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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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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无欢,如何?”莫惊空眼色得意,“用放了我换取你身世的秘密,说起来也算划算——”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便被卡在喉间,因为一只手猛然用力掐上了他的脖子,他顿时觉得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惊恐的望着莫无欢,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莫无欢的主意,明明一开始他都动摇了!

“莫惊空,不要在我面前玩花招,我莫无欢从来不受威胁!”莫无欢清冷如雪的眸色,漆黑深邃,沉如深潭,让人一眼似要陷进无尽空无里,莫惊空从这样神色莫辨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惊恐的脸,那样卑微,那样可怜,那样滑稽!

但是莫无欢并没有取走莫惊空的命,而是缓缓松开了手,冷然吩咐道:“捆起来,等待他日押解回京,交于皇兄发落!”

顿时有两个影卫忽然从阴影中钻出,将莫惊空五花大绑之后,顺便搜了个一干二净,但是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由微微有些懊恼的回道:“王爷,并无要找的东西!”

莫惊空“哼”一声冷笑,瘸着腿白着脸看莫无欢,眼底的得意又重新漫上,他就知道,莫无欢不会放弃千里骑的虎符,当年先帝有言,千里骑和千机军本为一只军队,只有一块虎符,后来为了分掌兵权才一分为二,虎符也分为虎头和虎尾两部分,千机军主帅掌虎头,千里骑主帅掌虎尾,若想同时号令千机军和千里骑,必须将两块虎符合二为一,否则就算是皇上,也无法单独号令其中之一。

莫无欢倒也没有多少惊讶,毕竟千里骑虎符事关重大,要是随意便能让人翻出来倒也显得莫惊空太过无能,怎么配执掌千里骑足足十余年!千里骑虎符必然在莫惊空身上,只要抓住莫惊空找到虎符是迟早的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思及此,他沉声吩咐道:“带走!”

等莫无欢带着五花大绑的莫惊空重新出现在战场时,这边的战事也已经基本走向了尾声,几个莫惊空的主要副将要么被抓,要么被杀,剩下的人群龙无首,已经渐渐乱了方阵,此刻又见莫惊空被抓,早已经放弃了抵抗之意。

见此情形,墨痕不由高声道:“安定王被抓,其他副将也已伏法,尔等还要负隅顽抗,与整个无虞千月为敌吗?”

顿时混乱的战场内响起了乒乒乓乓武器坠地之声,但也有人似不愿屈服,还不肯缴械投降。

墨风也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们都是无虞的子民,即便不为自己,难道也不想想家中的父母妻儿吗?”

顿时又是一阵凌乱乒乓之音,又有一部分人放弃了抵抗,最后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大多是莫惊空的心腹,被慕家四兄弟和暗影十卫三下五除二便也杀的杀,拿下的拿下,一场血战到此终结。

慕云轩交代军中主将将抓获的人和投降的千里骑一并带回望月城,等候发落,这才与顾行知带着一小队人,重新赶往掩埋漆木盒子的地方,而慕云帆三兄弟却将莫无欢团团围住,尤以慕云珏为甚。

“无欢妹夫,你想好了吗?要不要收我为徒?我保证有什么好的先孝敬师父!”两眼放光的是长相俊美呆萌具备逗比属性的慕云珏。

“老五,你有点出息好吗?能不能做我慕云帆的妹夫,要看他有没有本事过了我这关!”满脸不屑绝不打算苟同的是魁梧壮硕棱角分明的慕云帆。

“哎,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尽一下地主之谊,难得无欢妹夫来咱们千月一回,你们能不能有点风度?”笑着脸当和事佬的是沉稳持重潇洒倜傥的慕云祁。

莫无欢对于三兄弟的态度不置可否,任由他们三人吵得面红耳赤,他只管神态淡然的为慕云筝牵马,清冷目光远远散开,看向无尽苍穹,关于身世,他迟早要回一趟云中天宫。

慕云筝坐在马上望着几个哥哥玩笑斗嘴,而木头人就走在她的身边,她忽然觉得幸福,这样的日子她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了,心头那因为父皇的死而沉重的心事也不由变得轻松了许多,她浅笑着望向莫无欢,想跟他分享此刻的喜悦,却发现莫无欢的心思似乎有些飘渺,她不由唤道:“无欢?”

