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漩明明在思维空间里悬滞，她甚至能清晰模拟能量流动的轨迹，却偏偏无法调用丝毫。
这种无力感，让向来谨慎的欢愉馆主心头一紧。
“这次的决策，好像鲁莽了……”
欢愉馆主脑海里回想起刚才梦桥上的迷雾，或许她不该硬着头皮闯进来的。
明明平时她最看重的就是谨慎，可看到梦桥上的异样后，她居然没有太过警觉……果然，她还是太冒进了。
如果这次能安全返回，以后行事必须要再谨慎一百倍。
欢愉馆主虽然内心此时很忐忑，但她并不是一个会沉湎在自责中的人，谨慎是她，冷静也是她。
既然如今已经暂时无法回头，那就必须要转变行事模式。
冷静进取，果决斩念。
欢愉馆主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眼里的不安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锋锐的冷光。
在欢愉馆主对自己身体变化感到惊讶时，枯朽者其实也注意到了身体的变化。
可以感知到体内的能量核心，却很难动用。
这种感觉，让它莫名感觉熟悉。
这不是和之前在“异梦心之章”的情况很相似吗？
只是，在异梦心之章时，它的能力被压制，被它误会成“神明地盘”的桎梏；可如果不是神明给予的桎梏呢？
如果“异梦心之章”所在的世界，本身就有这样的全方面压制呢？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
“待在原地不是一个办法。”欢愉馆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为了能顺利离开，我们必须要尽可能探索这里，寻找到出路。”
欢愉馆主停顿了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我们可以熟悉一下。”
枯朽者抬起沉凝的眼眸，看向欢愉馆主。
一如既往没有说话。
欢愉馆主也不在意，耸耸肩：“我只是觉得，现在我们陷入了一个未知的区域，我们如果想要逃离，最好合作。”
“而为了避免合作时有龃龉，相互了解彼此，更好。”
枯朽者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你想了解什么？”
欢愉馆主双手环抱，无奈叹气：“我并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或许不必针锋相对。”
枯朽者有些疑惑：“我们有针锋相对？”
在枯朽者看来，它和欢愉馆主并没有任何矛盾。它和卡骨等人过来，请求欢愉馆主帮忙探察异梦，这就是它和她仅有的联系。
用“交易”来描述他们的关系，更加贴切。
不过交易的对象是残酷学者与欢愉馆主。
欢愉馆主深深地看了它一眼，轻声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看来是我多心猜忌了。”
欢愉馆主之所以会有担心，主要还是立场的原因。
在深渊之中，人类作为外来的闯入者，天然就会被打上异族立场，被深渊生灵所厌恶。所以，她不得不防备。
哪怕她面对的是残酷学者的手下，她心里还是多了一丝警惕。
枯朽者作为曾经学城有数的顶尖智者，心下一转，便猜到了欢愉馆主的未尽之意。
它淡淡道：“我并非深渊生灵，我来自一个……失落的文明。”
欢愉馆主听到这，轻声道：“看来我的确是无端揣度了。”
“既然我们没有根本性的立场问题，那不如先把芥蒂放一放，先合作闯出这片地方再说？”
枯朽者沉默了两秒，点点头：“好。”
顿了顿，它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并没有芥蒂。”
欢愉馆主莞尔一笑：“我只是担心，刚才带着你在梦桥上走了‘很久’，你会对我有点埋怨。”
枯朽者摇摇头：“这本就不是你的错。”
话毕，枯朽者还有些怪异地看了欢愉馆主一眼，不知道为何，总感觉这个女人有点太过谨慎了？
欢愉馆主眼睛一亮：“你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既然我们要合作离开，我们不妨先说说当下的情况。”
