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温泽看了元霄一眼，察觉到了他目光中隐隐的不悦，却还是硬着头皮跟元清寒暄了几句——虽然一直都是温泽在说，而元霄在元清开口之前就替他回答了。
元清站在元霄背后，连续被截了几次话头之后，干脆抿着唇用目光戳着他师兄，样子看起来有点委屈。
温泽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元霄这样护犊子的样子，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然后道了告辞，带着身后新选上来的外门弟子回峰。
外门弟子大多是些根骨普通偏上的人，年龄不一，而另外一些小道童，便是一些根骨驳杂，若无奇遇，撑死了也只能堪堪踏入炼气的小孩儿了。
坐忘峰不需要外门弟子，他们倒是省下了事情。
“新收的外门弟子，也需要亲传大弟子来处理？”元清目送着温泽的背影，偏头问道。
“一般是由管事来，温泽师叔人好。”道童答道。
元清闻言，感慨道：“好人啊……”
总觉得有这么个亲传大弟子，莲花峰的凝聚力肯定特别强。
“你喜欢他？”元霄看着元清，挑了挑眉。
“恩，印象挺好的。”元清点点头，“看起来是个温和的大好人。”
元霄闻言手中掐诀，将两人笼罩起来，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也不让他人听见，道：“他本想拜入坐忘峰。”
元清一愣，“那为何……？”
元清一开始觉得可能是天赋不够好，但后来觉得能成为莲花峰亲传大弟子，怎么也不至于根骨天赋上有问题。
天赋根骨没问题，自己也有意愿拜入坐忘峰，那怎么反而成了莲花峰的亲传弟子了？
元霄顿了顿，“心性不行。”
“怎么会。”元清觉得元霄在开玩笑，笑道：“他的面相分明就非常好，慈眉善目的，还是一峰弟子之首。”
亲传大弟子，没有意外以后是要当峰主的，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会让一个心性不佳的人去当呢？
总不会有什么除了坐忘峰一脉之外其他四峰皆眼瞎的奇怪设定吧。
元霄不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元清。
元清被他看得收了笑脸，半晌，小心道：“真的啊？”
元霄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以后别这么笑。”
说罢，便撤去了法诀，拽着元清随着人群向山上走去。
元清：？？？
元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淡淡道：“弟子试炼。”
还好自己没有强迫症，元清挺庆幸的，不然元霄总是这么说一段漏一段的，能活生生把他逼死了。
不过元霄不说，他也就懒得问了，他觉得以后跟温泽的交流不会太多，毕竟他是要在坐忘峰过日子的。
到底应该讨好谁，听谁的话，元清心里那是门儿清。
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被选中的，和送孩子前来的父母都被留在了太极广场，外门弟子和那一批道童已经被管事的领走了，太极广场的人便渐渐散去。
剩下那些往山上走的，便是有资格踏入内门门槛的。
“这些就全都是内门弟子啦？”
“并不是剩下的都能进入内门，如果试炼不过关的话，还是得去外门的。”道童解释，“通过试炼入了内门，还能继续往亲传弟子的位置上努力呢。不过也不是每次峰主们都会收亲传弟子，这一次就只有莲花峰定下了一个资质绝佳的，便是您方才问我的那一个。”
元清点点头，想到刚才那个小孩满脸倨傲的站在人群之外的样子。
怪不得了。
“那为什么都那么年轻啊？”元清问道，刚才放眼望去，年纪最大的好像都比他小上两三岁。
元清今年才十八，还够得上少年的小尾巴。
道童特别诚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天赋好的修道之人，入炼气过了十五就晚了。”
“……哦。”
可是我十八了，这个怎么说。
元清拽了拽元霄，眼巴巴的看着他。
元霄看他，低声道：“你不一样。”
这话元清爱听，喜滋滋的问道：“怎么不一样？难道是因为我比较机智？”
元霄摇摇头，“你比较蠢。”
元清：哦。
元霄真的没见过谁比元清更耿直了，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就连把他拐来的时候，都丝毫不用出示纯阳宫的令牌之类的东西证明身份，飞剑这种东西虽然不是谁都有的，但修真者想要凭空召唤出飞剑来也不难。
结果元清就这么信了。
还乖乖的跟他走了。