莫无欢蓦然回神,望向慕云筝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伸手握上她那只没穿鞋子的脚,觉得微微有些凉,便用手帮她捂着,语气温柔:“怎么?是不是累了?”

慕云筝忽然觉得这样的无欢有些让人心疼,他虽然面上看去毫无异样,但是她就是能看穿他眼底的伪装,她好想走进他的心里去,让他从此再也不必在她面前伪装。

思及此,她明眸一转,一抹俏皮的笑忽然漫上唇畔,她对莫无欢招招手,示意他靠近,莫无欢眼底一抹讶异,将身子往她面前凑了凑,慕云筝便附在他耳上,吐气如兰道:“我想去我们初遇的地方看看。”

莫无欢神情一怔,随即释然,他又何尝不想回去看看,不由宠溺道:“好。”

慕云筝娇笑着要下马,却被莫无欢止住,以眼色示意她脚上未着鞋子。慕云筝却无所谓的道:“没事的,不冷。”莫无欢却态度坚决,直到墨痕手里拎着一双干净的短靴过来,他才亲自把鞋子给她换上,低声道:“这密林中荆棘丛生,又有各种毒虫,你若赤脚走在地上,太不安全,我这有双备用的鞋子,你先换上,虽然大一些,到底比赤脚要好。”

慕云筝先是微微有些惊讶,随即脸上露出幸福的光芒,她任由莫无欢摆弄着她的双脚,她喜欢被莫无欢这样事无巨细的管着,管她一辈子才好!不!她贪心的很!她想要他管她生生世世。

“好了。”莫无欢帮她换好了鞋子,还细致的用布条把靴口绑住,以免因为鞋子太大而落入东西,然后示意她可以下马了,慕云筝却坐在马上耍赖,对着莫无欢伸开双手,要他抱自己下去。

莫无欢白皙的俊脸一红,似天边一抹红霞,好看极了,他略略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对慕云筝伸出了双手,慕云筝欢喜的一头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飞快而清浅的在他红唇上一吻,顿时就见清冷月光下,莫无欢脸上的红晕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开始蔓延,甚至一直延伸到他脖颈的衣领处,慕云筝因此而无比得意的笑了,她发现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调戏木头人了!

莫无欢虽然脸红,动作却不肯打折扣,将慕云筝紧紧拥在怀里,看见她甜美幸福的笑颜不由也轻轻勾起了唇,心头那盘亘的心事忽然一轻,被暂时放下。

“好啦,放我下来吧!”慕云筝虽然贪恋他坚实温暖、淡雅清爽的怀抱,却也心疼他一夜辛苦,要下地自己走,莫无欢却不肯松手,她不由道:“你总不能抱我去云海吧!快放我下来。”

莫无欢却眼底温柔的望着怀中柔软而美好的她,淡淡道:“有何不可?”

慕云筝一愣,为他这样的宠溺和温柔下意识失了神。莫无欢侧首对墨痕和墨风吩咐道:“不必跟来!”说罢抱着慕云筝往云海而去。

走在前面争执不休的慕家三兄弟,吵了半天也没能得出个统一的意见,最终决定去征求慕云筝的意见,可是一回头,却发现马上空空如也,慕云筝和莫无欢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慕云珏大叫一声:“呀!小七呢?我的师父无欢妹夫呢?”

慕云帆和慕云祁也不由微微皱眉,下意识四处寻找,远远瞧见莫无欢怀中抱着小七,已经走出了好远,黛色的衣袂和火红的裙裾在身后交缠、飞扬,夜风卷起两人长长的墨发,飞舞如丝,众人不由看着这样交融相拥的背影痴了。

慕家三兄弟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方向,忽然想起小七出嫁之前最喜欢去的一个地方——云海,小七曾说,那里是她与木头人初识的地方。兄弟三人面面相觑又各自调开目光,眼底唇角是最真诚的祝福微笑,为上天如此眷顾,终究还是让小七找到了她的木头人。

莫无欢与慕云筝安静的坐在沙滩边一块稍大的海礁石上,静静的望着海浪轻翻,发出一阵阵温柔低语,天际已然有了一丝曦光,微微泛出鱼肚白,慕云筝将头靠在莫无欢肩窝,轻声却坚决道:“木头人,此生我们再不要分开,好不好!”

