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波掀起的气浪尚未平息，李江已拄剑半跪在地。链剑插入岩石三寸，三色灵光在剑身上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胸口一阵翻涌，方才硬接骨矛时震伤的经脉仍在隐隐作痛，喉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此刻绝不能示弱。
“咳咳……”身侧传来几声咳嗽，铁剑门那名玄甲带伤的修士终究没能撑住，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身旁的两名百草谷修士连忙上前，将疗伤丹药塞进他口中，指尖溢出的绿光包裹住他渗血的伤口，却被伤口处残留的黑暗灵力不断侵蚀，绿光显得格外微弱。
沐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脸色苍白如纸，灵渊珠的碧光黯淡了大半，方才凝聚碧色莲花几乎耗尽了她化婴境初期的灵力。
此刻她正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缓慢调息，额间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唯有蓝毛灵鼠依旧精神，它蹲在李江肩头，黑豆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祭坛上的人形轮廓，颈间的月牙印记不时闪烁，显然在警惕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经过连番激战，这只化婴境初期的灵鼠也消耗不小，周身的蓝光比之前黯淡了些许，但那双眼睛里的锐利丝毫未减。
祭坛前的黑色盾牌在承受攻击后布满了裂痕，血色符文如同濒死的爬虫般缓慢蠕动。人形轮廓缓缓抬起黑雾构成的手掌，按在盾牌上，那些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是盾牌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了几分——它的力量果然在流逝。
“有趣。”
“区区化婴境中期巅峰，竟能撼动本主的护体灵盾，难怪敢闯雾隐谷。”
那道不辨男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你的灵力……既含星辰之力，又蕴幽冥之气，倒是奇特。”
“若肯归顺，本主可赐你不灭之躯，如何？”
人形轮廓的目光扫过李江，纯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波动。
“归顺你这藏头露尾的东西？”
“有本事凝聚形体，接我三剑再说！”
李江缓缓站起，链剑在他手中旋转半周，带起的劲风卷起地面的碎石。
“狂妄！”人形轮廓的声音陡然转厉，周身的黑暗灵力再次沸腾。
祭坛周围尚未完全熄灭的魂火突然暴涨，化作数十道紫色火蛇，朝着李江等人窜来。
这些火蛇与寻常火焰不同，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岩石被灼烧出蜂窝状的孔洞，显然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青云门，引雷！”李江喝道。
幸存的四名青云门修士早已蓄势待发，闻言同时指诀变换。头顶的雷云轰然作响，数十道紫色闪电如同利剑般劈下，精准地与火蛇碰撞在一起。雷火交织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紫色电蛇与紫色火蛇相互湮灭，散发出大量刺鼻的青烟。
“百草谷，布‘锁灵阵’！”李江紧接着下令。
三名百草谷修士迅速取出腰间的木牌，将其按特定方位插入地面。
木牌上亮起绿色符文，无数藤蔓从地下钻出，在众人周围编织成一张巨网。这藤蔓并非用来攻击，而是能暂时锁住周围的灵力流动，延缓黑暗力量的侵蚀——这是他们压箱底的防御手段。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沐瑶终于调息完毕。她睁开眼，灵渊珠重新泛起碧光，虽然不如之前璀璨，却带着一股坚韧的气息。“李江，祭坛东南角的符文出现了松动！”她指着祭坛的角落，那里的黑色岩石上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裂痕中渗出的黑暗灵力明显比其他地方稀薄。
李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了异常。那处正是之前蓝毛灵鼠的空间裂缝冲击的位置，看来空间之力对这祭坛有着特殊的克制效果。“灵鼠！”他低喝一声。
蓝毛灵鼠立刻会意，周身蓝光一闪，化作一道蓝箭朝着祭坛东南角冲去。它知道自己的任务不是破坏，而是吸引注意力——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不知死活的畜生！”人形轮廓冷哼一声，黑雾构成的手臂一挥，一道黑色鞭影如同活物般抽向蓝毛灵鼠。
鞭影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涟漪，显然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蓝毛灵鼠却早有准备，在鞭影即将击中它的瞬间，颈间的月牙印记骤然亮起。它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祭坛另一侧，避开了鞭影的同时，还对着人形轮廓喷出一团蓝光。蓝光虽然没能伤到对方，却让祭坛上的符文剧烈闪烁了一下。
“空间灵兽？”人形轮廓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倒是个不错的祭品。”
就在它注意力被蓝毛灵鼠吸引的瞬间，李江动了。他将体内剩余的七成灵力注入链剑，三色灵光再次暴涨，这一次银白与漆黑的光芒几乎各占一半，唯有中间夹杂着一丝微弱的赤红——那是他燃烧少量精血换来的爆发力。
