰刀跟在冻三爷父子身边，都是去帮忙收稻子的。冻三爷推辞不过，便没在说什么。
拢共就两亩地。
几十个人帮忙收割，脱谷。
田埂上还站着一群看热闹的。
半天时间没到。
就把两亩地给收拾了干净。
打包装了麻袋。
足足装满了八十几个麻袋。
老农民目测，这两亩地是收了八千斤左右的稻子啊，按着他们往年种稻子的经验，一亩地顶多一千两百斤左右，这两亩可是收了有八千斤，可谓是爆产量了。
老把手农民都震惊了。
目光火热。
也有妒忌的，但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
没那个胆子。
“老三爷，你这可是高产啊，你可得教教大伙是怎么种出来的…”
挤在一起的乡亲们扬声应和。
“我们都是种了一辈子稻子的，侍弄得在精细，一亩地收个一千五百斤也是到顶了，你…你这可是一亩四千斤，是四千斤啦…”
不少人眼底看到了希望和热切。
冻三爷父子此刻也是齐齐震惊蒙圈中，他们也是被这八千斤的稻子给惊到了。
耳边瞎起哄的嘈杂的声音渐渐的远去。
脑子里越来越清明。
——这两亩地能有这样的丰收，是跟亲孙女有关吧？
心里明白。
视线一触即到亲孙女木愣愣的眼神，他怔愣住。
……
冻二爷知道他堂弟家那两亩地出了八千斤粮的高产火，火烧屁股的跑过来，看着堆成小山似的麻袋。
冻二爷咧开嘴。
“堂弟啊，我跟着婆娘回老亲家一趟，你就把稻子收割完了，你没等我一起割啊。”
冻二爷要跳脚。
冻三爷此刻还没平复心情，没也理蠢货堂哥。
装了稻子的麻袋被扔皮球一样扔回了院子，堆在墙角跟。
冻萌萌亲自上手扔的。
一干人等只能站在边上看着，等麻袋扔完后，摸着鼻子乐呵呵的散了。冻家父子回家，干劲十足的将麻袋口解开，趁着太阳大，把稻子摊开在院子里晒干水分。
张秀兰在帮忙，跟凑上来的冻瓜说，“等稻子晒干水分，去碾压脱皮，瓜就有新鲜的大米吃了。”
冻萌萌朝着堆成小山的麻袋一巴掌一巴掌的拍过去。
米粒和稻谷分成两个地方，重新堆成了两个小山包。
冻三爷，“……”
张秀兰，“……”
冻门惊叹又得意，“我闺女就是厉害，晒谷子脱壳都省了，午饭就能吃新鲜大米了，真好。”
冻三爷，“……”
张秀兰，“……”
冻门又委屈，“瓜，吃早饭的时候你跑去哪了？爹都没找到你。”
冻萌萌看眼粗汉子，手指头痒，很想把粗汉子也跟谷子和一样进行分离。
稻子收上来的这个中午。
冻三爷家米香飘出了很远。
院子门被敲响。
冻三爷开的门，看着门外的阵势，有些意外。
唐老依然一身唐装，眉眼间少了几分阴谋诡计的阴沉，多了几分沉稳和开朗，他冲着冻三爷拱手，“大姐大的爷爷，唐某打搅了，无意间听到大姐大从前线回来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上门来，希望唐某没有失礼。”
冻三爷对唐老有印象。
三个月前，这位自称唐某的上门来找亲孙女，被亲孙女关在了院门外，他脸皮厚，愣是在门口熬到亲孙女收了他的礼。
唐老和颜悦色，眼珠子却悄咪咪的盯着院中。
看到院子里分开的两堆小山包时，眼底跃跃欲试。
“大姐大的爷爷，我们不妨进屋说话？”
冻三爷沉闷的看着唐老，和唐老身后扛着小巷子的人，转身冲着跟两个崽崽玩闹的亲孙女，“瓜啊，有位唐老要找你，见他吗？”
唐老？
冻萌萌想了会才想起来，在镇上开了黑市，被她一锅端了的那个老头。
冻萌萌，“放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