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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五月里察汗淖尔草原深处,荒草长了半人多高,察汗淖尔部队将驻扎地往北挪了挪,那里的草更茂密,更适合放牧。

实际上察汗淖尔部队的生活,除了穿插军事训练之外,还真的和草原上的普通牧民别无二至。

此时一队已经更名重骑营,自武垣一役,拓跋朗恍然意识到察汗淖尔部队几乎没有重骑兵,一队本来就是他的实验地,他干脆就把一队的编制换成重骑兵,做一个新的尝试,同时又想在一队之中选拔新的将领。

胡人的攻城能力确实是不容忽视的短板,叶延被拓跋朗派去每日研究攻城器械,重骑营的各队员除了每天依然要坚持重体力训练之外,还要看大量的兵书,恶补攻城的知识。而谢灿虽然兼任重骑营的医官,但整个五月,任务几乎就是在整理各军各队的档案,忙着考核各队队员,重新编排编制。此时她才知道原来当初宇文吉的工作竟然如此的繁琐。

五月底,军队终于完成重新编制,同时也迎来了重骑营每年的一项盛事:夏季训练。

夏训同冬训一样,往年都是以生存训练的方式展开,冬训常去的地方是塞罕坝,而夏训,则会北上到察汗淖尔草原的边境,那里是大片的荒漠戈壁,环境比之塞罕坝更为恶劣。

不过今年,拓跋朗有了新的想法。

往年一队的训练注重体能和近身格斗技巧还有马术,为的是能训练出一支以一当十的超级精兵,但是很显然,一队的作用在重要的武垣一役中完全没有发挥出来。尽管一队不管是组合作战还是单兵作战,都挑不出毛病来,可论起攻城,这支轻骑兵中的佼佼者,依然没有丝毫用处。

如今一队朝着重骑兵的方向转型,拓跋朗更想把重骑营的队员们,变成各个能独当一面的将领,组合起来,又是一直无往不利的精锐良师。

不过谢灿并不知道拓跋朗心中的想法,她问过贺赖贺六浑,以为重骑营的训练还是生存战,是以当拓跋朗和她说,今年重骑营的训练改成模拟攻防战的时候,吓了一跳。

她问拓跋朗:“何为‘模拟攻防战’?”如今她担任长史,是拓跋朗的秘书官,很多事情需要她去落实。但是拓跋朗陡然冒出的奇思妙想,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去落实。

拓跋朗指了指手里的计划书,广袤的察汗淖尔草原被他圈出来一圈,说:“我想把一队划成两个阵营,攻和防。我们再次模拟武垣围城之战,攻方攻城,防方守城,两方竞赛……”

谢灿看了看地图,说:“可是我们没有城池。”

拓跋朗想了想,说:“好说好说,可以模拟。这次夏季训练的时间延长到一个月,前半个月守方修筑城墙,攻方制定战略,后半月内攻方攻下城池,算赢,守方坚持半月,则守方胜利。”

谢灿仔细看了看,自从武垣之战之后,拓跋朗没有颓唐多久,就开始着手部队整改,将整个大战略都变了,虽然他手中的兵权几乎丧失殆尽,但是只要察汗淖尔的一万兵力还在,以他的性格,定能东山再起。

谢灿觉得,自己着实没有看错人。武垣一战虽然败北,但是拓跋朗却因此成长了很多。或许正如拓跋朗所想,察汗淖尔部队终将成为魏国最年轻并且是最精锐的雄师。

她帮着拓跋朗做好竹签,带去让重骑营的队员们抓阄。

叶延这段时间一直被拓跋朗逼着研究攻城器械,体能训练又被步六孤里看着,丝毫不敢落下。眼睛下面挂着一大团的青黑。贺赖贺六浑看他实在坚持不住,破例让他休息,是以谢灿过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校场边上。

“阿康?”他站起来,觉得眼前有点发黑,不过还是迎了上去。

谢灿看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知道他是这两天累的,他体能本就不是顶好,便拉住他让他坐下休息,然后叫了贺赖贺六浑。重骑营本来扛着沙包跑圈的队员们都停下来,丢了沙包围了上来。

