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本能一点头，点了头之后才想起沈霓裳看不见，又赶紧小声回应：“是啊，咱们都出门口了才看见她在后头，瞧着还迷瞪瞪地，才睡醒的模样，也不知昨夜干啥了！今早就没在夫人身边伺候。依奴婢说，就她这性子，也只咱们夫人性子好才容她，换别家早挨罚了。”
玉春絮絮叨叨小声说着。
喜轿中，沈霓裳的眉心夹紧蹙起。
妙红回府了？
何时回府的？
只能是昨晚。
可为何司夫人未提，昨夜今日，妙红也未出现？
眼前又浮现出早前上轿前的那一幕——
那司云生藏在袖中的手，那分明是攥紧的动作……还有昨夜司云生那模糊不清的怨恨情绪，一言不发的离去，今早道谢后司云生的缄默……
不对！
定有何处不对！
自上轿前就无端滋生的那一抹不安在心底扩大。
沈霓裳莫名有些慌乱。
一瞬间，她竟生出想让喜轿停下的念头。
喜轿外，玉春还在小小声絮叨个不停：“……长生少爷，对了，该叫姑爷了——小姐你是没瞧见，姑爷今儿个可真好看！还有墨雷，墨雷也可逗，就好似啥都明白似的，姑爷一上马，它就跟唱戏似的甩脑袋，得瑟得就跟它要成亲似的！不过也对，墨雷是认了主的，同姑爷心意相通，姑爷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娶到小姐，墨雷估计也晓得姑爷的心思吧……可惜没见着雪风，小姐，你说雪风这会儿会不会也知道小姐要同姑爷成亲，在那头高兴？还有凌少爷，如今也传不了信，等凌少爷回来发现小姐和长生少爷成了亲，只怕是会吓一跳——”
玉春说得兴致勃勃，一脸喜滋滋。
听得玉春提及穆清，沈霓裳慢慢松开捏紧的手指，沉了口气，让自个儿静下心来。
平复下来，沈霓裳垂眸从昨晚跨进司夫人的院子那一刻开始回想。
碰见司云生出来……
她同司云生说话……
司云生没理会就走了……
妙真走下台阶打断……
她跟着妙真进房……
司夫人似同司云生有些分歧……
她先上床等司夫人……
司夫人上床……
她发问，司夫人答了。
司夫人说她的母亲是百灵族，同原身的母亲同出一族，司夫人说她见过原身的母亲，后来，司夫人还唱了一首同十八边族有关的歌谣——
对了！在司夫人唱歌谣之前，好似……
好似……好似她想到了什么，是什么呢？
沈霓裳拧起了眉心用力回想，这一瞬间，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段思绪很是关键！
想到了！
她好似是有个疑问，本想问出却被司夫人唱的歌谣给打断，再后来也忘了问……
是什么疑问呢？
此刻回想，沈霓裳才发现司夫人当时忽然唱那支歌谣有些奇怪，就好像特意想打断什么似的。
而她也的确被司夫人打断了思绪，甚至后来直到睡着也没想起。
就是此刻，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
就连昨夜司夫人唱的那支歌谣竟也有些记不全了。
只隔了一夜。
不该的。
于他人或许正常，但于她却是不对。
锁眉沉思，情不自禁地手指再度收紧。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猜疑错了，还是真有什么蹊跷！
盖头下的沈霓裳缓缓闭上眼。
这一回，她直接从岐山族地的归程开始一幕幕细细回想轿中沈霓裳没再出声，玉春觉着自个儿的话多少起了些作用，让沈霓裳解了闷，俏脸上不由几分欢喜。
二丫却忍不住瞥她一眼。
在玉春开口后二丫便退后回到原位，三个丫鬟中，二丫内力修为最高，沈霓裳同玉春的话，二丫一字不漏听入耳。
瞥了前方的玉春一眼后，二丫又抿紧唇线偏头朝喜轿望去，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中竟有一丝忧虑溢出。
玉春无知无觉。
二丫却明显的感觉到不对。
沈霓裳的声音不对，情绪也不对。
还有云生表少爷。
……也不对劲。
蹙眉忧虑间，忽地察觉到两道目光，二丫倏地转首向右，只见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身形瞬间没入人群中。
虽只匆匆一眼，女子身段年轻，似是眼熟。
二丫收回目光，又朝喜轿望了眼。
喜轿另一头，妙真也偏首朝轿帘方向看了一眼。
人群太喧哗，妙真听不见玉春的话却能听见沈霓裳的声音，在沈霓裳问及玉春那一刻，妙真的心便悬起，后来沈霓裳没再开口多问，才安下心些来。
看了轿帘一眼，妙真忍不住朝右前方向远眺望去，那正是司宅所在的方向。
可惜人影幢幢，楼宇重重，什么都看不见。
收回视线，妙真在心中怅然，看得见看不见又如何？
夫人带着妙红应该已经出了云州城了……
她还好，至少还能再见夫人一面。
可是小姐……
妙真无声叹息。
###
两个时辰前。
司宅。
锣鼓喧嚣声已远，看热闹的百姓也随喜轿散去。
宅前一地红纸。
妙红正指挥着下人们清理打扫，小丫鬟过来唤她进去。
“这儿还没弄完，给我好生盯着，让他们弄齐整些。”妙红叮嘱了身畔的丫鬟一句，转身进了司夫人的院子。
司夫人已经换下妃色新衣，重新换了一件素色暗裙。
桌上放着几个包裹。
妙红蓦地愣住：“夫人这是？”
“你的东西大多都收了吧？”司夫人神情自若，“没收完的赶紧，一刻钟后咱们就走，车已经在后门。”
这就要走？
妙红有些懵：“不是，不是说等小姐回门么？”
她都还没同小姐和妙真道别，相好的丫鬟也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还准备了些针线打算走的时候给人留个念想……
“一刻钟。”司夫人没有多言，“若是不走，你就留下，我带香兰去。”
“去去，奴婢这就去收拾。”
妙红慌脚忙手地去了。
带香兰去？
那怎么行，她是怎么都要跟着夫人的！
见妙红一阵风般卷出，立在一旁的香兰桂兰捂嘴笑，司夫人瞥两人一眼，用下颌指了下桌上的包裹。
两个丫鬟一人拎了两个包裹送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