“我刚才没办法调动循梦道标，你呢？”
欢愉馆主没有立刻说，自己的能力被封印了，只是用“循梦道标”为引，引出了各自身体的状况。
枯朽者自然猜到了欢愉馆主的意思，再次在心中咕哝：还真谨慎。
然后道：“我的能量也没有办法调用，身体似乎回到了凡俗阶段。”
枯朽者的坦然，让欢愉馆主很开心，但又有些莫名惭愧。
“我和你差不多。无疑，我们的情况是这里规则所致，在失去能力的情况下，我们合作才是最优选择。”欢愉馆主再次强调合作。
枯朽者淡淡点头。
“那我们就先探索一下附近？”欢愉馆主指了指枯朽者身后：“那边我看了，是死路一条。”
他们出现的位置，就在死路尽头，第一时间自然探索的就是这堵石墙。
可惜，欢愉馆主各种观察，都没有发现这堵石墙有什么不对劲，只能选择沿着走廊往前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枯朽者也点头同意，它此时也很好奇，这里到底是不是深梦中的意识世界？
为了解开疑惑，它也愿意和欢愉馆主合作探索。
两人并肩前行，长廊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两侧墙壁上的火把熊熊燃烧着，光影在他们的脸庞上流转，随着步伐的前进，一次次的嵌入黑暗，又一次次被火光勾勒。
“你刚才说，你来自失落的文明？”欢愉馆主：“不知道是什么文明？”
欢愉馆主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并非探究你的来历，我只是想说，人类开拓的世界很广阔，说不定其中就有你的文明。若你迷失了来路，或许我可以给你指点。”
如果是以往，枯朽者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所有与自己文明有关的事，它光是回想，都感觉痛彻心扉，所以不愿意触碰分毫。
但经历了“异梦心之章”后，它的想法默默改变了。
面对欢愉馆主的询问，它淡淡道：“不用，我的文明已经灭亡了。”
欢愉馆主瞬间一怔。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表达歉意：“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
枯朽者摇摇头：“无妨，虽然我的文明已经灭亡，但我相信，会有重建的一天。”
想到埃兰，想到深梦中的新世界，枯朽者内心带着一丝向往。
不过欢愉馆主却是误会了枯朽者的意思，她轻声道：“只要你人还在，文明重建并非空想。”
枯朽者也没解释，只是随意的点点头。
随着又一阵明灭不定的火光照耀脸庞，前路终于出现了新的变化。
一堵墙，挡在了前方。
难道又是死路？欢愉馆主眉头皱起，快步上前。
可当她看清这堵墙的真容时，却是瞳孔一缩：“这是……诺美芬斯？！”
枯朽者自然也看到了墙壁上的人面狮浮雕，它的心情比欢愉馆主更加震惊。因为它同样知道诺美芬斯，最重要的是，之前它从“异梦心之章”离开时，曾看向过大地，那片玻璃之下的金色流麻之海中，同样出现了“诺美芬斯”的样子。
所以，当它在墙面上看到诺美芬斯的时候，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的加剧跳动。
又见诺美芬斯！
难道，这里真的是深梦世界？
还是说，这只是因为它日有所想，夜有所梦？
枯朽者虽然内心激动，但它还是克制住了，紧紧抿着唇，走到了欢愉馆主的身边，它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盯着墙面上诺美芬斯的雕像。
人面狮紧闭着双眸，似在沉睡。
“诺美芬斯怎么会在这？”欢愉馆主低声呢喃：“它不是已经……”
欢愉馆主转过头看向枯朽者：“你是残酷学者的人，你对诺美芬斯应该比我了解，我记得诺美芬斯已经……死了。”
枯朽者点点头：“是的，诺美芬斯已经死了，被霜巨人之主科斯彻奇杀死在奇偶密藏内。”
诺美芬斯在深渊很有名，因为它曾守护一个宝藏。
只要答对了它的问题，它就会允许你从宝藏中拿取一样珍宝。
答错的话，或者回答的让它不满意，也会按照神明学者留下的天秤，进行不同程度的神罚。
