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是去西羌我的山寨，还是去方城找廉义。
山寨里的条件太糟了，尽管路途近一点，但是寨里的全是些野人，小四去了肯定会不习惯的，而且那里虽然偏僻可说到底还是秦国的地界，小四现在还是逃出秦国更安全一些，不如……还是到楚国方城吧，廉义大哥行事稳重而且极有智慧，最少会给我们两个指一条明路。
主意已定，我转身向镇上走去，小四的腿伤未愈，我得先找药铺。
回来的时侯，意外地发现街边还有一个卖牲口的，走上前打听了一下马的价格，仔细一算，哪怕最便宜的我也如今也买不起，只有叹了口气往回走。
向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一阵思量，小四的腿伤成这样，要想带着他逃走，没有马怎么能行呢？
要不然……我咬着嘴唇陷入沉思。
镇子不大，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卖牲口的大叔看上去三十多岁，满脸殷勤地招待前来询价的客人。
我转到那群马中间，盯着每一匹马认真打量，卖牲口的大叔凑过来殷勤招呼道：“姑娘，看得怎么样？有没有相中的马？买一匹吧。”
“行，我再好好看看。”我走到一匹马旁边，将它通身打量了一番“这匹好象还不错啊。”
“啊哟，姑娘真是好眼力啊。”那牲口贩子笑容满脸“我这一群马里面，就数这一匹的品相是最好的了。”
“是吗？那……那一匹怎么样？”我用手指着远处另一匹马问道。
“那匹栗红色的吗？”小贩转身看了看道“哦，那匹也不错，只是个头略小了一点，不如这一头壮实。”
趁着贩子往旁边看的时侯，我把手里的东西往马耳朵里面一塞，不动声色地说道“哦，那还是这匹好，这匹卖多少钱啊？”
小贩冲着我伸出五个手指来：“五个金。”
“你这也太贵了吧。”我看着他，对着这匹马左摸右摸。
“不贵不贵，姑娘您看看这马蹄子有多大？您再看看这身量，这骨架……这样的马，一下子驮起两个人跑起来速度都不会慢，不算贵的，不贵的啦。”
“哦，”我托着下巴仔细想了一下“算了吧，谁叫我就和它有眼缘呢，那就它吧。”我作势从怀里掏钱袋，手在胸前拨得那钱袋子一响，又停了手问道“你这马不会有病吧？”
“姑娘说哪里话，俺们常年做这个生意的，怎么会卖病马？”
“那可不好说，” 我斜了他一眼“我伯父年前买了一匹马，买的时侯还好好的。可是一到家就疯了。一连踢伤了两个人，还把旁边的马都给踢死了。我伯父怕它把疯病传给别的马，后来直接就给卖到汤锅上了，那可是连一串钱都没有卖够啊。”我摇着头做出痛惜的表情来。
“不会，不会，俺们可是本本份份的生意人，断然不会坑人的，姑娘只管放心买去便是。”那马贩拍着胸脯连声说道。
“那要不然，我先骑一下试试？”
“可以可以，”那马贩一看这门生意马上要到手，赶快帮我解开绳索“我牵着，姑娘您只管骑着试。”
我翻身上了马，舒服地调整了一下身体“嗯，别说，感觉还真不错。”
我用力地照马耳朵后面一拍，那马匹突然一惊，立刻上蹿下跳起来。
那卖马的吓了一跳，死死地扯着缰绳，可是那马就象是突然疯了一样，拼着命来回乱蹦。
“你还说你的马没病？这眼看不就疯了吗？”我骑在马背上一边用力抓着马鬃一边大声喊。
“啊哟，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那马贩子用力扯着缰绳，那马烦燥得一脚向他踢过去。那马贩子松了缰绳，马驮着我，三下两下蹦到大街上，拼了命地转起圈来。我用腿使劲夹着马肚子，猛扯着马鬃，不让自己掉下来。
马更急了，把头低下来，对着地一个劲地转着圈左蹭右蹭，旁边的几个铺子全都遭了殃，不论是那卖菜的摊子还是卖包子的小店全都被这匹马一通乱踢，什么菜架子，货架子，包子笼屉……全都被这马搅得一通稀巴烂。不一时，这马突然仰着头人立而起，将我硬生生地往地上一甩，转而前膝跪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我也被它一个跟斗从马上甩了下来，滚出几步外，捂着腰一个劲地喊痛。
“这是什么马啊？要摔死我吗？不行，你们赔我钱！！”
那马贩子吓了一跳，赶快把我扶起来连声说道：“啊哟，姑娘，你可是伤到哪儿了？”
我捂着脸放大哭道：“你们这些骗子，说了这马好好的，怎么就把我给摔得这么惨！快点赔我钱！”
旁边几个商铺的人回过神来，也都围着马贩子冲了过来：“你这疯马踢了俺家的铺子，快点赔钱？”
那马贩子招呼着几个人围过去要牵那匹马。可是那匹马眼下正是焦躁，见人就踢，几个人走上前去全都被它三下两下给踢了回来。那马贩子着了急，把袖子一挽就要亲自去牵那匹马，可是旁边几个商户死死地扯着他的衣服，口口声声地让他赔钱就是不肯松手。
我在廉氏的军队里和马打过交道，深知马的习性，一边假装生气地拿起鞭子走过去，照着马屁股上就是一鞭，一边大声骂道：“你这畜牲是想要踢死我啊？”
那马吃了痛，跳将起来，拿腿就向后踢过来。
我闪到一边，拿起鞭子照着它屁股后面又是一鞭：“敢来摔我！看我不抽死你！”
那马吃痛，嘶叫着向镇子的另一头跑去。
那马贩子吃了一惊大喊道：“我的马！！”刚想要抽身追上去，无奈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扯住，死命地要他赔钱。
马贩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匹好马跑出镇子却也无法抽身，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心中不忍，可也别无他法。只得在心里默默道了个歉便假意走开，转过一个路口，撒腿就向那匹马追了过去。
果然，在出了镇子没多远的地方，我看到那匹马正在拿着脑袋拼命地向着一棵树上撞。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出手试探着来拍它的头顶，那马烦躁，张口就要来咬。
我向旁边一闪，反手按在它的耳朵后面，轻轻地挠起来，那匹马渐渐平静下来。
我从怀里掏出来给小四清洁伤口的烧酒瓶，徐徐地把烧酒倒进马的耳朵里，不一时，马彻底平静下来了。
我把它的脑袋侧过来，用力拍了几下，一只蟋蟀的尸体随着那些烧酒一起流了出来。