谢灿将拓跋朗的想法与众人一说,一片叫好。武垣之战他们输得惨痛,骄傲的重骑营队员全都记得,这段时间看了许多攻防之战的兵书,正愁没地方施展拳脚,拓跋朗就把夏训的计划送上来了。

叶延率先从谢灿的手里抽了一支竹签,是标了红的长签。他被分在了攻城一队。攻城队的队长是步六孤里。他看了手中长竹签,笑了起来:“里哥,那敢情好,前两日我刚刚研究了几样攻城器,趁着前半月全给做出来,倒是让让他们领教领教。”

步六孤里点了点头,他从未怀疑过叶延的能力。

贺赖贺六浑是守方领队,冲着叶延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行啊,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攻城的,走,咱们先找个地方圈地去。”

剩余的一队队员便争先恐后地将那竹签子瓜分殆尽了。

因为是攻防之战,并不需要考核队员体能,因此划分完阵营,各方队长清点了人数之后,上报拓跋朗备案,然后整个重骑营就可以浩浩荡荡朝着察汗淖尔深处,拓跋朗选定的那一处进发了。谢灿作为重骑营医官,也算是队员的一名,自然也参与了抽签。留给她的签字是一根短签。叶延本期待着谢灿能和他一队,却不想丘穆陵碎奚拿走了谢灿手里最后一支长签,他有些失望。

不过他很快就将那情绪掩盖下去,勾着步六孤里的肩膀,小声地商量起战略来。

贺六浑哪甘示弱,若是输了,他的队长就要让步六孤里做了,他连忙扯了谢灿,要商量防守的对策。

叶延的眼神微微瞟了过来一些,看着守方一群人头挤着头,谢灿瘦小的身子在那群大汉之间几乎被挡得看不见,沉默收回了目光。

六月中,两队就先后出发了。谢灿他们的动作非常迅猛,头两日,设计了下城池的结构之后,花了大约十天的时间,用土坯搭建起了一座迷你的城池,城墙一人多高,城外挖了半人深的壕沟。那土城方圆不过一里多,说是城,不若说是个半入土的城堡罢了。但是城外除了壕沟,更是陷阱密布,险象环生。

城外的陷阱乃是谢灿的手笔,这几日她看了不少的书籍,以八卦为势,试着造了这么个缩略版的陷阱阵。而叶延那里,除了每日偷偷来看谢灿这里的进度,更是连夜赶工,赶出了几台粗糙的投石器。

半月期限已过,攻防战正式拉开帷幕。谢灿在贺赖贺六浑的授意之下,有模有样地写了战书,递交给步六孤里,半日后,步六孤里带着五十人就把他们的小城堡给围了起来。

谢灿在堡内,堡中中空,八方各掏了小洞,仅仅容人观察外头的局势。她和贺赖贺六浑视察了一圈,步六孤里不过只将他们围了起来,但是由于两队的人数均衡,对于攻方来说,人太少了。要想围城,外头至少得是城内十倍的兵力。

贺赖贺六浑颇有些得意:“此般步六孤里必输无疑,他今年又不能做队长了。”

突然,东南角驻守的卫兵来报,说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怪物。谢灿知道叶延一定会做投石机,凑过去看了看,却发现,东南角那奇怪的器械她从未见过。

贺赖贺六浑问道:“那是何物?”

谢灿摇了摇头,她看得这种杂书显然没有叶延的多,那怪物长了一个尖尖的吻部,因为制作匆忙,整体看着十分粗糙,混在三四条小型投石器中尤为的突兀。

“叶延搞出来的什么东西!”贺赖贺六浑笑了笑,便又去看其他各个方位。

谢灿笑笑,不置可否。叶延总是能轻易知道她心中所想,不过这回他们不在同一阵营,她怎能让叶延如此轻易胜去

她说:“等他把那东西催动了,咱们再看。”说着又转头问堡内工兵:“挖得怎么样了?”

工兵们站在一人多深的坑洞里头,听见谢灿和贺赖贺六浑叫他们,探出头来道:“康长史、队长,土地已见湿了,很快应该就能出水了。”

谢灿看了看的东南那尖吻的车子,微微笑了笑,转头对贺赖贺六浑说:“且等着吧,才不能让叶延他们胜利呢!”