“好!”莫无欢轻柔的回,语气亦似轻翻的海浪。

慕云筝却瞪他一眼有些负气道:“回答的这么随意,一看就没放在心上,想当初你也说今生必不会忘记我,可是才十年不见,你就把我忘了个一干二净,你说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对于慕云筝近乎无理取闹的抱怨,莫无欢只用一个温柔的浅笑回应,他目光落在翻涌的海浪上,见一只海螺被海水卷上沙滩,他眸色微动,拍拍慕云筝,起身捡起那海螺,柔声道:“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海螺可以记录声音,我把对你的承诺告诉它,让它帮我见证!”

慕云筝却一把抢过海螺,娇笑道:“那我先说。”说着她很认真的将海螺凑到嘴边,一本正经道:“小海螺,小海螺,我慕云筝此生都要赖定莫无欢,任是天涯海角,他在哪,我在哪。”她说话的时候,澄澈的眸子熠熠生辉,好似海面上浮荡的辉光。

说完她把海螺递给莫无欢,娇羞道:“该你了!”

莫无欢接过海螺,亦认认真真道:“任风云变幻,江山颠覆,我只要筝儿一世安乐幸福,她若想采菊东篱,我便是田园水架,她若要驰骋天下,我便是千里骏马。死生契阔,不离不弃!”

这誓言铿锵,亦似翻涌的海浪冲击着慕云筝的心房,她紧紧怀抱记录两人誓言的海螺,轻轻依偎在莫无欢怀中,任海风飒飒,不及这一刻两人情意绵长,夜幕终究会被黎明取代,两人在海风中相依,望见天际一片曦光红霞,灿烂似彼此唇边浅笑。

……

将无虞帝秘密安葬之后,莫无欢和慕云筝还来不及喘息,前线便再度传来噩耗,沧涂得知千月帝身死之后,对千月发动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攻击,太子慕云琅误中敌军奸计,失去了踪影,下落不明。

莫无欢派墨痕将莫惊空和主要叛将押解回极乐城,他则与慕云筝率领投诚的千里骑兵马,再度赶回前线,顾行知与老五慕云珏相随,经过五个日夜兼程赶路,终于在第六日的黄昏之前赶至酔月城。此时的酔月城可谓弹尽粮绝,又因为没了太子坐镇,全军人心惶惶,城池几欲被沧涂军扣破。

幸亏慕云筝等人及时赶到,为大军带来新的粮草和弹药,在四人的率领之下,终于将狼子野心的沧涂军打退,只是却一直没有慕云琅的消息。

战事告一段落,众人心头自然轻松许多,但是慕云琅始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就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口。另外,国不可一日无君,千月帝身死,太子慕云琅不知所踪,众人一致推举二皇子慕云墨登基为帝,顾行知受慕云筝所托,暂时回到千月国,辅佐新帝。慕云珏继续留守酔月城,以防沧涂伺机再动。

同时,战事才刚歇不久,无虞便传来消息,安宁王莫惊风图谋不轨,趁莫惊空被抓,莫无欢不在国内,起兵造反,莫无欢不得不率领千机军赶回无虞国内镇压叛乱。

慕云筝始终不肯放弃寻找慕云琅,在酔月城附近城池几番寻找,却终究没有消息,又听说当时慕云琅失踪的地点在沧涂与千月的交界城樊城,慕云筝决定往沧涂国内打探消息。

这一日,易容改装成主仆的慕云筝与墨风,悄悄潜入沧涂最南方的边城樊城,暗中打听慕云琅的消息。

慕云筝走近一家茶馆,要了一碗茶,一叠小吃,一边随意的吃着,一边暗中观察。这是一家生意很旺的茶馆,不知是因为这茶馆的茶好,还是因为台上唱戏说书的讲得故事妙,总之茶馆里聚了许多人,简直人满为患。慕云筝细细的听着,不过是些风月俗事,不值推敲,不由微微有些失落。

她正要付钱离去,另寻消息,却忽听茶馆里有人喊:“老李头,换一个,换一个,这故事都说腻了,我们要听五皇子智擒千月太子慕云琅,你快快讲来!”

慕云筝听到慕云琅三个字,不由浑身一震,心头疑惑,难道大哥被沧涂的五皇子擒去了?

