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寒神色有些尴尬。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思很隐秘，结果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会怎么想他？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小气？还是她觉得自己喜欢争风吃醋一点都不好相处？
萧清寒越想越紧张。
曲慕寒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颇有些愧疚：“因为我也想让他死心，所以，就这样吧！”
萧清寒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曲慕寒的心思。
曲慕寒是个有些亲密关系恐惧症的人，习惯了理智到近乎冷酷的方式来处理问题，习惯了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和她相处很容易，但是要走进她心里，就极难了。
她一直很认真而谨慎地维持着她和凤云歌的友情，不希望有其它的东西掺杂在里面，但是感情这种事情向来是不由人的。
凤云歌一直就很喜欢曲慕寒，只是曲慕寒当年年纪小，天生就缺少爱情这根弦，她对凤云歌的感情，介于知己和兄长之间。
凤云歌是真的很喜欢曲慕寒。
如果不是他占着同门的便宜身份，在曲慕寒情窦初开的年纪一直陪着她，或许，曲慕寒喜欢的人就是凤云歌了。
甚至有些时候，他自己也感觉曲慕寒并不怎么喜欢他，对他的喜欢更像是一种习惯，一种合适……
万一哪一天曲慕寒不喜欢他了，那怎么办？
所以，萧清寒一直以来都没有安全感。
他不会用对付敌人的手段去对付凤云歌，却忍不住要想要隔离开曲慕寒和凤云歌。至少不要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
曲慕寒的话让他心里有了那么一丝安慰，心底踏实了一点：“我觉得他那个苏璎师妹和他还是挺般配的。”
萧清寒是一门心思想要让凤云歌移情别恋，就连媒人的活都干了。
曲欢颜无语：“你不要乱来。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
萧清寒看了曲慕寒，有些好笑，这个家伙明明是个小白，为什么说起话来像是个过来人。
“他们本来就是同门，要是有什么奸情也不用等到现在。”曲慕寒否定了萧清寒给凤云歌介绍女孩子的想法。
她对于凤云歌的确没有男女之情，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交情不错，而她明明对对方无意还故意将别的女孩子介绍给对方，这就有些过分了。
要是偏激一点的，还会觉得这是一种侮辱。
萧清寒不作声了。
曲慕寒将案头上一尺高的文书推到萧清寒面前：“今天你来处理这些，就当是你今天算计了我一回的惩罚。”
萧清寒：“……”她都这么说了，他还有拒绝的理由吗？他敢拒绝吗？
他当然不敢。
萧清寒取出一份小米粥一份水晶虾饺放在曲慕寒面前：“嗯，你先吃些早点吧！”
曲慕寒看了他一眼。
萧清寒懂了她的意思，轻笑，揉了揉她发顶。她的头发很长很顺，暖暖的，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手感极好，让他爱不释手，险些挪不开爪子。
曲慕寒头微微一侧，瞪了他一眼。
她总感觉这个人像是在摸小狗一样。
在她迫人的视线威胁下，萧清寒还是收回了爪子：“我不饿，你慢慢吃，要是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曲慕寒哼了一声：“就算你想吃我也不会分给你了！”
萧清寒没有接茬，拿起朱笔，开始批阅这些让曲慕寒有些痛恨的公文。
这些事情萧清寒并没有少做，在这场正道魔宗的战斗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人就经常被长老们抓差帮忙处理这些事情，只是现在对比之前，事务繁忙了很多，即使战场不再这里，天剑宗也是有不少伤亡。
