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庸连忙口称不敢，又问道：“夫人，您可将柳贵人的情形给小人先自说上一说？”
我仔细想了想，说道：“柳贵人的宫人说是前几日晚上起夜，象是被一个黑影给吓了一跳，当时柳贵人就吓得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幸亏是身边的侍儿扶了她一把。之后就有些心悸失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直呼腹痛，太医三更便到了，诊了脉又看了胎位怎么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偏偏是今天喊了一天。郑妃娘娘叫王首座带了太医去看，大家都说脉象正常，一切正常，无故的痛成这个样子，怕是被什么东西冲撞到了吧……”
“被什么东西冲撞到？”莫庸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我也皱了眉附和道：“可是郑姐姐找了太史星官，说是从星象上看没有什么异常啊。”
“大祭司那里问了吗？”莫庸给我出主意。
我愣了一会儿，道：“不知道啊，昨天我走得早，是郑姐姐守在那里的，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再请大祭司。”
莫大侍想了想道：“不然，咱们现在去请教一下大祭司？”
我一时没了主意，直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回道：“即然莫大人觉得这么办合适，那本宫就随你去吧。”
采光向来最好的望星台正殿却是出奇地阴森，大祭司常日要与神灵打交道，所以向来深入简出，真正看过她真容的人不多。
别说是我这样的位份，哪怕是陛下有事想和神灵沟通一下，也得提前通知大祭司，等待她挑选一个吉日才行。
这一回要不是事情太过紧急，我又实在没有办法，莫大侍轻易也不会带我到这里来的。
想起来前几天我还带人绑了这位神灵的使者不禁心中暗自发笑，可是一旦进了殿门，我立刻不敢笑了，竟是连大气都有点不敢出了。这个大殿阴得很，正中间供奉的不知道是什么神象，青面獠牙甚为狰狞，周围七七八八地摆了一堆乌七八糟的东西，貌似都是用来求神问卜的。
明明此时太阳正好，可是这殿里面一进来就让人感觉到后背发冷。
莫大侍交待了小巫童进去通禀，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得到消息，大祭司请我们进去说话。
跟着巫童七拐八拐地走了两道殿，我们看到装束一新的鸡毛掸子大祭司正自端坐在那里。
此时的她脸上已经又被饰出五彩的妆扮，身上又再次披上了那件七彩羽衣。盘着腿坐在一个大香炉前面，闭目不语。
“祭司大人，小人有礼了。”莫庸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大祭司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是为后宫的事情来的吧。”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拖着长长的尾音，显得莫测高深又气派十足。
莫大侍显然吃了一惊，忙不迭地应道：“大祭司神明，正是为后宫而来。”
祭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儿，又慢悠悠地开口道：“昨夜本司梦中已有感应，是关于陛下的子嗣吧……”
莫大侍一闻此言，立刻对大祭司祟拜得五体投地，赶快倒身下拜道：“大祭司神明，正是关于陛下子嗣之事，请问大祭司可有破解之法？”我也赶快跟着他跪下，低头施礼。
祭司低下头来，长时间闭目不语。
四周静得出奇。良久，祭司慢慢地睁开眼睛，瞥了我们两个人一眼，道：“不忙，本司且准备一番，请出神谕再来。”
大祭司一边说，一边由两个小巫童扶着手站了起来，慢悠悠地向后堂走去。
不一时，忽然听得一声呼哨，十二个上身光裸的童子排成一排跑了出来，个个眉心点着一道血色的火焰，披散着头发，手里各自拿着一面小鼓围成一圈，一边嘴里发出尖利的呼哨，一边击鼓。
大鸡毛掸子一声呼哨冲将出来，将一个龟甲置于面前的炉灰之上。而后手持木剑仰天一声长啸道：“呼……哈……天授神谕，天授神谕……皇兮皇兮天啊……”
声音高亢起伏，配着一旁妖异的鼓声，大祭司再次舞动着身体，闭着眼睛哼唱起来。
我和莫大侍恭敬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足足听着这位姐姐连舞带唱了半个多时辰，乐声渐止，大祭司满脸**地用双手将那个龟甲直接从炉灰上取出来，捧在手上。
我吓了一跳，这得多烫啊，看来演技派在关键时侯还真是够拼的。
