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听到这段话之后, 我忽然想通了很多，从前想不清楚, 不明白的事情。
“原来从**看世界, 是这么的简单。
“真想看看，那些反对我的人如果听到了我听到的这些话，会是个什么反应。哈, 可惜我大概是没有这个命了……
“我们一直把天道想象得很厉害, 很不可战胜，很危险。可其实我们想得太他妈复杂了！
“天道为什么要让我们选择回到过去？十几万年来, 天道在这世界的发展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
“其实很简单, 世界的法则坏掉了, 天道只是在试着修复它！”
什么坏掉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原本是有神的, 地府的神, 阳间的神, 神统治管理着这个世界。在昆仑的历史出现之前，在初代昆仑的那位魔修前辈揭竿屠神之前，世界一直维持着诸神统治的生态, 几十万……还是几百万年？
“那时候的历史, 我们现在失去了明确的记载, 可所有人都知道在那之前的历史, 要比我们有记载的历史更长。
“而在那之后, 神降依然可以发生, 却没有神主动降临世间。
“为什么呢？”
是啊, 为什么呢？
“神放弃了这个世界。因为它坏掉了。
“所谓天道，不过是神设定的法则，我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存在, 算不算生灵。但是从地府, 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去过地府了，但如果你见到地府你就该明白，法则是由神设定的。目的是维持一个世界的秩序，秩序是为了保证世界的内部循环，保证世界万年长存。”
淡青色的仰头大笑，声音亦带上了几分豪迈。
“可是人心之下，这世间没有万年长存的法则！
“诸神死了！
“地府崩了！
“天藤断了！
“历史被掩埋了！
“人心中的敬畏被消除了！我们没有信仰了！
“到了后来都有人敢站出来自称是神了！
“屠神已经成了所有人默认的正义了！”
“人心自私，人性自立，所以人是会反抗的。文明的延续，自私自利是动力。法则使我们获利，我们遵从法则，法则使我们难受……我们便想要重新定制法则，自己来定制。”
杨夕一边听着这些离经叛道的言论，等听到自己口中说出自私自利是文明延续的动力时，竟然毫无违和感。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各种绿茶王者，地痞无赖，死狱囚徒交心过命。
在那诸多恶劣的习性之中，打小坏透了根子的杨小驴子，看见了力量……
“所以这个被制定出来的天道法则，是如何修复世界的呢？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们开口透露天道的秘密，就会被察觉，被天雷抹杀。
“但如果我们用一些手段，规避直接说出口，却可以隐晦地做到你知我知。就像现在，我在心魔中告诉你这些天道大忌的秘密？
“它的规则是什么？它用什么监视我们的言行？真的有所谓的，天道无处不在么？”
没有。
连空气都不是无处不在的。
杨夕带着毛骨悚然的莫大恐惧，忽然仰首抬头。
穿过白骨山脉的缝隙，腻着罩顶的红光，望向天空中赤红的血月。
“我有一个猜测，从我跟小王爷的交流中，从两个世界的对比中。最让我觉得异样的部分……
“不是灵气，是心魔。
“心魔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它真的是从我们心中生出来的吗？还是……从出生的一刻，就被种进我们心里的。
“为什么那些日常生活中的微小情绪，那些对于不修仙的人来说，只是翩然而过的心思。到了修士们这里，就会在进阶的时候，成为致命的杀手？明明我们已经废了那么大劲，看开了，想透了，过了心中的坎儿，可心魔还是要在进阶的时候使我们重新想起来？
“修士进阶为什么要被阻止？”
杨夕心中，轰隆隆滚过窃天论道上，佛门清远大和尚亲口承认过的话。
佛修靠什么辨认转世之人？
清远说：靠心魔。
所以心魔是从什么时候与灵魂伴生的？是出生前……还是入道后？
“心魔天劫，并非一开始就存在的。我们都知道，最初的修士，闯天腾就能去到上界。诸神仍在的时候，生出了心魔的修士，被认为是违背了神的旨意，是羞耻的。蓬莱的法典里仍然有这些记载，所以蓬莱系的修士认为现在的修真界，是不知廉耻礼崩乐坏的世界。因为人人都有心魔。
“所以你一定想不到，最后的最后，站在我身边与我同死的，会是蓬莱。只有蓬莱修士支持我的人打破这个世界的罩子，因为他们觉得世界已然无可救药，需要外神来拯救。
“无可救药……呵……
“而天劫，最初的天劫，被称为天谴，是天道为了抹杀犯了大忌的修士而降下的。