“灵合·双生斩！”链剑被他投掷出去，在空中分裂成两道流光，一道银白如流星，一道漆黑似暗影，两道流光以螺旋轨迹绕向祭坛东南角。
银白流光带着焚尽万物的星辰之火，漆黑流光则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幽冥寒气，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相互牵引，产生了强大的撕扯力。
“雕虫小技！”人形轮廓察觉到危险，黑雾构成的手掌猛地拍向祭坛。
祭坛上的血色符文瞬间亮起，一道黑色光柱从祭坛中心冲天而起，试图拦截两道流光。
但李江的目标从来不是光柱。就在黑色光柱升起的刹那，他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祭坛边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刃——这是他从一名十绝卫身上缴获的骨刃，虽然品质不高，却能承载黑暗灵力。
“就是现在！”李江低喝一声，将体内仅存的幽冥之力注入骨刃。
骨刃瞬间泛起漆黑的光芒，他握着骨刃，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东南角的裂痕，将骨刃狠狠刺入裂痕之中。
“嗤——”骨刃与祭坛的黑色岩石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响。
裂痕中的黑暗灵力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涌，试图将骨刃排斥出去。但李江早已将星辰之力附着在手掌上，死死按住骨刃，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让他的手臂青筋暴起。
“给我破！”李江怒吼一声，将最后一丝精血逼入骨刃。
骨刃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黑白双色光芒，这光芒顺着裂痕蔓延，所过之处，祭坛上的血色符文纷纷熄灭。
“咔嚓”一声脆响，东南角的裂痕突然扩大，一块人头大小的黑色岩石从祭坛上脱落，露出里面闪烁着紫色光芒的核心。
“吼！”人形轮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纯黑的眼眸中爆发出恐怖的杀意。
它周身的黑暗灵力疯狂涌向东南角，试图修补裂痕。
“沐瑶！”李江大喊。
沐瑶早已准备就绪，灵渊珠悬于半空，碧色灵流如同潮水般涌向裂痕。
灵流中的净化之力与黑暗灵力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虽然被不断侵蚀，却始终顽强地向前推进。
“拦住他们！”人形轮廓厉声喝道。
祭坛周围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那些原本守护祭坛的影煞卫残部不知何时绕到了侧面，此刻正朝着李江和沐瑶扑来。
这些影煞卫大多是筑基境巅峰和凝丹境初期的修为，虽然实力不强，但数量有近二十人，此刻扑上来无疑是想拖延时间。
“铁剑门，随我挡住他们！”一名铁剑门修士大喝一声，举起重剑带头冲了上去。
剩余的八名铁剑门修士紧随其后，玄甲碰撞声与兵刃交击声瞬间响彻山谷。
青云门修士则继续引动雷云，紫色闪电不断劈向祭坛，干扰人形轮廓的修补。虽然这些攻击对化婴境后期的存在来说如同挠痒，却成功分散了它的注意力。
蓝毛灵鼠则再次化作蓝箭，在影煞卫中穿梭。它不再攻击，只是不断施展空间跳跃，将影煞卫的阵型搅乱。
每当有影煞卫试图绕过铁剑门修士攻击李江和沐瑶，都会被它用空间之力短暂困住，为铁剑门修士争取反击的时间。
激战再次爆发，但这次的焦点始终围绕着祭坛的裂痕。李江死死按住骨刃，将星辰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裂痕，试图扩大战果。
沐瑶则全力催动灵渊珠，用净化之力对抗黑暗灵力的反扑；其他人则拼死抵挡影煞卫的攻击，为他们争取时间。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李江能感觉到，骨刃正在被祭坛的黑暗力量侵蚀，表面已经出现了锈迹般的斑点。他的灵力也即将耗尽，化婴境中期巅峰的灵力在连番激战下早已见底，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
“李江，我快撑不住了！”沐瑶的声音带着颤抖，灵渊珠的碧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她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强行催动灵流对她的经脉造成了损伤。
影煞卫的攻击也越来越猛烈。铁剑门修士的玄甲上又添了数道裂痕，一名修士的左臂被骨刃划伤，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流下，让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青云门修士的雷云也变得稀薄，显然灵力消耗巨大。
就在这岌岌可危的时刻，异变陡生。
祭坛东南角的裂痕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紫色光芒，这光芒并非来自黑暗灵力，而是带着一股纯净而古老的气息。李江按住骨刃的手掌突然感到一阵灼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裂痕中冲出来。
“这是……”李江心中一惊，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虽然狂暴，却与祭坛的黑暗灵力格格不入，甚至带着一丝克制之意。
人形轮廓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吼：“不可能！封印怎么会松动？”
它不再管李江等人，将所有黑暗灵力都涌向裂痕，试图压制那股紫色光芒。
