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慕寒不知道上一辈人的恩怨，对于沈默和曲欢颜之间的事情也是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不干涉，也不撮合。
沈默自然听得出曲慕寒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安慰他，只是想堵他的嘴，让他无法取笑她和这个臭小子来这里约会。
曲慕寒运转天剑剑心，澄澈无瑕的剑心倒映满天星辰，和星空遥相呼应，但是，若是有人能看到她剑心内的星空，就会很快发现她剑心内的星空和头顶的星空即相似又有些不同。
她剑心内的，自然是九天星辰图。
曲慕寒修为不够，也没有办法将剑心内的九天星辰图投影出来，只好将话题岔开：“师伯，我们是有事来找你的。”
沈默在这里，约会是约不成了，只要改变既定的计划，说正事。
沈默也不全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曲慕寒这个熊孩子某些时候委实可恶。
曲慕寒一挥手，将从凤长鸣那过来的法器打开，放出那几个分神期修士。
现在这几个分神期修士也空有境界，此时已经被八苦蛊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就算是三岁孩童，此时都能轻易杀死他们。
沈默已经算是见识过了曲慕寒黑辣的手段，但是这一次，他还是感觉这个熊孩子有些触到了她的底线。
“你这是……”沈默声音几乎都有些发颤。
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也不认为曲慕寒在天剑宗次席位置上有过于仁慈悲悯的心是好事。但是，曲慕寒可以不善良，却不能过于狠辣。
她现在仇家遍地，除了因为天剑宗的因素外，她本身的行事作风也是一个因素。
“我感觉他们有些不一样，想要逼他们说出一些东西来，结果他们骨头还挺硬，在八苦蛊下都能撑得住。”曲慕寒手里拈着一只肥硕的虫子，目光极冷。
沈默看到他们的惨状都有些于心不忍：“以你的手段，一巴掌拍死，直接搜魂不是省事吗？”
曲慕寒神色不动：“我试图用过这个办法，只是他们的元神也不弱，我读取到的都是假的。”
能搜魂的功法对于一个人的元神损伤极大，所以这一类的功法基本上都是禁术，但是，因为它极为方便的用途，即使被成为禁术，也有很多人私下修行，联盟方面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搜魂的功法很方便，但是，谁都有遇到自己无法抵挡的敌人，谁也不想自己被人搜魂，所以很多修士都有抵御这种术法的功法，比如扭曲自己的记忆，让人读取到的是错误的情报；比如懵逼自己的元神，让人根本无法读取；再或者，像是曲慕寒这样，让修为强大的修士在她的元神外围留存一两道剑意，一旦被人搜魂就会被触发，多半能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曲欢颜这样高端的手段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基本上的修士对抗搜魂术法都是前面两个办法。
曲慕寒阴沉着小脸，将自己这一次离开山门发生的事情都跟沈默一一说了，甚至连她拉拢陆寻的事情都几乎一次不差地说了。
沈默听了一会儿，默默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是真的有些老了。
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哪怕他天天混在这些个年轻弟子中间，也没有沾染上他们的朝气——
沈默感觉自己是完全不用担心天剑宗的未来。
只要曲慕寒这个熊孩子不要窝里横，天剑宗就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这些人为什么会针对曲慕寒。
沈默看了一眼曲慕寒：“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天算。”曲慕寒一点都不客气，简洁明了地剔除自己的要求。
沈默一挥袖，洗心湖边的星盘棋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默演算了一下，然后摇头：“他们的因果线都是空白的。”
理论上，就算是一个太上忘情的人，在这世上，他身上的牵涉的因果线就不可能是空白的。
人和外界不可能没有联系，所以必然会产生因果。
如果说一个人身上没有因果线，那么，这个人要么是个死人，要么就是有比沈默更为高明的修士的用因果戒律将他们身上的因果线隐藏了。
“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曲慕寒感慨。
她是医者，她还不至于区分不出死人和活人。
既然他们不是死人，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沈默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在弟子们面前展现出自己弱势的一面而尴尬。
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被誉为梵音大陆第一人，但是他本身也不是一个张扬的人，对于这个称号，他只是微微哂笑，丝毫不放在心上，因为比他更强的修士，天剑宗就有一个，何况梵音大陆幅员辽阔，有几个曲欢颜这个等级的隐士也不值得惊讶。
不过，曲慕寒惹上这个等级的修士……
虽然这个熊孩子是很能作妖，可是要说惹上这种怪物，也是不可能的。
沈默上上下下打量了曲慕寒好几遍，看得曲慕寒几乎要炸毛了，才缓缓道：“个中缘由我们猜来猜去也不一定准确，来问问这几位英雄好汉吧！”
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几人听到沈默这句话，都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们这样，哪里还有几分英雄好汉的模样？
萧清寒蹲在一边，从他们的功法特征到经脉骨骼衣饰等等细节，都查的清清楚楚。
“这个人是来自赤湖寨的。”萧清寒踢了一脚一个穿着兽皮衣服的修士，神色间是罕有的厌恶。
曲慕寒疑惑的目光看向萧清寒。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一个文盲。
天剑宗玉虚峰的课程五花八门，地理志和历史她虽然不及格，但也是在及格边缘的。
沈默也很疑惑。
看到沈默也是疑惑不解的模样，曲慕寒心里总算是稍感安慰，看来这的确不是她学的太差的原因。
“我也是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赤湖寨位于离我们这里极远的西南域外，据说是洪荒时期留下的血脉传承，在体术上有独到的造诣，我也不是百分百确定。”萧清寒简单介绍了一下。
他只有五六分确定。
那个人身上的兽皮是一种西南那边才有的妖兽，脸上有某种上古异兽的刺青。但是西南山高林密，种族繁多，他也是从哪个人的血脉上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力量，才猜想到那个古怪的地方的。
