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雅菲索尔和柯蒂斯诺收拾完餐具才又重新坐回圆桌前。
雅菲索尔这个房子并不大，入门便是一间大大的空间，除了一间单独的卫生间外就再也没有其他隔间。
一个书桌，一架书柜，一座床，一张餐桌，几把椅子，一个厨房，便再没有其他额外的东西。
乳白色餐桌上摆放这一个绛蓝色的圆形花瓶，里面插着开的正艳的红色玫瑰。
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没有华丽的装饰，却处处透着温馨和明亮。
库西羡慕地打量着这间他已经许久不曾进来的房子，自己有多久没进雅菲索尔家了？自从自己去年当了中级神官之后，就渐渐开始疏远雅菲索尔，虽然明面上与雅菲索尔依旧是无话不谈，但他的心里已经渐渐看不起这个昔日好友。
羞愧地低下头，库西为当时自己那种趋炎附势的心思十分后悔。
雅菲索尔坐下，看向库西，“库西，找我什么事情？”
库西蓦地抬起头，眼神恍惚了一瞬。
是啊，他是来干什么来着？对了，来跟雅菲索尔道歉。
“雅菲索尔，”库西用愧疚的语气真诚道，“昨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如果不是我口不择言，因为我的口不择言，差点伤害了你。”
雅菲索尔笑笑：“没关系，本来我以低级神官的身份继承下一任红衣大主教这件事本身就引起了诸位神官的不满，就算没有你出面，也会有其他神官出面。也多亏了你，让我威慑到了他们。”
“雅菲索尔……”库西眼睛红肿，心中羞愧感更甚。
“说起来，你昨天对着真神起誓了，你的胸口现在还痛吗？”雅菲索尔话题一转，问向库西。
“啊，已经没事了。”库西脸微微一红，有些事情是他们几人都心知肚明却又无法公之于众的，“说来也奇怪，昨天奥尔韦斯用言语安慰了我一会儿，我的胸口就没有灼痛感了，不仅如此，我甚至没有了痛觉。”
雅菲索尔闻言眉头微蹙，与柯蒂斯诺互视一眼。
没有痛觉？
能让一个人没有痛觉，是精神攻击？
当日柯蒂斯诺在看到血皇的灵魂脱离肉体之后便攻击了他的肉体，作为附着体的肉体一旦死亡，再强大的灵魂也会因为没有容器承载而渐渐消亡。
可从库西的言语中，事情好像跟他们设想的不太一样，血皇的肉体的确死了，但血皇却霸占了奥尔韦斯的肉体，将奥尔韦斯取而代之。
柯蒂斯诺的声音适时在自己脑海中响起，[我也是这么猜测的，没想到血皇的已经将我遗留下来的书参透到了那种地步。]
雅菲索尔在脑海中回道：[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的，即使杀了奥尔韦斯，血皇的灵魂会寻找下一个容器，到那时他如果藏起来，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怎么样才能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柯蒂斯诺的声音在雅菲索尔的脑海中顿了顿，回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如果能让血皇将他的精神主动融入到我的脑海里，我就能锁住他的精神，让他无处可逃。]
雅菲索尔表情微怔，[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我的精神力远在他之上，拿下他根本不在话下。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怎么引血皇上钩？]
[放心，血皇不是笨蛋，奥尔韦斯出逃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自己被整个血族通缉了。他侵占奥尔韦斯的肉体恐怕是早有预谋，否则这些年不可能独宠奥尔韦斯。他哪里是宠信奥尔韦斯，他分明是给自己留后路。血皇过惯了众星拱月的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血皇只怕是开始厌烦这种当过街老鼠的滋味了，他一定在想怎么找下一个目标。]
柯蒂斯诺在雅菲索尔的脑海中[嗯]，[宝贝，你真聪明，我越发对你欲罢不能了。]
雅菲索尔：……喂，能不能不要在谈正事的时候突然发-情？
将柯蒂斯诺的思想挤出自己的脑海，雅菲索尔毫无征兆地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库西的手臂，使劲拧了一下，“痛吗？”
手臂已经有些红肿，库西却面色不改地摇摇头，“不痛，没有感觉。”
“你感觉不到痛，又怎么知道自己如今是在现实当中，还是梦境里？”雅菲索尔想了想，又挠了挠他的手心，“痒吗？”
库西的脸露出纠结的表情，“痒！”
雅菲索尔了然，松开了库西的手臂，“库西，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这世界上有一种能力叫精神攻击，血族之中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那就是血皇，或者说是被奥尔韦斯杀死的血皇。精神攻击会腐蚀你的大脑，改变你的思想，让你变得不再是你。精神攻击的最高境界，甚至可以将自己的灵魂脱离出去，寄宿到另一个人的体内，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个人的精神杀死，取而代之。”