但已经晚了，紫色光芒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瞬间将涌入裂痕的黑暗灵力冲散，还顺着裂痕蔓延，在祭坛上撕开了一道更长的口子。
“就是现在！”李江眼中爆发出精光，他抓住这个机会，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注入骨刃。
骨刃“咔嚓”一声碎裂，但在碎裂的瞬间，爆发出的黑白双色光芒彻底引爆了裂痕中的紫色力量。
“轰隆——”一声巨响，祭坛东南角彻底崩塌，露出了里面的景象——那里并非什么邪恶核心，而是一块半透明的晶体，晶体中封印着一缕紫色的火焰，正是这火焰散发着那股古老而纯净的力量。
“是‘紫虚天火’！”
“古籍记载，这是上古时期用来净化邪祟的神火！”
沐瑶失声惊呼。
人形轮廓在紫虚天火出现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周身的黑雾如同遇到烈日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连带着祭坛上的黑暗灵力都变得紊乱起来。“不！我的计划！”
它嘶吼着，试图扑向紫虚天火，却被天火散发的热浪逼退。
趁你病要你命！李江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强忍灵力耗尽的虚弱，捡起地上的一柄铁剑门重剑，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祭坛中心冲去。
蓝毛灵鼠也反应过来，蓝光一闪出现在人形轮廓身后，对着它喷出一道空间裂缝。虽然裂缝没能伤到对方，却让它的动作迟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迟滞，李江已经冲到近前。他将所有意志都灌注在重剑上，没有使用任何术法，只是凭借肉身力量，将重剑狠狠劈向人形轮廓的胸口。
“噗嗤！”重剑虽然普通，却在紫虚天火的压制下，成功刺入了黑雾之中。
人形轮廓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黑雾构成的身体剧烈颤抖，纯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
“撤！”李江知道他们不可能彻底消灭对方，当机立断下令。
众人早已精疲力竭，闻言如蒙大赦。铁剑门修士搀扶着受伤的同伴，百草谷修士收起木牌，青云门修士则最后引下几道闪电掩护。
沐瑶一把抓住李江的手臂，灵渊珠释放出最后一道碧色灵流，将众人包裹其中，朝着谷外飞去。
蓝毛灵鼠断后，它对着祭坛喷出最后一团蓝光，蓝光在空中炸开，形成一道空间屏障，暂时阻挡了人形轮廓的追击。做完这一切，它才化作一道蓝箭追上众人。
“你们逃不掉的！”
“渊主大人不会放过你们！”
“幽影盟会踏平你们所有宗门！”
身后传来人形轮廓怨毒的嘶吼。
但这嘶吼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雾隐谷深处。
当众人冲出黑雾笼罩的区域，看到外面的阳光时，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再也支撑不住。李江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中的烈日，大口喘着气，浑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
沐瑶靠在他身边，灵渊珠的光芒彻底熄灭，她虚弱地笑了笑：“我们……成功了吗？”
李江转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点了点头：“成功了。”
虽然没能彻底摧毁祭坛，也没能消灭那个即将苏醒的渊主，但他们破坏了祭坛的结构，还意外释放出克制黑暗力量的紫虚天火，至少暂时阻止了渊主的苏醒。这就够了。
蓝毛灵鼠跳到李江胸口，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黑豆般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却也带着一丝兴奋。
李江伸出手，摸了摸灵鼠的脑袋，又看了看周围或躺或坐的修士们——三十人如今只剩下二十一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但他们的眼神中都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
“休息半个时辰，我们返程。”
“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李江的声音沙哑却坚定。
他知道，雾隐谷的战斗只是开始。
那个名为幽影盟的组织，那个即将苏醒的渊主，以及那股隐藏在幕后的力量，都将是他们未来的敌人。
半个时辰后，众人勉强恢复了些力气，相互搀扶着，朝着谷外走去。没有人回头看那片依旧被黑雾笼罩的望魂崖，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迟早会再回来。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雾隐谷深处的祭坛旁，一道黑袍身影悄然出现。他看着崩塌的祭坛和那缕跳跃的紫虚天火，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有意思……李江吗？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他伸出手，指尖溢出的黑暗灵力小心翼翼地靠近紫虚天火，在距离天火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果然是紫虚天火，看来传说不假。”
“这样一来，计划就更有趣了。”
他喃喃自语。
说完，他转身融入黑雾之中，只留下那座残破的祭坛和跳跃的紫色火焰，在寂静的山谷中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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