叶延坐在自己设计的攻城木车上,看着那圆滚滚的堡垒,这堡垒的形状融合了太极八卦,一看就知道是谢灿设计的,他看着那东南兑卦一处,眯眼笑了笑。步六孤里走过来,站在他的身后,他抬起头,轻唤一声:“里哥?”

步六孤里亦是盯着那堡垒东南一隅,没有做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长宽厚的手掌下,满是鼓励的意味,步六孤叶延笑了笑,继续盘腿坐在攻城器上,望向那小小的,却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地堡。

他低下头来,手中是一卷羊皮,用碳条粗略画了些草稿,仔细看来,正是那尖吻的攻城器械。他又在上面改了两笔,觉得不甚好,便又抹掉,重新修改。

攻城器是赶工而出,还未经过测试,按理论来说应当没有问题,但是实战能不能用,真不好说。

他拍了下|身下攻城器上的一个机关,器械咔哒咔哒动了起来,他又将机关掰回,攻城器应声而停。

步六孤里笑了笑:“还真不错。”

实际上这还是叶延第一次参加夏季训练,由于此前的冬训和夏训,并非是队员就可以参加,而是有严格的门槛,叶延总是不达标。步六孤里从不徇私,因为他知道,体能没有达标就来参加这种严苛的生存训练,很容易出岔子。但是这次的模拟攻防战,要求的战术远多于体能,从来做吊车尾的叶延反倒成了攻城一方的主力了。

步六孤里问叶延:“你觉得对方会用何种方法?”

守城、攻城,他们都是头一遭,基本只能按照兵书中的方式依样画葫芦地来一遍。叶延问步六孤里:“里哥,贺赖队长你比较熟悉,依你的看法,贺赖队长会用什么方式?”

步六孤里沉吟片刻说:“你觉得要去看贺六浑的想法?”

叶延哑然失笑:“好像是,看着阵型,大概是阿康的手笔了。”贺赖贺六浑从未接触过八卦,是绝对设计不出这样的阵型的。

地堡之内,被认为不学无术的贺赖贺六浑正缠着谢灿学习五行八卦的知识。谢灿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吊子,也就只能和他说说最基础的那些。这还都是同叶延一道看书讨论习得的。

贺赖贺六浑看着她摊开的羊皮卷,思索了一阵,问道:“搞不懂你们这弄的什么玩意。”

谢灿笑了笑:“你不懂,我看叶延是懂了。”

贺六浑将那两仪四象颠来倒去看了一遍,放下来说:“反正估计也就你俩懂。头大,不看了。”

谢灿将羊皮卷收了起来,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懂。我在外头布下的阵是书里看到的,略做了些修改。不过那书叶延也看过,我不知道能挡他多久。”

恰在此时,地堡中挖坑的几名队员叫到:“康长史,队长,出水了!”

此处附近有片湖泊,想来地下的水位不会很低,果然没多久就挖到了。谢灿说:“我们把这水引到壕沟里头去,挡住他们。”

东南在八卦上为兑卦,属金。叶延把那奇怪的机器放在那里,说不定就是想用火克金之法。她能想到八卦阵势,叶延定然也是想到了。

贺六浑摸了摸后脑勺道:“有道理,相当于我们这多了条护城河!”

除了八方镇守的队员外,其他人齐心协力,挖出一条水渠,又架设了小型的水车,将井水从地下引入壕沟之中。

外头叶延正在研究新的器械,突然有人来报:“那边的沟里突然出水了!”

叶延远远一看,见那壕沟之中,果然开始漫水,那水位渐渐涨高,应该不多时就能将壕沟给淹没了。

步六孤里凝眉看着这一切,问道:“叶延,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叶延突然笑了起来:“里哥,别忘了阿康也是研究过八卦五行之术的人,她定然猜到了我们的战略。我敢保证她那城堡里头,肯定有台水车。”

