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年来吃不饱穿不暖，喝水都要精打细算。就算冬日里身上穿得衣服多显得臃肿，通过细瘦的脖子和手腕，看出严重的营养不良。
一拳打过来，差一点把他打翻在地。
猴子喘着粗气狠狠的瞪着他，却不敢再动手。
方才打他的人就是王五，王五气汹汹的瞪圆了眼睛，像是索命的阎罗，继续骂他道：“宋哥是你随随便便打的人？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用不用王哥教教你懂点事？！”
说完王五冲他飞快的眨了眨眼。
猴子愣了一下，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王五转身朝宋文武道：“这孩子忒不懂事，打死得了。”
“哎，话不要说得这么重。”宋文武反而装起好人来，“小孩子心直口快，不会玩心眼，我很欣赏这种人。”
王五听他这样说，呐呐笑了笑，道：“宋哥您长谋远虑。”
宋文武没吭声。
猴子看他两人一唱一和，再也忍受不住，心里一门子想着要离开这里，现在就离开这里！
他擦擦泛着腥味的嘴角，猛然一转身，风一样往门口冲去。
铁塔看着猴子往门口跑，现在天这样黑，他贸贸然出去肯定出事。
匆忙得连跟宋文武的招呼都不打，跟着猴子往外跑。
王五眼中闪过一抹希冀。
宋文武漫不经心的神态却一刹那统统褪去，起身冷冷的说：“把孙永利跟我抓回来！翻天了还！”
孙永利是猴子的大名，宋文武身边有两名速度型异能者，那两人飞快的往门口掠去。
此时猴子已经跑出了十多米，那两人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很快就追上猴子身后的铁塔，超越他，从背后抓住猴子的衣服。
猴子怎会轻易屈服，大力的挣扎着。那两名异能者咒骂一声，“小兔崽子，还他妈的挺野！”
一边碎嘴说着，一边把猴子的棉衣往上一掀，从前面将他的头罩住，按在地上扑通扑通打了一顿，三拳两脚就给打老实了。
猴子蜷缩着腿脚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眼泪流满双颊。
“嘿！就是欠收拾！”说完两人分别扯住猴子的一只手臂，就这样拖着他往门口走。
猴子被拖得难受，挣扎着要站起来，双脚乱蹬，却不得章法。铁塔在身后看见，连忙走上前去。
“宋哥没说让你们打死他！”
说完铁塔粗鲁的将两人往旁边一推，从他们手里将猴子双手抽出来，把人扶着站起来。
猴子不领情的把手一甩，撇过脸去。
铁塔叹了一口气，道：“永利，这不是我的错，你迁怒我了。”
猴子恨恨地白他一眼。
这时候前面有人出声，“还不过来？”
四人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宋文武屈尊降贵的走了出来。他在煤气屋里待得时间久了，可能有点中煤气，现在出门来，被冷风一吹，按压着额头，脸色很苍白。
这么多人盯着，猴子想跑是跑不成了。
铁塔背对着宋文武，用力的给猴子使了一个眼色。猴子咬着嘴唇，一脸的委屈，走进门里。
铁塔低着头，朝宋文武赔不是。
“他跟栓子感情不错，这事儿，还请宋哥您多担待，别跟他计较，我回头给他吃点教训。”
宋文武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宋哥心里有数。”
他掀着半边眼皮，好似很疲倦的看着远处。铁塔的新慢慢的沉了下来。
宋文武好像没事人似的，温和道：“你不是要去看栓子的吗，哦，我忘了告诉你，我们给他放在那边了。”
宋文武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说：“你不去看看，兴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铁塔看看猴子，又转头看了看栓子的方向，犹疑不定。
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出去才不过一个多小时，从回家来，到猴子大闹宋文武，差不多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总共下来，栓子应该在外面待了个半小时。
也许……他还没死。
铁塔想去看，可又放不下猴子。
宋文武刚才的语气和内容，都不太含着好意。
宋文武确实如此。
那孙永利真当自己会腾云驾雾七十二变，还想大闹他宋文武，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么下他的脸，怎会不起杀心？
王五站在宋文武身后，眼神闪烁，用尽全力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的瞪着铁塔。