而且一直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连爬楼梯爬累了都不吭声，觉得是考验……
虽然不知道那些奇怪的想法还有奇怪的礼仪是元清从哪儿学来的，但那都不碍事，修真这样长足的岁月，到时候什么秘密都会被挖出来。
元霄觉得这么耿直的师弟一定要好好保护，绝对不能让他被奇怪的人给骗走了。
就比如莲花峰那头大尾巴狼。
还有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元清这样的表现，让元霄的掌控欲得到了十二分的满足。
元清好奇的看着一群难掩兴奋的小孩儿和少年踏入一座偏殿，开始同管事聊天。
对，就是聊天。
管事们身上都带着隔音玉简，谁都听不到别人说了什么，但元清此刻并不在此列。
他有元霄啊！
任性的师兄直接大手一挥，让元清听到了管事和新晋弟子的对话。
元清一愣，“这就是拉家常啊？”
元霄点点头，“自然是要了解一下的。”
“那万一有人撒谎呢？”
“扔去外门。”
“……”还挺严格。
果不其然，有几个脸色涨红要哭不哭的孩子被管事叹息着领了出去，交给了外门管事。
渐渐的，大厅中的气氛严肃起来。
新晋弟子在管事们的引导下坐上了一旁的蒲团，面前出现了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几个穿着有些寒酸的小少年身边，管事拿着笔做倾听状，然后将小少年的答复写了下来。
元清囧了一下，面试之后还有笔试，你们纯阳宫挺会玩的啊？
“师兄，你也没问过我家里怎么样，也没有给我写过卷子。”
“看看你的命格就知道你家怎么样了。”
“……”师兄你这么说话真的很不讨喜知道吗？
“卷子是何物？”
元清指了指殿内，“就是他们写的问答的纸卷。”
“那都是测试心性的，少年郎心性都还未成形，难以伪装，遂用这种形式稍作选拔。”元霄顿了顿，看一眼元清，“你就不用了。”
元清一愣，“为什么？”
因为你耿直得可爱。
元霄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大殿，等到最后一个人也落了笔，管事们便将卷子收了回去，又领着少年们转入了正殿。
正殿极大，琉璃瓦屋顶上堆着厚厚的积雪，廊柱漆成深红，祥云雕刻其下，柱身上不知用什么材料绘着仙人图，硕大的明珠作为日与月镶嵌其中，烨烨生辉，照亮了整座大殿。
殿内燃着好闻的熏香，让人不禁要昏昏睡去。
元霄伸手扶住有些恍惚的元清，运起灵气将那气息隔绝了，低声道：“凝神。”
小道童已经自觉的找了个地方窝着睡下，而大殿中更是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大片。
管事们给每人身边都放了一块石头，然后垂手等在一旁，不动了。
元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是做什么？”
“幻境，测试悟性与潜力。”元霄答道。
“……是什么样的幻境？”
元霄沉默了一阵，“是你最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事情，或者你心中最恐惧的事情。”
“……”元清想说这样是不是太不尊重人家隐私了，然后又觉得这个世界既然连修真者都有，那还真不能用他的三观来衡量这一切。
元清看了一阵，见到第一个少年醒了，正是那个内定做亲传弟子的小少年，他身旁的石头发出极为夺目的光彩。
而他这样迅速醒过来的，却非常的少。
他醒后半柱香内，仅有一个少年醒了过来，他身旁的石头也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比之先前那个要暗淡一些。
大殿内的小少年们沉浸在可怕的梦魇之中，他们有的在痛苦的呻.吟翻滚，有的在流泪嚎啕，还有的紧咬着唇汗如雨下。
元清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分分钟要被负能量感染了，于是移开了视线。
元霄一眼扫过去，“不想看了？”
元清点点头，“有点难受。”
“这就难受了。”元霄却皱起眉来，转身去向这里的管事要了一些熏香。
元清看着元霄拿了什么东西过来了，好奇的瞅瞅。
“这东西，防心魔很有用。”元霄道，“第八荒虽不生妖物魔修，心魔却十分霸道，你得习惯。”
“……”元清看一眼大殿中的惨状，心中一颤，“习惯什么？”
“习惯这个。”元霄打破了他的幻想，让他看了看手中的熏香，“在你筑基之前，就点着这个睡觉吧。”
……少侠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让我夜夜做噩梦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