台上那说戏的老李头却不敢随便应答,他战战兢兢的望一眼二楼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眼底泛起犹豫和害怕。

慕云筝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便见那角落里一张小巧却不失精致的雅桌边,坐着一名灰衣男子,廊柱挡住了他的脸,慕云筝看不清楚,只隐约见他墨发轻垂,身子偶尔前倾时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下巴上清浅的胡茬。慕云筝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那雅桌上摆开一盘棋,那灰衣男子正在独自对弈。

慕云筝不由好奇,这灰衣人是谁?一个人下棋有意思么?光看他的行事作风就与这茶馆大不相同,若是喜欢博弈,大可去棋社,何必在这嘈杂茶馆下棋,她虽对棋艺不甚通,但她的二哥慕云墨却是个棋痴,因此耳濡目染也懂一些,她知道下棋向来讲究个安静,才能思路清晰不被打扰,这人在这里下棋,这不是背道而驰吗?因而她对这灰衣男子更加好奇。

楼下的听客见那台上的老李头迟迟不肯说,不由有些急了,怒道:“快讲,快讲,别再说那些男男女女、卿卿我我的俗事,没意思,大爷若想听这个,还不如去古月梦斋看晴姑娘,老子要听男人战斗的戏,要听五皇子智擒慕云琅!”

“对!五皇子智擒慕云琅!老李头,快讲,快讲!”楼下的听客都不由起哄,眼看那老李头苦着一张脸,都要哭了。

慕云筝明眸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她忽然起身,往台上走去,墨风下意识要拦,却被她轻巧躲开,墨风到底顾着此刻身在沧涂,怠慢不得,只得匆忙跟上,心中祈祷王妃不要乱出什么幺蛾子才好,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他就不只是回炉重塑这么简单了,估计王爷会把他千刀万剐,他不由暗骂自己倒霉,怎么又摊上这跟王妃有关的苦差事!

慕云筝上了台,对那老汉一笑,道:“这位老先生,想来你讲了这么久,也渴了,不如小生也请你喝碗茶。”

那老汉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望着慕云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老李头在这李家茶馆说戏十多年,还从来没人请他喝过茶,倒是见过不少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霸主,不由对慕云筝心存忌惮。

慕云筝给墨风使了个眼色,墨风立刻毫不犹豫的上前拉着老李头下了台,一把将他摁在桌前,沉声道:“喝茶!”

那老李头哪里见过这样请人喝茶的,顿时七魄吓掉了三魄半,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坐在凳子上再不敢动弹,不过就是他想动估计也动不了了,因为他的腿已经软的跟两根面条似的了。

慕云筝很满意墨风的办事效率,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众人见慕云筝上台拉走了说戏的老李头,不由都窃窃私语,本来就有些嘈杂的茶馆,顿时更加吵嚷热闹起来。

似是被楼下的吵闹烦扰,楼上的灰衣男子终于状似无意的抬头,便瞧见台上的慕云筝眼底一抹狡黠一闪而逝,不由微微挑眉,眯着眼细细的瞧,口中随意问道:“这是何人?”

“主子,奴才从未见过,想是生面孔。”他身边的侍从恭敬的回。

“哦?”灰衣人的语气戏谑,疑惑时尾音拉得稍长,便天然一抹风流韵致,他修长的中指和食指间夹着一粒玉石白子,在棋盘上久久盘亘,不知该如何落子为好,楼下的吵嚷声却越来越大,他心头顿生一抹烦躁,随即将指尖的棋子一丢,抬手将面前的棋局胡乱一抹,干脆往后倚在椅子靠背上,仔细的打量着台上的慕云筝,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慕云筝望着廊柱后微微有些气急败坏的灰衣人,笑的自信飞扬,显然她的第一步棋,引起对方的注意力,非常成功!