我和莫大侍连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地盯着那大祭司的脸，等待她的答案。
大祭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龟甲看着，时不时地把手抬起来掐着手指上的几个关节念颂一番。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大祭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颤声说道：“这个孩子不敢来……”
莫庸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不敢再轻易发问。
好在大祭司已经继续摇头晃脑地闭着眼睛，颤着声音说了下去：“之前这宫里无故夭亡的胎儿太多了，这个孩子被吓住了，所以这几日在母体之内一味地泣哭不止。那个孕妇可是也正在不停号啕啼哭吗？”
“对对对。”我忙不迭地应道“这几天那孕妇一直在哭，就说是腹痛不止，可是太医们却诊不出脉来。”
“哎……”大祭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正是应在这里了。”
莫庸眼看着大祭司又说中了一件，不由得更加佩服，忙不迭地说道：“请问大祭司可有破解之法？”
大祭司想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说道：“破解之法，还是有的，只是……”
“只是什么？”莫庸连忙追问道。
“只是要陛下的长子身佩咒符，亲自守在孕妇身边几日，要让那个孩子亲眼看到孩子们在这里很是康健愉快，那个孩子才不会继续害怕哭泣。”
“这……”莫庸心下很是犹豫。
“非得是长子才行吗？”我赶快追问道“次子行不行？”
“长子为阳！次子为阴，不行！”大祭司眼也不睁继续摇头晃脑，颤声答道。
我吓得脸色一呆，再也不敢说话了。
“如此，我便去请陛下示下，再来回复祭司。”莫庸大人再次躬身一礼。
“哼，快去快去……时间耽搁得越久，游魄越来越弱，对这个孩子可不利。”祭司冷冰冰地加了一句，继续晃着脑袋颤着身子轻声哼哼。
莫庸诺诺称是，小心地退了下去。
我也不敢多话，只小心地跪着等听消息，一旁的鸡毛掸子姐还在混身颤抖着哼唱不止。
直到天色将晚，莫大人这才重新回来，跪在祭司面前恭敬地道：“陛下说了，请祭司大人快些画上咒符，我们现在就拿着陛下的手谕去寻大世子。”
“嗯，”大祭司缓缓起身，双手张开举于头顶又摇头晃脑地加了一句：“这几日只能让大世子一人伴在那孕妇左右，闲杂人等。特别是大世子的生母绝对不能靠近。另外，他们的寓所要是在四周环水的地方，以免浊气接近，可谨记了？”
“是是是，小人谨记，请大祭司现在作法，画出咒符，小人这就去着手安排。”莫大侍连声答应道。
我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坐等着那祭司取出桃木宝剑，且舞且歌，装神弄鬼了半天，才画下符咒。
我随着莫大侍下了望星台，眼看这天色都快要黑了。
“今天真是辛苦大侍了。”我向着莫庸深施一礼。
“不敢不敢，”莫庸一边躬身还礼一边答道“小人已经安排人去接大世子和柳氏了，马上就给送到您的清和宫里去。”
“清和宫？”我吃了一惊“为什么要送到我的清和宫里去啊？我那里可……”
“夫人，”莫庸直接打断我的话道：“适才大祭司亲**待要在那四面环水的寓所，想来想去，也只有您那清和宫的偏殿了。”
“莫大人！”我皱了眉一把拉了莫庸的手，急得眼都红了“大人，您是自己人，我也不怕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个责任，本宫实在是担当不起啊。这柳氏眼下这个样子，谁也保不齐明天会是怎么样，要是再加上一个大世子，我这眼睛实在是盯不过来，我也实在怕是自己照顾不好他们，万一有个……”
“夫人莫慌，夫人莫慌……”莫大侍赶快接上我的话，轻声安慰道“夫人的心，小人是明白的，可是您看看眼下，宫里哪个人还愿意再为柳氏多担一丝风险呢？连那郑妃娘娘都想办法回避掉了，柳氏她除了可以依赖您，还可以靠谁去呢？夫人，陛下向来知道你对他的真心，您就多为他再操一次心吧……”
“啊哟，莫大侍……”我拉着他的衣袖还想说话。
莫庸已经巴不得赶快甩了身上这个担子，一把拦了我道：“夫人，小人这就前去清和宫里替您安排，先行一步，失陪，失陪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再开口，莫大侍已经快步向前走去，我直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半天，心下突然一松-----就这样？成了？比我想象的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