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一扇窗（1）
周一清晨的澳门氹仔码头看起来人倒是不算少，不过大多数都是去香港的，只恨开船时间太早，不能和林音多聊一会儿，但林音能送我到码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临别时，我跟林音说下次见面再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林音笑着点了点头，又笑着用她那独特的口音跟我说‘祝你工作顺利，下周见’，其实说真的，我希望她说的是‘打牌顺利’，但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非常的开心，只觉大海都更蔚蓝了一些。
一个小时的船程回到深圳，匆匆打车去了酒店，放下行李直奔公司，竟然还到得挺早。在卡座装模作样的工作了一会儿，同事们都来得差不多的时候，张川过来通知我，说九点半早会，大家要见一见分公司新来的老总，说完又补充一句说是这老总是北京总部安排过来的。
收拾了一下，跟同事们准时到达会议室，见圆桌主位端坐着一个人，四十来岁，穿一件浅灰色西装，浅蓝色衬衫，没扎领带，浓浓的眉毛，眼神灼灼有光，乍一看倒是颇有将帅风范，应该就是张川说的那个新来的分公司老大了。
会议很简短，那人先自我介绍了一下，说是姓韩，他先是感谢了大家过去一个月的辛苦工作，又展望了一下深圳分公司未来，同时鼓励大家多挖掘客户，并表示中国资本市场总体向好，大家不要因为短时的低迷对自己的工作以及公司的前途失去信心。从谈话内容上总体感觉，韩总挺务实一个人，倒是多少有些好感。不过料想我在这也呆不了多久，所以细究起来，他为人如何，跟我实际上关系也不大，我只是在想韩总既已走马上任，那么在公司的时间就得紧张一点儿，不能再玩手机斗地主了。
因为周二分公司就正式营业了，所以还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忙碌。深圳这边有几个同事是从别的公司挖过来的，他们已经开始联系人预约开户了。我在这边一没人脉，二没社交圈，所以直接放弃了挣扎，只寄希望于明天开业的时候能碰上几个客户，或者过几天到银行蹲点，蹲出来几个大客户——当然对于眼下这市场，基本上就是守株待兔。我2010年才来的公司，正赶上资本市场萧条了又萧条，听前辈们讲起2007年那一波大牛市他们赚了多少奖金，也只有羡慕的份，只叹生不逢时。
午饭过后，微信上跟大金蛋聊了一会儿，内容当然是红马杯的事情，随口提起了分公司即将开业的事，连带着抱怨了一下自己一介**丝的悲惨命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拉客户。
不料大金蛋竟然回了一句：那等我给你介绍几个客户，保证大客户。
我听后虽然心动了一下，但是料想大金蛋也只是随便说说，毕竟市场实在太差了，总公司数据显示开户数逐月下降，长期不交易的僵尸账户逐月上升。在银行蹲点的同事反映，现在拉人家开户人家都会邀请他们一起谩骂中国资本市场，开户？实在是难上加难。
但生活总是有惊喜，下午的时候大金蛋给我发了个电话号，看号码后面4个7，挺唬人的。大金蛋说这是杨总，在深圳做螺纹钢的，现在想玩股票了，暂时没有账户，让我联系他。
大金蛋说的螺纹钢我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为了这位数的4个7，我也得试试。于是打了电话，不料竟出奇地顺利，杨总竟然一口答应说明天来开户。赶紧联系挂了个预约——按规定开户需要提前一天预约，其实操作上预约与否问题也不是特别大，但别人都一个个地挂预约单我也得挂，不然显得我太孤单。挂着挂着想起昨天在澳门遇到崔总，想起公司的大客户佣金优惠政策，俩忙以此为名义联系了崔总，不料崔总竟然没有拒绝，只是表示希望有进一步的佣金优惠。
按过往的经验来看，再优惠一点儿理论上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事我定不了，但是因为刚开业，如果崔总资金量大的话，料想那新来的韩总多少也能给点优惠，来个开门红。我不知道崔总的具体底细，在原本的城市他不是我的客户。但这次他说他做股票配资，想来资金量应该小不了，连忙屁颠屁颠的跑韩总那，给崔总一通吹，韩总欣然同意了进一步的优惠，又是一通电话，崔总竟也是一口答应。我知道崔总一旦来了，冲个月交易量冠军也是大大有戏，顿时只觉血往上涌，仿佛翻拿着黑桃TJ面对2dQsKs清顺双摇听皇家同花顺的牌，激动得不得了。至于能不能射出来另一张黑桃，那就得看崔总和杨总的心情了。但总体上感觉，成牌概率还是很高的。忽然又想到早上林音跟我说的‘工作顺利’，心想林音果然是旺旺姑娘，一句话威力都这么大，嘴开过光。这要是亲一下，我整个人就开光了。一想到这里更加笃定了信念：我必须追到林音。
怀着激动的心情下班了，晚上方珊珊要请我吃饭，去的路上给又给大伟打了个电话——中午打过一次，他关机了。没想到还是一个关机提示，我竟产生了一种推测：会不会他被赵彤给谋财害命了。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估计是上桌了怕打扰，这家伙赌起来怪癖得很，但心下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准备晚上再打一遍。