她忽然抬手,对着一楼内的众位听客安抚道:“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们不是要听男人战斗的戏么?小生这里刚巧有一个,或可说给大家一听,博大家一乐。”

众人纳闷,却也多半不信,想他一个看上去不足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有见地的故事,不由都唏嘘一片,很不看好。

慕云筝也不管台下众人如何反应,自顾自道:“大家别看不起小生,故事好不好,要听了才知道,小生今天就给大家讲一个不久前真实发生的故事,这故事的名字就叫做‘一骑千里闯敌营,怒割敌头祭先翁’。”

本来大家还满腹怀疑,一听这名字甚是唬人,不由觉得这小子的故事没准真的可以一听,便下意识停了吵嚷,坐下身子慢慢喝茶细听。

二楼的灰衣人,听到这故事名字,下意识的欠了欠身子,显然慕云筝引起了他的兴趣。

慕云筝偷偷觑见那灰衣人身子微微前倾,红唇不由勾起一抹笑,随即朗声道:“话说时值沧涂与千月大战正酣之际,眼看沧涂大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胜利在即,千月军中却忽然来了一方援兵,说起这援兵的主将,你们可知是谁?小生也是多番打听才得来的消息,此人正是威震三国的第一战神,无虞安康王莫无欢是也!”

平素里来喝茶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对于很多事都一知半解,大多听到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但是这无虞安康王的名头,他们几乎都听过,只是并不了解,如今听慕云筝要细说,不由齐齐倒吸一口气,聚精会神的等着下文。

站在台下的墨风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心想王爷若是知道王妃将他的事迹在一个无名茶馆里大肆宣扬,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竟然是他!”二楼的灰衣人却在听到千月援军主帅是无虞安康王莫无欢时,下意识的自语一句,后仰的身子再度往前倾了倾,他抱臂趴在桌子上,眉头却有些皱起。

慕云筝见他神情又有了变化,嘴角的笑意更深,不由继续道:“话说这安康王莫无欢刚与千月国邀月公主完婚,正值新婚燕尔,却忽然被前方战事打扰,一怒之下,披甲上阵,去了前线,刚到前线不久,就遇上千月帝中了毒箭命在旦夕,不久便一命呜呼,这顿时激起了莫无欢心中的愤怒,为了心爱的女子,莫无欢逝要为岳父报仇!”

慕云筝越说,墨风的嘴就抽的越厉害,心中暗暗腹诽,王爷哪里是王妃说的那个样子……

“主子,是否要属下去……”二楼灰衣人的侍从面色凝重,忍不住建议道。灰衣人却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听下去。

“有一天夜里,沧涂大军被千月的军队和莫无欢带来的援军打退,但是他们却并未放弃,悄悄躲进了酔月城周边的密林,待夜色渐深,忽然对酔月城下的涂月镇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千月大军和莫无欢的军队立刻驰援,他们如此骁勇善战,沧涂的军队几乎难以招架,眼看节节溃败。此时,沧涂军主帅便不由定下一个计谋,决定用少量军马的损失,诱敌深入。果然,莫无欢中计,陷进沧涂军一早设下的箭阵。”

所有人正听得热心沸腾、聚精会神,却忽听二楼有人厉声道:“楼下公子说的故事不错,我们爷请你上来讲。”原来是那灰衣人的侍从,受了灰衣人的属意开口相邀,只是他语气生硬,有些不善。

慕云筝眼底明眸转了转,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这灰衣人可真沉得住气,竟然任由她在沧涂的地盘上,散播于沧涂不利的故事言辞而不动声色,想来一定是个人物。还好,她终究赌对了,灰衣人最终还是出面了。若是再说下去,她还真不知道要怎样自圆其说了,因为之后莫无欢并没有跟她详细说明那一夜的过程,她虽问过,无欢却不肯讲。

楼下的人正听得入神,怎么肯被人半路打断,有些个性子急的甚至已经站起了身子,打算指责楼上那人,却在瞧见那灰衣人之后忽然没了动静,甚至都匆匆付了茶钱离开了。

慕云筝心中纳闷,这灰衣人究竟是什么人,竟只让人看上一眼便能将人吓得落荒而逃!

墨风忙上期一步,在慕云筝身边低声阻止道:“王妃,不可上楼,危险!”

慕云筝却眼色坚决,看那说书的老李头对灰衣人甚是忌惮的神情,她几乎可以断定,这老李头说书的剧本只怕也都来自于这位灰衣人,否则一个说书唱戏的老头,如何能知道这些军中秘事?思及此,她缓缓往楼上走去。墨风无奈,只得慌忙跟在她身后,以确保她安全。

慕云筝来到楼上,发现二楼虽然很大,却只有角落里那灰衣人一桌,此刻那灰衣人已经重新摆好棋盘,低着头,又自己与自己对弈了起来,侧面垂下一缕黑发,挡住了他半边的脸,慕云筝依稀从二楼透过的斑驳光影里,看见他下巴微尖,胡茬清浅,半张脸肌肤如雪,俊眉飞扬,气势如剑。

灰衣人的侍从在雅桌的对面为慕云筝添了一张硬木椅子,灰衣人头也不抬的道:“坐吧。”语气不算傲慢,却也不见礼敬,这让墨风颇有些不满意,在他眼里,只有他家王爷才能这么高冷!