步六孤里想到了当初武垣一役,他们就败在了城中的水源上,皱眉叹了口气,回去继续翻兵书了。

第一日相安无事,步六孤里并未发动攻势。半夜,谢灿起来换岗,执了箭站到东南的望风口上,夏夜的草原月如弯钩,星如点钻,虫声如鸣,地堡之中因为有水源,倒丝毫不闷热。

她凑近望风口,那台尖吻的机器在月色下显得冷冰冰的,尖嘴对着东南一隅。叶延显然看出了她将阵眼放在了东南。

她就着透进来的月光看了看手中的图纸,抬起头来之时,突然发现尖吻器械后面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他长得纤细,垂着头,在摆弄着什么,然后站起来,退后两步,审视那器械。

月光下,少年的身体尤为颀长,笼着淡淡的光华。地堡和营地之间的疯长的草丛挡住了他的一部分腿,夜露更是模糊了谢灿的视线。

堡内是水车滚动潺潺碎碎的水声,因为地堡封闭,显得尤为潮湿,倒像是回到了江南。

谢灿恍惚间好像是看见了谢昀。

她慌忙凑过去,扒着那窄小的窗口,想要看得真切一些。

四月初的时候,他们忙于退兵、应付丘穆陵部和二皇子的非难,谢灿甚至找不出时间去拜祭谢昀。草原之上,亦是没有拜祭一说。若有亡者,主人只会在帐前立一大幡招魂。军队里不允许出现这种东西。因此谢灿不过是就是寻了个空,自己躲在帐中唱了一遍祭歌,又很快被人拖去继续忙了。

莫非是烺之嫌她没有好好祭拜……

少年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远远地朝她微微一笑。

谢灿觉得心跳突然漏下了一拍,之后才恢复正常。并不是谢昀,而是叶延。

相比贺赖贺六浑这种大骨架子的胡人来说,叶延的身形确实瘦小了些,带着点江南的匠气,站在步六孤里或是贺六浑的旁边,像是一支没长开的小苗。

他的脸也没有贺六浑或是拓跋朗那样轮廓分明,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一丝的胡人血统。月华微微笼罩,又隔着上千步的距离,显得他的轮廓更加圆融。

夜深露重,茫茫草原之上,少年的身影很快被夜色掩去了。

谢灿深呼吸两口,叹息一声,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她这两天可能是太累了,竟然能把叶延错认成谢昀。但是这个想法一旦在脑中形成,竟然有些挥之不去了,她不住地在脑海里比较谢昀和叶延的五官、身形。

五官没有一处相似的,叶延的眉眼要比谢昀利落得多,谢昀的五官显然更加柔和。

身形……身形倒是有点像?都是颀长的,像是昭阳殿外亭亭的翠竹。此前在营中旁边总是有人可以比较,只觉得叶延瘦弱,单独看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瘦小。

他或许是睡到半夜起来看一眼器械,因此头发乱乱的,只是松松挽着。谢灿仔细一想,才觉得他的发质同那些长年在草原上游荡的胡人不同,较为细软柔顺一些?

此事着实是不能多想,越想越觉得叶延和谢昀总有那么一些的相似,再想,相似点就更加多了。

她摸了摸手中的羽箭,那羽箭上是软头,上头戳了印泥,谁若是被射中,那印泥粘在盔甲上,那日就算是“死亡”了。她把箭头探出洞口一些,瞄准了那尖吻的器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睛有些花了,才缩回来。又靠墙站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天色渐白,来换班的士兵叫了谢灿,她放下箭,从东南退下来,下去休息。

地堡不大,半个月的时间五十人也只能将外头修得尽善尽美,里面实际还是很粗糙的。休息的地方仅仅铺了一层席子,靠近水车,有些湿凉。贺六浑丢给谢灿一条毯子,谢灿卷了,钻进了角落里,打算睡个回笼觉。结果叶延那月华之下的笑容不停地往她脑子里钻,越发和谢昀的脸重叠起来。

谢灿觉得有些烦躁了。她方才分明已经条条点点,在脑子里列举了两人的不同点,结果还是挡不住脑海里蜂拥而至的影像。

她翻了一个身。

贺赖贺六浑本来要去换岗,见她脸色不好,问她:“没休息好?快睡!”

她的体力不行,虽然攻防战的体能消耗没有往年夏训的多,但是贺六浑还是有些怕她吃不消。

谢灿眯着眼睛,又翻身回去面朝土墙,紧紧团起来,说:“没事,我这就睡一会儿。”

许是真累了,胡乱想了没一阵子,她还真的睡着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多久,突然有人来把她推醒:“康长史!他们开始攻城了!”

