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张卫国与华婉婷随意挑了个位置入座，从总局跟随过来的三名刑警则是直挺挺地靠墙站立，脸上都是保持着一丝不苟的严肃。
“咚咚。”
两记敲门声传来，张卫国低沉说了声“进来”，而后缓缓抬起沉吟的脸，遥遥望向推门迈入的邓丁安，目光有些复杂。
“张局长。”面对直属上司，邓丁安站姿挺拔，神情肃穆，心中却是暗暗松气，局长的脸色波澜不惊，似乎没有动怒的迹象，然而片刻后，当他留意到俏脸几分忧虑的华婉婷正漠然地凝视着自己，当即，他的心头骤然一紧，泛起些许忐忑之意。
“你们先出去。”张卫国冲三名刑警摆了摆手，待三人出了这间会议室，这才示意邓丁安找个座位坐下，略微凝思，淡淡地道：“小邓，这位是鼎盛集团的副总裁，华婉婷小姐，相信你也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先说说江大豪先生现在在哪儿吧。”
说着话，张卫国搁在桌面的手掌缓缓攥了起来，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心弦隐隐绷紧。
邓丁安心叫一声“果然”，局长开诚布公就是冲着这事来的，当下，如实道：“局长，江大豪一直在问询室。”
“你们没对他怎么样吧？”华婉婷黛眉微蹙。
邓丁安摇了摇头：“华小姐放心，我只是亲自给他又做了一次详细笔录。”
“你们真的没有任何为难的地方？”张卫国忽然问道。
邓丁安讶异了一下，没想到局长会当提这种忌讳的问题，不过感到张卫国与华婉婷都是用质问的目光看着自己，也只能索然地摇头道：“没有，局长，刑讯逼供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
没有受到为难，人还在问询室，只是没让保释，张卫国一颗吊着的心也算放下一半，要知道以那位爷的军衔，可是连自己都要称呼为”首长“，如果真搞出点什么上不来台面的岔子，怕是整个深海市公安系统的主要领导都要遭殃。
“行了，昨晚的事情我听华小姐大致说了一遍，既然是曾世全先动的手，那江先生自然是正当防卫，再说，曾世全自己不小心滑下台阶，就算伤得再重也不能算在江先生头上吧。”这个时候，张卫国反而板起了脸，攥拳敲了敲桌面，一副问责的样子：“小邓，你也是二十多年的老公安了，是不是职位越升越高，反而判断力越降越低。”
邓丁安被骂得一头雾水，局长这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之前情况不明的时候倒是平和，现在一切明了了，自己的处理分明属于正常范围之内，反倒声色俱厉地一顿呵斥。
看着他木纳的发愣样，张卫国脸上的厉色陡然加深了几分：“邓丁安，我告诉你，如果这次的事你不深刻反省的话，你这分局局长的位置还是让给别人坐吧。”
邓丁安脸色大变，连旁听的华婉婷也是微微张启了一下檀口，满脸的不可置信，难道就因为这么一个还没有酿成的失误，分局局长便要被罢免，这也太儿戏了吧。
张卫国根本不理会邓丁安此时震惊将爆的心情，眼神冷冽地瞥了他一眼，随后道：“什么都不要解释，你先给华小姐认个错。”
邓丁安与华婉婷均是一阵茫然，这局长的思路转换绝对是跳跃式的，压根就跟不上节奏啊！
“听到没有，如果错了还不知错，知错还不肯认，那明天你就索性拔了这身警服吧。”见邓丁安老半天还回不过神来，张卫国眼中流过一道狠色，怒喝道。
邓丁安被轰然震醒，看着局长不带一丝玩笑的神情，呐呐地点了点头，随后向华婉婷诚声道：“华小姐，这件事的处理是我的失误，请您原谅。”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华婉婷的意料，她下意识地连忙摇手：“邓局长不必道歉，你也是职责所在，只要江大豪没事就行。”
华婉婷表示谅解，这算是基本达到了目的，张卫国也是雷厉风行的人，当即话锋一转，吩咐道：“小邓，现在带我和华小姐去问询室吧。”
邓丁安吃惊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局长要亲自去问询室见江大豪，而不是把江大豪带到会议室或等候大厅。
不过，吃惊只是片刻，当见到张卫国当先起身，向华婉婷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似豁然醒悟过来，蹭地站起，抢先上前把会议室的门拉开。
自己这次一定是踩上地雷了，局长一上来的问话看似平淡实则暗藏汹涌，反而是后来的厉声训斥，更象的是在为自己铺垫下场的台阶，只是华家虽然在深海市的名头不小，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商人家族，那么多年来，也没听说身后有什么吓死人的背景，可从今天张卫国的姿态来看，似乎连他都是要敬畏三分…
一边心间思索揣摩一边在前面带路，邓丁安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而当他随意地推开问询室的大门，看到将两条腿翘在问询桌上，一副坐没坐相，正用戏虐眼光瞧着自己的江大豪时，大脑霍然开窍，心脏猛地跳到了喉咙口，顷刻间衣衫尽湿。
难道是因为他？
邓丁安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冲江大豪呐呐地点了下头，默默站到一边，让出了身后的张卫国与华婉婷二人。
“老，华小姐，你总算来了，从你走后我就一直被关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被这个邓局长循循善诱的逼供，吃的是石头一样的面包，喝的是自来水，受尽非人的待遇，我差一点就彻底奔溃了。”见到华婉婷到来，江大豪眼神一亮，当即哭天喊地的叫起状天屈来。
之前华婉婷得知他没事，心里大定了一半，现在看他这幅死皮赖脸的夸张表演，哪里还不知道他是有意为之，蹙了蹙叶眉，冷叱道：“江大豪，麻烦你收敛一点，这里是警察局，不是度假村。”
晚一步踏入问询室的张卫国，此时正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眼前这名，确实只有二十岁上下，模样平凡无奇，气质根本与军人不搭边，甚至还有些痞性的年轻人，嘴角，眼角都是忍不住一阵抽搐，就这家伙还是中将军衔，这简直是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他恨不得一头撞墙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