“哪本书？借我看看？”曲慕寒顿时来神了。
毕竟未婚夫这么博学，她总不能一直是个半吊子的家伙吧？
萧清寒咳了一声，撇过头：“那是我很久之前看的，我也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那本书不是什么正好书，萧清寒自然不肯。
要是慕慕看到了，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混蛋的。
曲慕寒眨了眨眼，将信将疑，不过，沈默在这里，她也不好和萧清寒起争执。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就算再能惹事，也惹不到他们。这几个混蛋跟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完全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真是想不通啊！”曲慕寒挠头。
萧清寒见曲慕寒转移了注意力，马上附和：“慕慕说的是。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将这事放下。等大师兄回来问问大师兄，他这些年都在外云游，肯定去过很多地方。”
曲慕寒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便将他们关进法器里。
“先等等，我传音给陆寻这家伙，问问他有没有让人说真话的蛊虫。”曲慕寒很熟络地开始使用陆寻这个人。
沈默对于曲慕寒这种什么人都能拿来利用一下的习惯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想到刚刚那几个被八苦蛊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修士，沈默觉得自己还是要提醒一下这个家伙，省的她往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了。
“小丫头，你跟我来。”沈默道。
曲慕寒看了萧清寒一眼，迟疑了一下：“改天成不？”
“不成。”沈默毫不犹豫地打断曲慕寒的念想。
曲慕寒有些古怪。
萧清寒也觉得有些不正常。
大约是沈默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声音，只好放缓了语调：“放心，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
曲慕寒虽然万分嫌弃这个掌门各种偷懒，但是看掌门郑重其事的样子，曲慕寒不得不认为天剑宗在她离开的两天一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也就和萧清寒打了个招呼，让他等待一会儿，然后和沈默离开了峰顶。
看着熟悉的洗心湖，曲慕寒嘴角微微诧异，看着沈默。
沈默沉默着，一点都不像是有急事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掌门师伯？”曲慕寒不想和沈默在这里浪费时间，试探着问。
沈默看着曲慕寒毫无自觉的模样，有些无语。
她明明已经在这方面赤鬼亏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小丫头，你现在差不多是要成就元婴了吧？”沈默问。
曲慕寒疑惑万千地看着沈默。
沈默作为天剑宗辈分最高的人，关心后辈弟子是正常的，而且她也的确是一个令人操心的弟子。别的后辈弟子都有师父指导，惟独曲慕寒在修行方面基本上都是放任自流的。
以前曲欢颜虽然不那么靠谱，时常处于脱线状态的，但是只要曲慕寒需要，还是有办法让她乖乖回来当个师父知道曲慕寒修行的。
现在曲欢颜是指望不上了，而任何一个修士在成就元婴的时候都必须要慎重，曲慕寒没有师父指导也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可是，整个天剑宗，也就曲欢颜和曲慕寒修行天剑，哪怕是传功长老，对于天剑的了解都不如曲慕寒了解的那么透彻，无法指导曲慕寒成就元婴。
这个尴尬的处境曲慕寒也思考过了，但是她自己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以一直没有仔细思考。
现在，掌门是打算亲自指导？
曲慕寒不怀疑掌门的修为，但是……她总有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是的，真的很不靠谱。
她的五行灵根和血脉都与一般人不同，尤其是五行灵根……
她大概是梵音大陆上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个以五行灵根修行到结丹乃至元婴的修士。
不过，无论沈默能不能指导，他肯为她考虑，她就不能失礼。
“嗯，我面前有很多条路，但是我一时间还没有决定走哪一条路。”曲慕寒很老实，或者说，在修行方面，她还是比较谦逊低调。
“你可千万别走一条歪路啊！”沈默叹了口气。
曲慕寒目光微微一凝。
她怎么感觉沈默话里有话？
曲慕寒细细回想了一下，便知道了症结在哪里。
“慕慕，士可杀不可辱，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话。”
话题有些沉重，曲慕寒本来想用“变态是成功的捷径”这种玩笑话来调节一下气氛都不能够。
片刻，曲慕寒只能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你本不是喜欢漠视玩弄人命的人，若是这样的事情做的多了，难免心魔丛生，你现在，应该经不起心魔摧折了。”沈默缓缓道。
曲慕寒没有办法否认，只好沉默。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是默认。
“你自己清楚就好，去吧！”沈默能做的，也仅仅在曲慕寒可能要走上歧路的时候提醒一下，拉她一把，真正的抉择还在曲慕寒这里。
他相信，曲慕寒的抉择也绝对不会令他失望。
曲慕寒点头，离开。
曲慕寒正要去问策堂找萧清寒的时候，结果刚刚转过一座假山，就见到了萧清寒。
萧清寒显然是在等她。
这个位置不远不近，不会听到他们在洗心湖边谈话，但是曲慕寒离开的话，一定会最快见到他。
“怎么了？你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萧清寒曾经花的功夫都是值得的。
无论曲慕寒表现的如何平静，他还是能准确地看出她真正的情绪。
“我有点不开心。”曲慕寒承认的非常坦然。
“那，我们暂时不去问策堂吧！”萧清寒道。
“啊？！”曲慕寒听到萧清寒的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问策堂的事情现在不是非要我们出面不可，可以晚一些去。”萧清寒笑，“现在最主要的是你。”
曲慕寒嘴角微微一抽：“这算不算因私废公？”
萧清寒笑：“问策堂又不是离开我们就无法运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