“是终于有人熬过了天谴，没有被消灭。人们才逐渐的开始称之为天劫，说它是天道的考验。”
杨夕恍然，带着终于的顿悟。
“我们想多了……”
“事实证明，人类一思考，天道就发笑。天劫，或者说天谴，从来都是为了惩罚和抹杀我们的存在。
“熬过了天道重劫的人，之所以能飞升，是因为大乘期的修士，这个世界根本装不下！
“天道就这么点本事，全用出来了仍然弄不死我们，它还能怎么样？大乘期的，掌握了时间之力的我们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它的规则还能运行下去吗？
“所以它就只有两个办法，诱使我们自散功力，或者干脆把我们排除出这个世界之外。
“这他妈就是我们说的白日飞升！”
所以白日飞升，是触犯了天道，天道又干不掉，所以只能把人放出去？
“而他诱使我们自散灵力的办法是什么呢？
“它已经没有手段威逼大乘期的修士了，所以唯有利诱。如果世界真的像小王爷所说，能量是守恒的，那么每一个飞升的，被天道排挤出这个世界的人，都携带走了大量的灵力。这是会让世界越发崩坏的……
“但如果在这个世界中使用掉就不一样了，它仍然归于这个世界，回到循环之中。可普通的方法如何能把一个大乘期修士一生积攒的力量一次性用完？毕竟，天道已经抹杀不了我们。”
所以，时间之力。
大乘期才能掌握的力量……
“时间倒转，整个世界的范围。
“以我的推测，这应该只是一种我们尚未掌握的法术。
“这个世界真正的历史，诸神死后度过的时间，远比我们以为的要长。
“数不清多少个大乘期的修士，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启动了天道赋予的法术。这世界已经不知重启过多少遍了……
“我知道你很难理解，什么是时间。
“大乘期我才真正理解，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时间这个概念。
“江河之水，自西向东，从不回头。我们是江河中的鱼虾，当终于有一天我们由鱼化龙，有了力量倒转整个江河的流向。那么就可以让河水回到曾经的某个时间点，每一滴水，每一条鱼。那么对于江河之中的鱼虾与河水，这就是时间倒转。每条鱼有机会重新选择自己游向哪个地方。对于曾经化龙，又回到**的我们来讲，这就是重生。
“但是，对于岸上的人来说，时间仍然在向前。
“而天道，就是那岸上的人。”
“我这辈子输了，没能完成我想要完成的事。所以对于我来说，选择重启世界，回到**重新开始，简直是一个无需选择的必然。
“但是几乎是立刻的，我便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站在岸上的人，已经知道了流动的河水之中，哪一条鱼最终会化成龙。那么你说，他还会让鲤鱼化龙，江河倒转的事情再次发生么？
“我这条鲤鱼想要重来一次，打破天道，难道天道它不知道么？
“不，它知道。只是对于它来说，我选择重生，是对它修补规则更加有利的事。
“因为对于岸上的人来说，阻止一条龙翻江倒海是力不能及的事。而如果这条龙主动变回鱼，回到江河的**，那么他只需要在这条鱼变成龙之前，把它捞出来，掐死。”
扼杀危机于萌芽，永远比直面一个祸害，简单了太多。
“我们的历史上记载了不少重生者，但是历史上却很少出现他们的飞升记录。
“原来我不知道，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多想。难道这些占尽先机的重生者，上一次一无所知的时候都能修到大乘，重来一次反而变蠢了么？
“天道作得一手好文章，把我们都写进了它的剧本里。”
那淡青色的影子，忽然把面孔转过来。
尽管看不清脸，杨夕却立刻意识到，她在看着自己。或者说，当时的她，在看着这个空虚的位置，看着未来可能出现在这个位置的人。
随即，杨夕懂了。
关于自己的一生。
“你这辈子，一定过得很难吧。天道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断我再次得登大乘的路。
“重启世界之后，我第一件事做的一定是先除掉心魔。天道是通过心魔监控我们的，这件事我有五成的把握。
“接下来，我会试着尽早的集中人手，尝试打破世界壁垒。
“但是我想，一切一定不会那么顺利。
“我不相信，在我之前从没有人在飞升的神光里，想通这一切的因果。
“我也不相信，在我之前从没有人做过跟我一样的尝试，回到过去，改变世界。
“但世界依然是这样磕磕绊绊地走过来，我们依然被蒙在天道的鼓里。
“我很可能会死。
“如果我成功了，那么今天留在这里的一席话就是我矫情的废话。
“但如果我死了……”那淡青色的影子垂下头去，露出了沉思的姿态，轻声道，“我却觉得，未必是一切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