马彻底正常了。
我翻身跨上马背，向着住的地方跑去。
趁着天黑，我要把马藏在后面的树林里拴好……
我没有回老板娘房间休息，只是在房子后面的柴草堆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又到厨房去帮忙给他们弄吃的。
老板娘一见我就笑脸相迎“姑娘昨晚是在哪里睡的啊？”
“在柴堆上。”我说。
“啊哟哟，你这妹子也是客气，我都说了可以到我房里凑和一宿的。”
“不妨事，”我笑了“早上有什么吃的？”
“稀粥小咸菜呗，还有几个大饼子。”
“有酒吗？”
“啊哟哟，哪有大清早就喝酒的道理啊？”老板娘皱着眉头，满脸不解。
“唉，您是知道的嘛，这些官差向来难伺候，多灌点黄汤好说话呗。”我一边说一边端了饭菜上楼，又随手拿了一坛酒放在端板上。
房里的三个男人刚刚起床洗漱好。
我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就开始摆碗筷。
“依，一大清早就有酒啊？”方块七把脸凑过来眯着两只绿豆小眼向那酒坛子里瞄。
“是啊，老板娘送的。”我说。
“大清早老板娘就送酒？”方块七更奇怪了。
“是啊，大概是感觉你长得不错，相中你了吧。”我冲他一笑。
方块七一听这话，两只眼睛就直了，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唇边，轻声问道：“她说她相中我了？真的假的？”
“切，有酒就喝你的，假唧唧个啥！”大圆脸走过来，不由分说拎了那酒坛子先给自己倒了一碗。
“唉唉唉，你没听这姑娘说这酒是老板娘送我的吗？你就上来先喝上了？”方块七万分不满，伸手就来抢大圆脸的酒碗。
“哼，连这话你都信？”大圆脸一向最恶心的就是方块七那副自作多情的德性，把脸一别，皱了眉头只顾喝酒。
我拿了两个饼子退到小四旁边，笑着看这两个人喝酒。
我把手里的饼递给小四一个，小四黑着脸不接。
我也不理他，一边吃着饼子，一边看着这两个人笑。
不一时，那一坛酒就分完了。
大圆脸看着方块七说了一声：“好酒。”头一歪便趴倒在桌子上。
方块七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一翻，顺着桌子一直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好了！”我一看得手，把几个饼子往怀里一揣，扯着小四就往门外跑。
“他们这是怎么了？”小四不解道。
“我给酒里下了**，咱们得赶快走。”我扯着小四就向树林里面跑去。
那匹马还乖乖地在树下吃着草。
我扯着小四跑过去，把行李往马背上一甩，转身就要托着小四上马。
“哪儿来的马？”小四甩开我的手，奇怪地问道。
“我昨天晚上在路上拣的。”我随口一答就低着头把他的伤腿往马上托“现在不是和你解释这个的时侯，我们要赶快走！”
“拣？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可以拣到马来？”小四看着我勃然大怒“明明就是你偷的？！”
“对，是我偷的！”我着急地四处看了一眼，着急地催他道“现在这个时侯是偷还是拣重要吗？赶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什么时侯还学会偷东西了？”小四甩开我的手怒不可遏“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人品这么差？你让我怎么和你相处下去？！”
我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一边用力把他往马上推，一边信口答道：“孔子他老人家爱怎么曰就怎么曰罢，咱们两个现在得先逃走，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逃走？你要逃去哪里？”
“去楚国，找廉义，我的大哥。”
“你的大哥？”小四咬着牙冷冷一笑“哼，是你那夫君的大哥吧。”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现在我们必须马上走！”
小四一言不发，猛地甩开我的手，我又去抱着他的腰把他往马上托。
小四一挥手把我给挣开，冷着脸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喂，你到底要做什么？真的去当苦力吗？真的去送死吗？！”我急得直冲他喊。
“哼，自己去吧，那是你自己的大哥！”小四背对着我，开始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你一直都误会我了！！”我眼看着这个书呆子不开窍，气得眼都红了，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廉方他娘已经收我为义女，他娘就是我娘，他哥就是我哥，我这么说你能懂了吗！？”
“我不懂！！”书呆子把我的手一甩，继续瘸着腿就往回走。
“你去哪儿？”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他们马上就醒了，我们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你当我是什么人？”小四冷冷地转过身来“你真的以为我李斯就这么窝囊吗？不但要自己的女人拼了命来救我？还要我女人的家人来照顾我，施舍给我一口饭吃吗？？朴豆，这回你可真是想错了！”
他冷笑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一步一瘸地向回走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回味着他那两句话：“我的女人拼了命来救我……我女人的家人……”
谁是他的女人？
难道是说我吗？
我猛地捂住嘴。天啊，他刚才说我是他的女人？！
真的假的？哇噻！我高兴得一下子蹦了起来！！振臂狂呼道：“这个呆子，他终于承认我是他的女人了，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