慕云筝本来就是来打听消息的,自然也不大介意,正要坐下,墨风却忽然道:“公子请稍等。”慕云筝一愣,心道墨风要做什么?平日那么蔫吧的一个人,几乎问一句才答一句,今天怎么主动说话了?而且貌似在生气!

墨风却不顾其他人的惊讶和疑惑,说着将自己的外衫脱下,内里朝外,叠的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然后往那硬木椅子上一放,十分恭敬的对慕云筝道:“公子,请落座。”

灰衣人的侍卫不由狠狠瞪一眼墨风,似乎很不满意,墨风不甘示弱的瞪回。灰衣人因此有些诧异,下意识抬眸看一眼墨风,迷离眼色露出一抹欣赏和好奇。

慕云筝差点没憋住笑,这才明白墨风在生什么气,估计是对灰衣人不大满意,也难得他此刻还想着要为自己挣足面子,真是个称职的属下,她决定等回到无虞,务必要让无欢给墨风升职!

慕云筝这才落座,不由去打量对首的灰衣人,灰衣人却又垂下了头,右手食指和中指捏着一枚白子,轻轻蹭微带胡茬的下巴,语气随意道:“你的故事不错,哪里听来的?”

慕云筝明眸一转,睁着眼说瞎话:“我姑丈家的邻居的姨娘的外甥可巧在当兵,偷袭涂月镇那一役他也参加了,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却断了一条腿,便从军队退了下来,我前几日去姑丈家串门,他就坐在路边晒太阳,我就跟他攀谈了几句,便得了这个消息,这可是机密,不是一般人都能听得到的!”

灰衣人豁然抬头,顿时一张俊美风流的脸映入慕云筝的眼帘,他五官精致而秀美,乍一看比寻常女子还要媚上三分,可偏偏他的眉张扬飞舞,一派英气凛然,瘦削微尖的下巴上胡茬浅淡,愣是将这样一张俊美邪异的脸,衬托得风流韵致不失男子气概,三分妖美,七分倜傥,一双琉璃目似有七彩辉光,熠熠夺目的射出冷冽如冰的眸光。

好相貌!慕云筝在心底暗赞,却望着灰衣人的眸色有些失神,依稀觉得这双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不由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个究竟。

灰衣人却被慕云筝大胆直接的目光看得微微诧异,很少有人敢这样跟他直视,眼前的少年分明只有弱冠之年,目光却犀利勇敢,不由也在心头对慕云筝的镇定大加赞赏。

随即他冷冽的目光一收,唇角微勾,又恢复了最初的懒散模样,几分风流,几分戏谑,轻轻将手中的白子落下,淡淡玩笑道:“你若总这般胡说八道,我可要替你的小命担心一番了。”

慕云筝无所谓的挑眉耸肩,笑嘻嘻的道:“不劳阁下费心,十八年来小可都是这般过来的,尚且自在逍遥,滋润安好,脑袋长得也算牢固,还没人能取走我的小命呢。”

灰衣人嘴角的笑意深了几许,似是觉得慕云筝蛮有趣的,不由问道:“你可会下棋?”

慕云筝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没什么正经的样子,随口道:“下棋倒是会,但是应该不如故事说的好,不过……”说着她略微顿了顿,唇边笑意清浅的看灰衣人,灰衣人微微挑眉,果然抬首来看她,见她璀璨眸色精光熠熠,狡黠如狐,不由问道:“不过什么?难道是我不配与你下棋吗?”