她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丢开毯子去看战局。步六孤里的四台投石器将土堡团团围住,已经上弦了。

东南角,那尖吻的怪物器械仿佛也同昨日里看见的有所不同,两个士兵坐在车中操纵。

堡内八方,卫兵已经拉起了弓。

步六孤里喊道:“贺六浑,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贺赖贺六浑大声答话:“有本事你们就来啊!老子才不怕你们呢!”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堡内的结构十分适合回声,震得谢灿耳膜有点发麻。她扒在南边窗口,看着那边的士兵有条不紊地装石、拉弦,步六孤里一声令下,那投石器便开始工作起来。

起初,那石块并不能飞得那么远,大部分都落到了壕沟外或者是壕沟里,那些控制投石器的士兵在叶延的指导下不停地调整投石器的角度和石块的重量,终于有一块石头砸中了土堡的城墙。那面墙震了一震,掉落下一些土块来。

因为材料不够,他们的土堡没用用砖,坚固程度肯定不比普通城墙,贺赖贺六浑问谢灿:“怎么办?”

谢灿冷冷道:“火攻。”

火塘中早就准备好了火攻的羽箭,他们推举了几位箭术精湛的队员,让他们攻击投石器。

第二个石块砸到城墙上的时候,一支火箭嗖地一声从堡顶的洞口中飞射而出,投石器高甩的臂还未落下来,正好被那支火箭射中,哗啦一声,带起一片火光。

堡内顿时响起一片欢呼,贺六浑又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就说步六孤里今年还是当不上队长!”

然而地堡之外,叶延正好站在投石器的下面,只顾着看攻城器械的动作,那高臂甩下来带着一大片的火花,步六孤里看见了,连忙拉了他一把。

火星四溅,夏日的草原干燥,涂了大量桐油的羽箭接二连三从堡内|射出,投石器是木质,一下子就被引燃了。

众攻方的士兵连忙冲上去扑火,叶延捂着手臂,大声说道:“那里有水!剩下的投石器也要当心!”一边喊,一边又要跑去调整投石器。

步六孤里一把揪住他,因为夏日炎热,他整个袖子都是撩起来的,胳膊上一片火烧火燎的水泡,皮肉已经开始翻腾。显然他刚才被火星溅到了。叶延想推开步六孤里,因为谢灿那里,第二波的火箭朝着西侧的投石器去了。

可是步六孤里的臂力他更拧不过。

地堡里,谢灿正在西侧督战,突然听卫兵报告:“对方举旗要求暂停了!”

贺六浑开怀大笑:“不是吧?不就烧了他一个投石器嘛!”

谢灿也有些奇怪,步六孤里不像是那么轻易言败的人啊。

步六孤里挥动了蓝色旗帜,这是暂停而非投降之意,大声朝着堡内吼道:“阿康,叶延受伤!”

谢灿没有听分明,问道:“怎么了?”

步六孤里吼道:“叶延被烫伤了!”

能让步六孤里喊暂停,叶延的伤势显然不轻。模拟攻防并不是以杀死对手为目的的,大家也都在尽量避免让对手受伤,“死亡”不过是盖个红戳。谢灿慌忙喊停火攻,抓起药箱,从土堡里跑了出去。

她是队内唯一的医官,伤员还是得她来处理。贺六浑战得正酣,被步六孤里一下子打断,低声咒骂了一句。

谢灿跑过壕沟,见叶延抱着手臂坐在草丛里,连忙上前拉起他的手臂,检查他的伤势。

被烫伤的地方已经皱起来了,沾上了桐油,虽然火应该当时就被扑灭,但是那处的皮肤已经开始皱缩。步六孤里黑着脸,盯着谢灿问:“火攻是谁想出来的?”

谢灿抬眼看他,知道他宝贝这个弟弟,因此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倒是叶延开口说了:“里哥,战场上才不管你受不受伤。你这样把阿康叫出来已经是违规了。”

步六孤里没再说话,转过身去,这时候贺六浑也从地堡里跟了出来,穿过一大片草场,走过来重重给了步六孤里一拳:“你干嘛!战场上没见过死人啊?”

