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火教。
绝尘坐在案几前，案头搁着两卷画轴。一卷已经铺开，上面绘满桃花。他出神地凝视着图案，一只手还在习惯地转动着酒杯。
外头月色正浓，寒鸦声声，平添了几分孤寂和凄凉。偶有晚风撩动珠帘，叮叮当当将孤独衬托得越发明显。
“她走了吧？”绝尘问刚进来的月亮祭司，眼神还是放空状态。
“回禀教主，是的。”
他一挥手，示意月亮祭司退下。
稍过了一会儿，夕捧着新添置的菜肴入内。绝尘看了她一眼，恍惚间把她认作了楚千秀。想起那时候楚千秀在拜火教的日子，不由地微微勾了勾嘴角，心中五味杂陈。这一笑正好被抬头的夕看见。
“教主，你笑起来真好看哎。”
绝尘难得的没有翻脸：“明天我要出门。你准备一下，随行。”
“带，带我？！”夕受宠若惊，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绝尘微微皱了下眉头。
夕立马吐了吐舌头，迅速撤离：“是，教主！好的，教主！”
绝尘这一次出门不仅带了夕，还带了很多教内高手。原本，他想单枪匹马再闯清莲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最新的消息却是楚月寒带着东西上路了。这使得绝尘不得不变更原定的计划。
“月亮祭司。”
“在。”
“娘娘腔身边那些觊觎生死簿的小喽啰，冒头出来的——能杀的都杀了吧。本教主看着怪心烦的。”
“是。”
“和他们一道玩儿，太掉价。”
“是的，教主。”月亮祭司躬身道，“属下这就带着他们去为您开道。”
绝尘一挥手，她悄然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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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
清莲阁。
“你也别想得太多。虽然莫昕慈不是啥好人，但他并没有说错啊。”
这日晚上，诸葛花铃照例和楚月寒一起吃晚饭。
楚月寒原本正吃着，闻言，筷子一顿，许久没说话。
“怎么不吃了？”
“你觉得他对的？”
“是啊。”话音还没收，诸葛花铃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说你会在什么时候出门没有说错。我……我累了。先走了。”
“等下。”楚月寒把残羹剩饭收拾好，“交给下人吧。”
诸葛花铃接过，万分窘迫地“逃”走了。
她心不在焉地走在小道上。
她走神得太厉害了，以至于萧尺素的摆手都没瞧见。
萧尺素玩心大起，故意朝着她走过去。诸葛花铃也没在意，竟然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哎哟！”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没什么……”诸葛花铃反应过来，“萧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去找小楚。你们才吃完？”
“嗯。”
“你们吃个饭也是够慢的。都聊了什么？”萧尺素擦肩而过，“走吧，陪我过去，我有事找他。你不来听听？”
“我，我先把这个放掉……”
“交给下人就好了嘛。”萧尺素唤了声，“来人。”
不一会儿，诸葛花铃手中的食盒便被婢女拎走了。
萧尺素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我觉得应该让你听听我都和小楚说了些什么。你说是不是？”
诸葛花铃一时有些面烧。
萧尺素敲门的时候，楚月寒原本已经脱了外衫，准备就寝。身上各式各样的伤，实在不宜熬得太晚。他自嘲般牵了牵嘴角，除了自己，已经不会再有人心疼了。
听见敲门声，他有些愕然。
“谁？”
“小楚。是我。”萧尺素的声音传进来。
楚月寒起身开门，看见诸葛花铃的一刹那，他的神色很是不能琢磨。萧尺素看了看两个人，心下顿时有了个谱儿。
“你可别想歪了。铃儿没和我打什么小报告。我刚好碰上她，所以一并喊了过来。免得这小妮子一天到晚胡猜个没完，专破坏我的计划。”萧尺素笑意盈盈，“喂你好像特别喜欢这样聊天？”
楚月寒闻言，似乎是勾了勾嘴角，然而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请进。”
三人分主宾落了坐。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要交代么？”楚月寒拿过茶壶给萧尺素和诸葛花铃倒了一杯水，“水冷了我没高兴煮，将就喝吧。”
萧尺素莞尔：“‘交代’二字我很不喜欢。”
楚月寒正要喝水，闻言，手底下一停。既不开口，也不急着喝水。
萧尺素看了看他的模样，接着往下说：“我真的从没把你当属下看待过。”
“你是朋友。真的。”
“我知道。谢谢。”
“又来了！小楚，如果你能粗俗一些，我会觉得你更有趣的。”萧尺素摊手，耸了耸肩，“你看我，朋友间很少用谢谢。朋友嘛，就是拿来麻烦的。”
楚月寒直接打断了他：“到底什么事？”
“绝尘再侵中原，直冲着生死簿而来。诚然我是说过会归还。可——嗯~~”萧尺素咧嘴嘿嘿一笑，“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想耍赖。”
楚月寒不紧不慢地啜着水，没开口。
诸葛花铃急道：“当然不能还给他！他就是个大魔头。要给了他那还了得？”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我拿着假的生死簿再去一次冰宫。众人的视线自然会被我牵引。”
楚月寒正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再说，能奈我何的人寥寥无几。”
“萧大哥！这样太危险！”
“你别掺和。”萧尺素笑着啐了一口，“好好给我在家呆着。小楚，清莲阁就拜托你了。哪怕你要登上正位，我也不介意。”
楚月寒差点把杯子惊落。
“萧盟主，我绝无此意！”
“我信。雪儿不能太操劳，最多也就帮你搭把手。”
楚月寒又倒了第二杯水：“这一趟，我替你。”
“不行。这事儿我自己来。”
“没人会希望你有事。”楚月寒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后面半句硬生生揉碎在了肚子里。
（希望我出事的却有很多。）
诸葛花铃在旁边看着脸色苍白的楚月寒，忽然间，心被揪起。
楚月寒没有去看她，只是沉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萧尺素却是露出一种左右为难的神色。他不自觉地动了动脖子，剑眉微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才说道：“也没人希望你有事。”
“就这么定吧。”楚月寒站起身来，“和你有牵扯的人太多。而我孑然一身。这个理由足够了。”
萧尺素正想说什么，却又被他打断了：“我累了。”
萧尺素无奈，只好拉着诸葛花铃退出了他的房间。
楚月寒原本疲倦得厉害，可躺在床上却又是好一番辗转难眠。
窗外，月挂树梢。
有风吹过，将地上细细密密的一层落花吹得漫天纷飞。楚月寒生出了几分飘零的心思，隐隐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