跟方珊珊吃饭的地点就是上次她请我吃饭的地方，为表达上次鲍鱼捞饭的歉意，我请了——当然主要是在澳门赢了，不然绝对舍不得。但是因为是自己掏钱，所以没再忍心点鲍鱼捞饭。吃完了方珊珊又说想去看电影，说什么她新办的电影卡送了四张票。于是去看了《金刚狼2》，看完只觉红头发的女配角长得好丑，黑头发的女主角也没有林音漂亮，而且看到金刚狼和女主角嘿咻感觉很纳闷：故事设定金刚狼是钢筋铁骨体重沉得离谱，为什么女主角跟他嘿咻没有被压死？
看完电影，礼貌性地送方珊珊回家。两人坐到出租车后座，我瞬间想起了早上还跟林音一道坐在出租车后座，现在又跟方珊珊一起坐在后座，如果倒过来才叫完美。
跟方珊珊闲聊了几句电影之后，两人相对无言，我也没想着找话题，却不料方珊珊忽然来了一句：“你在我电脑里安的那个扑克软件挺好玩的。”
我听了一惊，心想上次拿她电脑下载了BBB，忘了删除，被方珊珊发现了，这倒也不算什么事，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也注册了一个号？？
“你充值了么？”
方珊珊点了点头：“但是我就充了800美金。”
我瞥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普拉达女包，琢磨着这句‘就充了800美金’，忽然心生悲凉：我终究还是个**丝，本来都是同事，现在人家充着玩的钱，就够我一个月工资了，想想自己，每天起早贪黑，在客户面前强颜欢笑，在领导面前努力工作，奋力的挤上拥挤的公交车，就着风吃下干涩的煎饼果子，冒着胃下垂的风险奔跑着奔向打卡机，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因为***穷？
“那你玩多大的啊？”
“100美元买入的。”
“赢了输了？”
“就剩80美金了，他们和QQ德州上玩的不一样，都没有人All-in。你一会儿去我那，帮我赢回来点儿呗，我都输上火了，你打得那么好，在澳门都能赢冠军，肯定能打回来。就算打不会来，教教我怎么打也行。”方珊珊说完望着我。
我刚要开口，不料方珊珊抢先开口说：“太晚了不要紧，就住我那，上班肯定来得及。”
我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是否在方珊珊那儿住我是无所谓，我主要是想起我酒店里放着的笔记本电脑——我本来计划着送方珊珊回去之后，回再打一会儿线上的。她让我帮她打回来？这姑娘胆子这么大，竟敢一次充800美金，剩80美金，怎么可能打回来？但话虽这么说，她这一通夸奖我倒很是受用，心想我的确是澳门赢家，这次肯定有提高，打线上能赢个大的也未可知。
方珊珊见我没回话，又补充说：“反正你回去也没什么事，你朋友不是走了么？”
我透过后视镜，见到开车的司机看了我一眼，还笑眯眯地跟我使了个眼色。唉……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事情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
跟方珊珊进到她的公寓，说真的，我自己感受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渴求，似乎打德州的热情比跟方珊珊聊天的兴趣更大一些。进门后我第一眼就看到她的笔记本电脑摆在了茶几上，脱了鞋，一个箭步过去，直接就把她笔记本开机了。
方珊珊见我进门就开电脑，摇了摇袋子里她在楼下买的水果：“小乐乐，不着急玩电脑，你先帮忙洗洗水果呗，我不能碰凉水。”
我心想你当然不着急打牌，关键是我着急打牌啊，但是还是耐着性子洗好了水果，作为一个土鳖，我发现她买的水果我还有好几种不认识，在北方从来没见过。
洗好了水果，终于可以开始打牌了，开了客户端，发现账户里只有35刀，我就问方珊珊不是剩80么？方珊珊往一边往菠萝上插牙签一边笑着说：“要是不说多点，你是不是就不能过来了？”
“那你到底充了多少？”
“50美金。”
我心想你知道800美金有多伤我感情么，但嘴上自然也没说什么，方珊珊吃了一口菠萝，忽然放下菠萝又起身了，进了里屋，没几秒又出来，手里拿着个带Logo的白色纸袋。掏出了一件粉色T恤衫，看着我说：“昨天我去逛街，看见这件衣服，我觉得你穿着肯定特别帅，所以就决定送你一件。本小姐可从来没送过男人衣服哦。”
不知怎么，她说完这句话我的的第一反应是：可能你真的没送过别的男人衣服，但你送的东西比衣服值钱多了。
她把衣服抖开，我看见阿玛尼的标志，看起来，应该也值一些银子，比我身上穿的制服式样的白衬衫自然是高大上多了。
“来，试试。看看好不好看。”她递给我。
“不用试了，我这么英俊的男人，穿什么还不是风度翩翩。”
“知道你帅，来，试试吧。”
我看见扣子上有个花纹，倒是和黑桃有点类似，接过来直接套在外面，方珊珊却不满意，非要让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试试。那么我为什么没有脱了衣服试呢？是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么？当然不是，只是懒而已。
见她执意的样子，知道懒是懒不成了，于是脱了衣服换上，照了照镜子，发现和还真是不错的一件衣服，难得的是方珊珊竟然没有买错尺寸，穿着正合适，心想我大老远陪她去医院跑前跑后连带着还得安慰她心情，收她一件礼物倒也不算过分，不过她如果想凭这点礼物就收买我于乐可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