步六孤里冷冷看了他一眼。

贺六浑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也不再管步六孤里,凑过去看叶延的伤势。

幸好叶延只是皮外伤,看起来重罢了。谢灿小心地擦掉了他手臂上的桐油,便看到那一片血肉模糊的皮肉,她将伤口清理干净之后,倒上了药粉,然后包扎好。

叶延低下头小声地对谢灿说:“不好意思啊,我自己没注意。里哥有点小题大做了。”

夏天谢灿把头发全都绾起来,随手盘了个男子的发髻,脖子整个儿暴露在空气里,被他温热的呼吸一吹,顿时浑身一震,手中的绷带差点扎歪。

叶延和她关系好,此前也没少这样凑近了说话。谢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匆匆忙忙扎好绷带站起来说:“行了,伤口别碰水啊。”

然后转身对贺六浑说:“队长,想个办法吧?火确实挺难控制的。”

贺六浑叼着草嗯嗯两声,又踱步到旁边去找步六孤里了。

叶延看着自己的绷带,说:“也没伤多重,火确实挺难控制。不过真要上到战场上,火才有大用处。”

“想个什么方法替代一下?”谢灿皱眉,中箭可以用盖印泥而替代,火攻能有什么办法呢?

叶延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法子,但是他站起来说:“不过被你这么一攻我倒是有个灵感。”他单手从怀里掏出了投石器的图纸,拿了碳条比划了一下,说,“这里,加个灌水的装置,一旦被火箭射中,马上可以自己灭火……”

谢灿看着他写写画画,又抬头看他认真的侧脸。

和谢昀没有一点相像的。

因为这两日没怎么休息好,他有些憔悴,胡茬也没有整理。衣服因为刚才的火势沾得到处都是灰扑扑的一团,袖子随手撩起,一高一低。头发亦是扎了胡人最常见的细碎发辫,头顶攒成一团,用个皮扣束起来,因为出汗,一缕一缕的发丝都黏在脖子上。谢昀从来不会这样,他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江南世族多放浪形骸,士子们总是免冠徒跣,离经叛道。但是谢昀从来一丝不苟。

意识到谢灿在看他,叶延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谢灿摇了摇头:“没……什么,就觉得你这设计挺精妙的。”

“是么?”叶延觉得谢灿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图纸上。

谢灿挪开目光,叶延的视线总是能直击人心,她着实有些害怕叶延看出些什么……可是叶延能看出什么叫她害怕的呢?她不知道。

“那个……你这设计叫我看见了,不怕被我们给……”谢灿说。

叶延抬起眼睛,谢灿瞎扯的时候目光总是那么游离不定,他已经确信谢灿方才想的事情肯定和图纸没有关系,但他也不点破,说:“有什么关系?”说罢又上前两步,抬起那条伤臂揽过谢灿,问道,“你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

谢灿不动声色地躲过了,退后两步:“我才不帮你,我去找贺六浑。”说罢,急急忙忙转身走了。

叶延卷起手中羊皮卷,看着她远去方向,思索了一阵,突然笑了笑。六哥,可千万别怪他。

谢灿和步六孤里交代了些给叶延换药的事宜,然后就径自回了地堡。贺六浑和步六孤里商量了一下午都没商量出个能模拟火攻的方法来,但两人一致认为得把这个模拟的事情解决了才行。

代表休战的蓝旗就一直插在地上,没有撤下去。

入了夜,草原上声声虫鸣,谢灿盘腿坐在地堡内间的席子上,靠着水车,就着烛火继续研究八卦阵势,可是脑子昏昏沉沉,就是看不进去。

堡外突然一阵喧嚣,她抬起头来,看见守方的几个队员领了几个攻方的队员进来。

那几个人原来就处得很好,不过抽签的时候分到了两个阵营,现在是暂停期间,不算战时。

“康长史,我领他们来参观一下。”那个队员说。

谢灿点了点头默许了。

地堡分为两层结构,一层在地上,一层在底下,由旋梯连接,地上有的土墙按照八卦阵势建造,颇为精巧,几个攻方成员绕了一圈,都啧啧赞叹:“原以为叶延的攻城器做的好,你们的土堡搭建得也不错呀!”