“除此之外，我还要告诉你另一件事情。当日我们三人结伴而行，奥尔韦斯是怎么解释我的失踪的？”
库西愣了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还是镇定道：“他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睁开眼就看不见你了。”
“呵，事实恰好相反。”雅菲索尔冷笑一声，“当晚，我无意醒来，发现奥尔韦斯在吸你的鲜血。我对你大叫了几声企图将你唤醒，可奥尔韦斯的能力太强了，你似乎陷入了不寻常的沉睡之中。不仅如此，他还用炼金术召唤出了恶鬼想要将我拆吃入腹。我见形势不对，就往密林深处逃去，就在这时，我被柯蒂斯诺所救。正如你所看到的，柯蒂斯诺的确是血族，六代血族。”
雅菲索尔顿了顿，严肃道：“库西，这关系着柯蒂斯诺在人类世界的安全，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谁也不要告诉，可以吗？”
库西在雅菲索尔和柯蒂斯诺之间扫了扫，问道：“嗯，好，知道了！但是我还有意见是不明白，当时在血族境界，你是怎么瞒过血族，成为第七代血族的？难道你也是……”
“不，我不是。”雅菲索尔看了一眼柯蒂斯诺，微笑道，“还要多亏柯蒂斯诺，他弄了些七代血族的血给我，我将这些血涂抹在身上，便盖住了人类的气息，所以才能瞒过血族。”
库西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库西如今的灵魂游离在光明和黑暗之间，自幼生长在教会，他的灵魂原本纯粹。
可就是因为太纯粹，才更容易被黑暗同化。
他如今的灵魂渐渐被侵占了奥尔韦斯肉体的血皇侵蚀，性格窘变，变得不再是库西。
可库西却并没有完全黑化，他内心深处还保留着对光明的信仰和对真神的崇拜。
低头看向桌面，库西眼中的表情变幻莫测。
奥尔韦斯，血皇，血皇，奥尔韦斯。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来，让我给你个奖励，这样就不痛了。”
“你不会感到疼痛，任何伤口出现在你的身上你都没有痛苦的感觉。”
“奥尔韦斯”如同蛊惑一般的话浮现在脑海中，孩子？奥尔韦斯从来不称呼自己“孩子”，他只叫自己“库西”。
巨大的不安袭上心头，那个和他朝夕相处的男人，到底是谁？
奥尔韦斯虽然身为血族兼具炼金术师的能力，可在从血族境界逃离之前，从来没有表现出精神攻击的迹象。
库西突然想起昨天和奥尔韦斯相处时候的场景，自己昨天也怀疑了不是吗？
怀疑奥尔韦斯并不是奥尔韦斯，可在昨天之前，他并不知道精神攻击这回事。
不，他是知道的。在教会中关于血族血皇和亲王的能力里都有关于他们能力的介绍，对于血皇的介绍，便是精神攻击。
可是他为什么没往那方面想？又联想自己这几天不同寻常的举动和易于暴怒的脾气，库西心中越来越惶恐。
难道我已经被精神攻击腐蚀，却不自知？
咽了口唾沫，库西抬头看向雅菲索尔，求救般地问道：“你说这些事情，是想表达什么？”
雅菲索尔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奥尔韦斯不是你的良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是。你心思纯净，他心思狡诈阴险。你善良，他杀人不眨眼。你们就算在一起了，也只会格格不入，要么他被你同化，要么你被他同化。你有信心同化他吗？不，在这之前，你还确定奥尔韦斯还是奥尔韦斯吗？”
库西浑身一颤，雅菲索尔的警告也正是他刚才在脑海中害怕发生的事情。
奥尔韦斯是奥尔韦斯，还是血皇？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库西想起前几日两人在洞穴中疯狂绝望地性-爱，想起“奥尔韦斯”一次又一次的穿透自己，心中更是倍感恐惧。
他捂住嘴巴，眼中蓄满泪水，惊慌失措道：“雅菲索尔，我已经不纯了。我对真神撒了谎，我甚至玷污了我的身体。天呢，雅菲索尔，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雅菲索尔向柯蒂斯诺看了一眼，柯蒂斯诺点点头，悄悄向库西脑中注入了几分精神力，让他冷静下来。
雅菲索尔站起身来到库西的身后，轻轻解开他的围脖，将手从身后放在他的胸口上，“库西，相信我，肉体只是容器，只要你的心没有变，那你就还是最纯粹的信徒。真神是宽容的，它不但不会怪罪于你，反而会安慰你。肉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言行举止和行为处事。千百年后，待我们都魂归故里，肉体化成一抔黄土，历史只会记录下我们的事迹，以往我们的肉体。库西，记住我今天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