铁塔心里事多，三心两意，楞是没看出他的暗示来，王五牙都要裂了。
铁塔沉声道：“我去看栓子兄弟最后一面。”
刚转过身去，铁塔想起来什么，竭力装出一副自自然然的表情出来。
“猴子，你不是总想着你栓子哥吗，我们一起去。”
猴子连步从屋里往外跑，宋文武抬起一手，马上有人将猴子按住。
铁塔道：“宋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宋文武一脸的心不在焉，道：“王勇，宋哥待你不薄，这人以群分的道理，我不知跟你讲过多少遍，怎么你就是不开窍？”
宋文武淡淡道：“你自己去吧，我跟永利有话谈一谈。”
铁塔在黑夜中站着，店面里反映出不太明亮的火光。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滑过，宋文武开口道：“大源一直想跟你做个朋友，你们两个一起去吧。”
大源就是刚刚跑出去抓猴子的人，闻言痞子似的一笑，道：“难得宋哥瞧得上你，走吧。”
大源正要往他这边走来，铁塔却抬起头来，和宋文武对视。
大源抬起脚来，铁塔开口道：“我听宋哥的。可我有一个请求。”
宋文武眯起眼睛，很满意他的识相。
“你说。”
大源还站在宋文武背后，铁塔道：“猴子我到底照应他半年，能不能让我们哥俩，说几句话。”
宋文武脸沉下来，铁塔笑道：“我王勇一言九鼎，确实啊，孜然一身没负担，宋哥您说得是真的对。实话不瞒您说，我之所以照顾猴子，一是因为他年龄小，第二是真的投缘，总得让我送他一程。”
猴子瞪大眼睛。
铁塔继续道：“我们不去别的地方，就在这里，您眼皮子底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宋文武只得挥挥手。
那人把猴子往门外一推，猴子踉踉跄跄跑出来，扑到铁塔身上。
猴子眨了眨眼睛，失声问：“我要死了吗？”
宋文武盯着铁塔的一举一动。
铁塔摸了摸猴子的头，说：“宋哥说得对，可惜我以前一直没有领会到这一点，人以群分，我早就该明白的。”
猴子眼眶飞快的聚拢眼泪，鼻尖通红，小幅度的抽气。
铁塔紧紧地攥住猴子的手腕，猴子能察觉到他的颤抖，铁塔吸一口气绵远流长，又长长的吐出来。
就在这时，铁塔轻声说：“跑！”
说完拉着一脸不在状态的猴子扭头就跑！
猴子：“……”
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两人慌不择路挑了一条路就往前飞奔，后面的人愣了足足十多秒才反应过来。
宋文武脸色铁青，大脑嗡嗡作响，直到眼前又晃过一道人影，才大喝一声道：“你他妈敢耍我？！追！”
队里有两名速度型异能者，手脚快，脑速慢。宋文武吼完好一会才拔腿去追，这时候那两人早就跑出老远了。
而一马当先，唤醒宋文武神智，第一个往前跑的居然是王五。
王五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大喊道：“你们给我停下！”
中气十足，但毫无诚意。
铁塔和猴子跑到转弯处，蓦然眼角扫过一个靠着墙坐着的人影。
猴子大叫：“是栓子哥！”
铁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兵，王五这回的速度看起来居然比那两名异能者还要快，就在他们身后七八米的地方。
铁塔一跺脚，一咬牙，道：“去看看！”
就算再危险，此时此刻也必须去看一眼。
死就是死，活就是活，不然的话，他要因为今天的事内疚一辈子。
两人飞速往墙边跑去，月光沉沉，凑得很近了，几乎是面对着面，才看清楚那张熟悉的脸。
栓子脸色青白一片，眼睛紧紧闭着。
等视线从眼睛往下挪移，铁塔忍不住痛骂一声，“畜生！”
他回头大吼：“宋文武，你他妈是畜生！”
栓子靠着墙，冰天雪地的大冷天，到了晚上，外面温度在零以下。
就是这样冷的天，让一个高烧不退，昏昏沉沉晕倒的人，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裤|衩坐在外面。
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怎么忍心这样对待？
更何况，这还是他的朋友！
栓子的身体已经僵硬了，铁塔手指颤抖的探了探鼻息。
没有呼吸。
他光|裸的胸膛还有被拳打脚踢的痕迹，脸上被烧坏的伤口水泡，还有被宋文武连着往铁炉壁上磕出来的大口子。
他全身在月光下泛着灰黑色，已然是死人的颜色。
就在这时，耽误的这一小会功夫，王五已经第一个跑了过来。
猴子已经没有了眼泪，双眼阴狠的盯着正快步走来的宋文武，刻骨仇恨的目光已经将他扒皮抽筋。
铁塔在这时候，反而冷静极了。
王五几乎冲上前来，铁塔边退步边说：“大家兄弟一场，王五兄弟，宋文武根本就是个畜生！你还为他卖命？！”
宋文武在远处冷笑道：“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