“是康长史定的图纸。”

众人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也有人来问谢灿有关八卦阵的问题,谢灿便一一解释了。

突然顶上传来一声:“你们几个做什么!”贺赖贺六浑愤怒地从地堡顶端的门中跳下来,“当细作么?谁让你们进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激灵的一低身子,准备开溜。

贺赖贺六浑毕竟是队长,一把捞住了他,摁在土墙上,正要开骂,就听到堡外冷冷的声音:“队长,这不是暂停么?我们的攻城器也被你们看了大半去了。”

谢灿听见叶延的声音,慌忙站起来,抬头去看。

叶延吊着一条伤臂,一手撑着土堡顶上的门,迈腿进来,和谢灿打了个招呼:“阿康!”

谢灿脸上有些尴尬,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尴尬些什么,就只微微点头答应了一句。叶延绕着地堡走了一圈,说:“你设计得真好。”

谢灿垂首:“你的攻城器械也不错。”

两人这般你来我往地恭维了一圈,叶延说道:“带你去看看我做的器械?现在火攻的方案定不下来,我那个攻城器恐怕没有用了。”说的正是放在东南的那个尖吻的怪物。

谢灿没有理由拒绝,贺六浑更是气愤自己的堡内地势被攻方的人看去,推着谢灿往外头走,让她赶紧去把对方的那些个东西都学学过来。他们的八卦阵让对方堪破了,对方的那点儿技术也得叫谢灿看些来。叶延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谢灿被两人一拉一推地送出地堡,跨过灌了水的壕沟,推推搡搡地到叶延的攻城器下面。步六孤里正在和另外一个攻城队员在摆弄这那尖吻的东西,他抬头看见谢灿和贺六浑过来,停下手里的东西。

图纸就摊开在那东西的上面。

叶延说:“这叫木牛,我本来打算拿它火攻的。”

不怪乎放在东南,倒是叫谢灿给猜着了。

他拍拍木牛的架子,正要继续解说什么,却见谢灿一直出神。自他受伤起,她便一直这幅神情恍惚的样子,叶延笑了笑,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怎么了阿康,累了么?”

谢灿摇了摇头。

“走吧。”他单手拉起她,“反正今天没什么事情,我们去逛逛?”

谢灿知道叶延心细如发,她哪一点小表情、哪一点小动作,就算是眉头微微一颦蹙,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就是有那种看穿人心的本领,所以拓跋朗和贺六浑才会同意让他留在重骑营。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叶延猜中几分……她自己都不甚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东西,叶延应该也不知道的吧?

她被叶延带着往芒草深处走去,远离篝火,流萤的光芒就开始明显起来,蓝绿色的星星点点。

她听见身后贺赖贺六浑和步六孤里在争辩些什么,但是叶延没打算让她仔细听,拉着她向着更远的地方走去。

虫鸣、风啸,草原的夏日美得让人醉心。呼吸了两口夜风,谢灿平复了下燥热的心情。叶延突然问道:“阿康,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感觉莫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她的目光躲闪。

叶延也不点破,拉着她又往深处走了一些,直到贺六浑和步六孤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才松开她,摊开了手臂,突然仰面躺倒在了厚厚的草丛之上。一滩流萤被他惊起,像是一条发光的绶带。绕着他转了一圈儿,各自散去了。

他朝谢灿勾了勾手说:“今日的星象不错。”

谢灿靠着他坐下来,抬起头来。草原夏夜天高地迥,今日恰逢朔日,星明无月,漫天星宿各自闪烁。一条银河横贯长空。

帝王将相皆与天边星辰对应,不知道谢昀所属的是哪一颗?

叶延枕着那只未被烧伤的胳膊,两人沉默良久,久的好像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一般,他突然说:“阿康你看!”

东南一颗血色星宿缓缓升起,起初还只是昏暗一点,渐渐明亮。

“大将星摇,兵起,大将出。”他喃喃。

谢灿未曾看过占星书籍,一头雾水:“将星落在何处?”

叶延翻身坐起:“不知道,大概是六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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