虽然是神罚，但死亡概率并非百分百。
只要不是必死，就一定会引来很多赌徒。
在诺美芬斯守护宝藏的那五百年，很多淘宝者趋之若鹜，其中不乏人类。
欢愉馆主在深渊深耕多年，自然也知道诺美芬斯，不过她并不缺宝物，所以从未去找过诺美芬斯。
最后一次听说它的消息，似乎它又去担任了某个宝藏的守护者，然后被一个强大的存在给杀死了。
对欢愉馆主而言，她只是把这些消息当做茶话会上的谈资，从未正视过。
但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在这里看到了诺美芬斯的雕像？
难道这里还与诺美芬斯有关？
欢愉馆主正想追问枯朽者关于诺美芬斯的消息，墙面上诺美芬斯雕像紧闭的眼眸，却毫无征兆地缓缓睁开。
活的？！
欢愉馆主脸色骤变，下意识便要后退，可一道道金色波纹已从雕像周身漾开，所过之处如无形枷锁，将她的脚步死死钉在原地。
不只是她，枯朽者亦是如此。脚下金光涟漪不断，任凭它如何催动，都寸步难移。
“既然你们认识我，那我的自我介绍就免了。”诺美芬斯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两人耳畔响起。
这是承认自己是诺美芬斯？这个念头，让欢愉馆主心中升起一丝怪异。
明明诺美芬斯已经死了，为何出现在这？
难道，这里是亡者的地盘？奎斯特世界？
可是，她明明是从梦桥上走来，怎么可能抵达奎斯特世界？
欢愉馆主只感觉一切都很混乱，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连说话的权利似乎都被诺美芬斯给剥夺了。
她只能和枯朽者一样，死死盯着诺美芬斯，想要看看它到底要做什么。
“欢迎来到诘问迷宫。”
“这里的规则很简单，找到迷宫的出口，就算是通关。”
“迷宫中会有很多有趣的事物，它们有的会阻碍你们前行，有的则会成为你们前行的助力。”
“而我，诺美芬斯的问之墙，则是你们的助力！”
诺美芬斯慷慨激昂的说出这番话，但欢愉馆主和枯朽者的反应却是平平。
它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问之墙的规则，你们应该不陌生。”诺美芬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曾经担任过很多宝藏的守卫，只要回答了我的问题，且让我满意，我就会给予闯关者宝物。”
“同理，问之墙的规则也是如此，只要你们回答了我的问题，并且我认可了，那么我就会给你们奖励——奖励你们能从我这条路通过。”
“当然，如果你们回答错误，或者我不满意，那很可惜，此路便不再通行，你们只能另寻他路。”
“可有疑问？”
话音落下，欢愉馆主和枯朽者都感觉自己的禁言被取消，他们能够说话了。
欢愉馆主：“你真的是诺美芬斯？”
“如假包换。”
“可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这里是死后的世界？”欢愉馆主追问。
诺美芬斯：“现在是我发问的时间，不是你们刨根问底的时候。”
“如果你们真的很好奇一些答案，只要你们回答得取悦我，我或许会施舍你们几句。”
“但前提是，我要满意。”
说完后，诺美芬斯淡淡道：“如果没有疑问，那就准备开始。”
“等等！”欢愉馆主再次开口。
诺美芬斯目光冷淡的看向欢愉馆主。
如果是在外界，欢愉馆主并不怕诺美芬斯，但此时自己失去了力量，而诺美芬斯明显掌握着超凡之力，她只能放低姿态。
她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知道，我们想要通过问之墙，必须是我和它都要回答吗？还是说，选一个人回答就可以了？”
这是问之墙的规则问题，诺美芬斯倒是没有抗拒解答：“别想着投机取巧，你们两人都要答。”
欢愉馆主自己倒是愿意答，但是她没办法为枯朽者做决定。
她看了枯朽者一眼，后者轻轻对她点头，表示接受。
欢愉馆主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诺美芬斯：“好，我接受问之墙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