弟子们的生活和修行需要重新安排，伤亡的弟子需要治疗补偿，故有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需要重建……涉及的事情方方面面，需要强大的组织协调能力才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难怪慕慕这两天的脾气这么差，原来这些事情是真的令人头大，尤其是她另有心事的时候。
她没有发飙拆了这问策堂已经很好了。
话说，师父和各位师伯们就这么当甩手掌柜真的好吗？
曲慕寒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已经铺开宣纸，两边用镇纸压着，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萧清寒处理文书的间隙偶尔瞥见，只是一眼，就感觉有些眼晕。
萧清寒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看了一下，就愣住了：“慕慕，你这是？”
“这是九天星辰图。”曲慕寒解释。
九天星辰图是曲慕寒灌注了神识之力描画的，曲慕寒的神识之力远比他更为强大，他看了眼晕也是正常。
问题是，她好好的描绘九天星辰图做什么？她现在又不需要渡劫飞升！
描绘九天星辰图显然也很吃力，曲慕寒额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曲慕寒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紫毫，暂时休息一样。
“这是为七师叔准备的吗？”萧清寒问。
曲慕寒点头：“我也是没有办法，那不学无术的文盲显然是不会九天星辰图的，当徒弟的就是累。”
曲慕寒习惯性地黑曲欢颜一把。
萧清寒：“……你不是说让她在九天之上飘着吗？”
曲慕寒点头：“我改主意了，毕竟她老飘在我头顶上，这让人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所以还是帮助她赶快飞升吧！将她送远一点，省的在我跟前碍眼。”
萧清寒：“……”她其实还是很担心曲欢颜吧！
这两个家伙，明明关心彼此，结果却是……
而且，曲慕寒是从哪里知道九天星辰图能让七师叔飞升的？
九天星辰图只是一个传说，能指引修士飞升的方向，但是具体如何指引，甚至九天星辰图如何描画都是一个谜，随便一本史料上都有这种星辰图的上百个版本。
他只能隐约辨认出曲慕寒在宣纸上画的有些像星轨，但是和他见过的所有版本的九天星辰图不一样。
“慕慕，这九天星辰图是谁教你画的？”萧清寒帮她轻轻揉着太阳穴来缓解因为神识枯竭引起的疲倦。
曲慕寒是能偷懒则偷懒的性子，顺势就靠在萧清寒肩上。
萧清寒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忽然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还是不够。
自太古以来，九天星辰图就没有被准确描画出来，就足见这不是一个能轻易学会的本事，曲慕寒的成长轨迹里，她并没有大量的时间来学习一些对生存没有什么好处的技能。
曲慕寒瞬间坐直了身子，转过来，看着萧清寒：“我说我天生就会，你相信吗？”
萧清寒点头，一点都不犹豫。
曲慕寒被他这个干脆果断的决断弄得有些懵。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都会感觉她在鬼扯吧？他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
萧清寒看着她发懵的模样，有些无奈：“你这是什么眼神？”
曲慕寒咳了一下：“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敷衍你。”
萧清寒失笑：“我怎么也是你的未婚夫，不至于连说的真话假话都区别不出来。不过，慕慕，你真的是人吗？”
曲慕寒顿时不乐意了：“喂！就算这个比较匪夷所思，你也用不着这样人人身攻击吧？”
什么叫做她不是人？
萧清寒看着她要炸毛的小模样，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笑：“是我的错，不过，人类的话没有生而知之这一说。”
萧清寒这么一提醒，曲慕寒倒是想起了曲欢颜的话。
曲欢颜问她有没有龙化的经历，比如说身上有没有长鳞片头上有没有长犄角什么的。
