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杯香茶。
还有一把椅子，一个年头很久的椅子，孟老爷子是一个怀旧的人。
他的椅子桌子都是用过很久的东西了，他活的时间越长，越愿意用老物件了。
孟老爷子现在就坐在这把椅子上，然后看着朱秀。
朱秀低着头，根本就不敢抬起头，他在等着孟老爷子说话。
孟老爷子开口道：“就这样，你什么都没有做，就把小唐城拱手让给了沙十三。”
朱秀低头道：“属下该死。”
孟老爷子端起面前的茶杯，然后闻了闻茶香然后看着朱秀道：“如果你该死，那么就还有一个人比你更该死。”
朱秀低头道：“这件事我应该负责，我是小唐城的头领，我甘愿受罚。”
孟老爷子道：“可是当我让谷子京去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小唐城的首领了。”
朱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跪在了地上道：“我愿意让老爷随意处置。”
孟老爷子盯着朱秀道：“你的事一会儿再说，你先说应该怎么处置谷子京。”
朱秀把头磕在了地上然后道：“一切都听老爷的。”
孟老爷子看着朱秀道：“我现在在问你。”
朱秀依旧不敢抬头，朱秀开口道：“谷子京不是一般人，他的处罚还是要老爷来决定。”
孟老爷子喝了一口清茶，然后开口道：“你也是老人了，你在我这里这么多年，有些话别人不敢说，难道你也不敢说？”
朱秀道：“属下不能说。”
孟老爷子突然盯着朱秀冷冷道：“你做事还真的是滴水不露，一点破绽都不给我。”
朱秀愣了一愣然后开口道：“我不知道老爷说得什么。”
孟老爷子放下了茶杯，然后盯着朱秀道：“谷子京玩忽职守确实应该受到处罚，但是你呢？你又该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呢？”
朱秀匍匐在地道：“属下从来从来没有想过逃避。”
孟老爷子冷声道：“你当然从来没有想过逃避，你又怎么能逃，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朱秀不说话了，他低着头。
孟老爷子眯起眼睛道：“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老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是你觉得你比我要精明，你的心思我根本猜不透？”
朱秀突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孟老爷子道：“在朱雀楼，木狐埋伏在外面不假，但是你难道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说到底你还是觉得你上面来了一个谷子京，有他帮你顶着，而且刚好他又在城门口打了你两巴掌，所以，你想他死！”
朱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的一切心思果然瞒不过孟老爷子。
朱秀把头磕在地上，一动不动。
孟老爷子冷冷的开口道：“你真的该死，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朱秀道：“属下该死，这一次属下只顾着自己的颜面，然后为了害谷子京失去了小唐城，属下愿以死谢罪。”
孟老爷子突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跟了我多长时间了？”
朱秀道：“十六年。”
孟老爷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道：“十六年，你跟了我十六年，我怎么忍心杀你。”
朱秀说不出话来。
孟老爷子弯下身子弹：“你抬起头来。”
朱秀抬起了头，看着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道：“我给你一次机会。”朱秀道：“您说。”
孟老爷子道：“你再回一趟小唐城，杀一个人。”
朱秀道：“老爷放心，就是拼上我的命，我也要杀了沙十三！”
孟老爷子摇头道：“沙十三？不，不是他。”
朱秀道：“不是沙十三，那么是谁？”
孟老爷子道：“是一个女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小青。”
朱秀点头道：“好。”
孟老爷子笑了，他最喜欢朱秀的一个地方就是朱秀永远不会问你为什么。
你让他去杀人，他从来不会问这个人是否该死，也不会问这个人为什么要死。
他只会去执行，正因为如此，孟老爷子这一次不会杀他。
孟老爷子道：“去吧。”
朱秀站了起来，突然，孟老爷子道：“等等。”
朱秀站定了，他回过头看着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的眉头皱在一起，他在思考着。
过了一会儿，孟老爷子看着朱秀道：“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你把她带回来就行了，不要杀她。”
“是。”只有这一个字。
朱秀离开了，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孟老爷子从来就没有省过心，从来没有。
小镇，酒馆。
谷子京坐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挎着刀的男人。
沙十三看着谷子京道：“你醒了。”
谷子京冷冷道：“这里是哪里？”沙十三回答道：“这里是酒馆，卓六娘的酒馆。”
谷子京仔细的打量着沙十三。
一双冷冽的眼睛，一双稳定的手，一把杀人的刀！
谷子京看着沙十三道：“我想你就是沙十三。”
沙十三点头道：“没错，我就是沙十三。”
谷子京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没有杀我。”
沙十三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你。”
谷子京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曾经救了卓六娘一命。”
沙十三道：“没错，因为我不想欠别人的。”
谷子京突然笑道：“你不欠我的，你如果要杀我就尽管来杀我。”
沙十三道：“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完，沙十三站起来离开了。
就在沙十三离开以后，卓六娘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碗粥。
卓六娘看着谷子京道：“喝一碗粥吧。”
谷子京看着卓六娘道：“我也不想欠别人的。”
卓六娘道：“是我欠你的。”
谷子京道：“我救过你，现在你也救了我，我们两清了，这一碗粥我不会喝。”
卓六娘道：“一碗热粥的人情你都不愿意欠？”
谷子京站起来道：“我们现在是敌人，我不想欠你们的。”
卓六娘笑道：“一碗热粥都不行？”
谷子京点头道：“不行。”
谷子京抬起头看着卓六娘道：“马车呢？”
卓六娘叹息道：“我就知道，你醒来就会给我要马车的。”
谷子京看着卓六娘道：“你们不应该带我回来的。”
卓六娘道开口：“黑狐狸要杀你，不把你带回来，他们就要杀你。”
谷子京道：“让他们杀了我也比让我现在回去送死强。”
卓六娘看着谷子京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子京道：“我要回小唐城。”
卓六娘看着谷子京的眼睛道：“我以为你要回大唐城，没想到你要回小唐城。”
谷子京看着卓六娘道：“现在的我哪里还敢回到大唐城，孟老爷子一定会杀了我的。”
卓六娘道：“我想他一定不会杀你。”
谷子京摇头道：“不管他想不想杀我，我现在都不想见到他。”
卓六娘问道：“那你现在回小唐城干什么？黑狐王现在就在小唐城。”
谷子京道：“我请黑狐王杀了我。”
卓六娘道：“或许你应该有另一条路的。”
谷子京道：“哪一条路？你想让我离开，离开西域？”
卓六娘道：“没错，你可以去中原去。”
谷子京看着卓六娘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孟老爷子是我的父亲。”
卓六娘看着谷子京叹息道：“我知道。”
谷子京惊讶道：“你居然知道？”
卓六娘道：“我当然知道。”
谷子京道：“你知道就好，那你就应该明白了，我不能离开，我只能去送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