这些情况她自然没有过，但是想到曲欢颜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给她传递一个消息，应该不只是想问这些无厘头的问题。
结果曲欢颜还真的就是问这些无厘头的问题的。最后还不忘鄙视了一下她乌龟一样慢的修行速度。
即使曲慕寒已经不知道被曲欢颜嫌弃了多少次修行速度慢，但是她还是次次都想打人。
奈何曲欢颜这厮在九天上飘着，她打不着。
现在萧清寒这么一说，曲慕寒才认真思考曲欢颜的话。
根据从前的经验，曲欢颜的臆测都是真的……
不过……
她是真的难以接受……
她当人当了二十多年，怎么就忽然不是人了？
她虽然没有曲欢颜说的长鳞片长犄角这些夸张的特征，但是真要用人的标准来衡量她的话，她的确更接近某些灵兽……
比如说她远高于本身境界的肉身强韧度和神识之力，比如她的血能提升丹药的品质，比如近乎百邪不侵的特殊体质……
她早该意识到自己与一般人不同，只是感情上的偏颇让她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萧清寒似了解了曲慕寒的担忧，半抱着她的手微微一紧：“别怕，有我在。”
曲慕寒还是否认：“反正我才不是什么妖兽精怪！”
萧清寒笑了笑：“你是慕慕就好。”
你是慕慕就好！
萧清寒的话让曲慕寒有些烦躁的内心奇异的安静下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抵触自己是个异类的可能性是因为萧清寒。
……
曲慕寒的九天星辰图极难描画，此时的曲慕寒也不是在正式描画，而是在练手。
九天星辰图与其说是一张图，倒不如说是一件无限接近于仙宝的灵宝，精确地画出九天亿万星辰的星轨就已经让曲慕寒的神识几近枯竭，这固然有曲慕寒连续疗伤炼丹的消耗，九天星图的消耗依然非常大。
萧清寒看着仅仅尝试画了九天星图很小一部分就累的够呛的曲慕寒，不禁心疼：“慕慕，别这么勉强，或许七师叔能找到别的办法。”
曲慕寒接过萧清寒递过来的参茶，喝了一口恢复元气：“师兄，你不知道她，要是有别的办法，她是绝对不会将一个把柄送到我手里让我嘲笑她的。”
萧清寒沉默了一下。有时候，他都感觉自己的情敌不仅是凤云歌，还有曲欢颜。
曲慕寒在很多人面前都是一副冷静理智到接近冷酷无情的人，但是某些时候，她又执拗得像个孩子，就如此刻。
萧清寒不忍：“你现在才结丹期。炼制这种夺天地造化的灵宝还是很吃力。七师叔没有危险，不急在一时，你现在还是努力修行，将自己的修为提上去。”
曲慕寒看着萧清寒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微微一酸，面上却轻笑：“你说的也有道理，就让她多飘一段时间，谁让她嘲笑我！”
萧清寒听到曲慕寒终于肯暂时将这件事放一边，也是松了口气。
曲慕寒伸了个懒腰：“师兄，今天的事务处理完了吗？”
萧清寒握着她的手：“还有最后一件需要你和我一起去处理。”
曲慕寒点头：“那我们走吧！”
两人相携走出问策堂的时候，已经是霞光漫天了。
曲慕寒看着漫天霞光，愣了一下：“这么快？”
萧清寒叹了口气：“时间是过得快了点。”
现在整个梵音大陆的局面都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在几乎所有长老们都集体闭关或者偷懒的情况下，他能在山门里待的时候很短。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做的。
他希望经过一场战乱的梵音大陆能有一段和平的时光，希望有一个安全平和的生活和修炼环境。
因为正道魔宗的冲突，曲慕寒为了自身安全，已经被关在山门里很久了。
要知道曲慕寒是个喜欢玩喜欢闹的女孩子，虽然天剑宗山门里的人不少，但是长老对她的要求严格，同辈们又忙于各自的修行，她还是会觉得无聊寂寞。
他想给她一个安全无忧的环境，希望她不用那样是不是竖起浑身的尖刺来抵御外界可能来的伤害……
曲慕寒神色微微一黯。
她哪里会不知道萧清寒其实并没有那么时间。
曲慕寒微垂着眼睑，将所有的情绪掩藏，然后扬眉一笑：“既然时间这么短，那就一分一秒都不要浪费了，说，我们待会儿要去哪里？”
萧清寒听到这句话，狠狠点了点头：“慕慕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走。”
……
曲慕寒万万没有想到目的地这么近，竟然就在连岳城。
而且，还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