慕云筝轻轻叹口气,一副傲娇的样子道:“也不能这么说……”

“你个无知狂妄之徒,爷的棋艺独步天下,你!”慕云筝的话还没说完,灰衣人的侍从却先忍不住了,他早就看慕云筝一副嬉皮笑脸对主子不敬的姿态很不爽了,此刻见她竟然鄙视主子的棋艺,实在忍无可忍这才张嘴怒斥。

“无妨,让他说!”灰衣人阻止了侍从,看上去心情不错的道。墨风瞪一眼灰衣人的侍卫,一副不服来战的拽样子,与他平日里憨厚木讷的样子大相径庭。

慕云筝因此觉得好笑,忍不住心情奇好道:“公子棋艺想来也是炉火纯青,难逢敌手,所以才会日日于此处自己与自己博弈,只是我一介武夫,平日里只喜耍刀舞剑,下棋只是玩乐而已,不曾真正用心,若是赢了你,岂不叫你难堪?”

“放肆!你若能在主子手下走过三招,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灰衣人的侍从似乎被慕云筝气得够呛,若不是灰衣人在这,估计他要暴起揍得慕云筝满地找牙,让他敢在主子面前轻狂!

灰衣人对侍从摆摆手,迤逦眸光在慕云筝身上婉转流连,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去打量慕云筝,见眼前少年唇红齿白,五官秀气姣好,相貌似还未完全长成,因而略略有些婴儿肥,狡黠眼底空澈灵动,三分狐的狡猾,七分鹿的软萌,唇边笑意清浅,一抹与年纪不符的淡然镇定。

灰衣人眼色迷离,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他越看慕云筝越有兴趣,也越觉得心惊,这少年如此年轻,便有这样的智慧机谋,实在让人刮目相看,先故意把自己放的位置很高,引起他的注意,又适时以退为进,将他的定位推高,再辅以激将法,让他陷入一个不得不赢他却赢了也胜之不武的尴尬境地,这样看似随意而轻描淡写的对话,却步步都有陷阱,必是提前细致观察,把每个人的性格加以揣摩,在关键时刻说出不同的话,激起不同人的反应,从而推波助澜,帮他达到想要的效果,果然是个口舌上的高手。

而显然,他的侍从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帮手还不自知,他不由叹息着看一眼侍从,眼底有些无奈,稚诚忠虽忠矣,却总是缺些智慧。

灰衣人的侍从稚诚望着主子无奈叹息的目光,有些慌乱,有些不明所以,因而讷讷的垂下头去,不敢再吱声。

“你如何知道我日日于此处自己与自己博弈?”灰衣人嘴角勾笑,淡淡的问,对付这样的谈话高手,转移话题是最好的办法,他想把他架高好占尽优势,他又怎么能让他得逞?

慕云筝却好似看不出他的目的,脸上依旧懒洋洋、挂着纯天然无公害的大笑容,回道:“小可不才,刚巧有点观察力,这桌子乃汉白玉理石所制,特殊工艺处理过后,虽圆润光滑却少光泽,呈暗哑色以突显桌子低调奢华的品味,然而请公子自己看一下,你那边的桌角却光可鉴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种暗哑的理石处理工艺只处理在表面,你总在此常坐,时不时衣袖扫磨,时日一久,表层的暗哑处理工艺被磨去,便露出了理石原有的光泽度。”

墨风站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王妃竟然懂这么多,又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忙倒了一杯茶递上去,慕云筝欣慰的接过茶,对墨风真是原来越满意,她决定或许回无虞之后,将墨风要来跟着自己也不错,胡乱想着,她挑眉望向灰衣人,自信飞扬道:“公子对于小可的解释可还满意?”

“呵呵!”灰衣人忽然轻笑一声,眼底神采奕奕,心服口服道:“果然观察细微!”慕云筝脸上暗暗得意,心道还好大哥以前最爱这些园林工艺,总是赏她各种各样的奇珍古玩,有时也忍不住要把这些东西的做法、特点一一道出,她听的多了,就是不想懂些也难!

灰衣人见慕云筝脸上得色明显,却忽然眸色一沉,冷声道:“你既观察细微,可有看出你将命不久矣?”

此言一出,墨风脸色顿变,一挺身挡在了慕云筝面前,沉声道:“有我在,谁也休想动我家公子!”

“哈哈哈……”灰衣人忽然大笑,眼底琉璃色更深,笑罢语色一变,冷道:“我若想动你们,还需要亲自动手?只是你们不知收敛,竟公然在公众场合大肆宣扬军种秘事,恐怕早就被人盯上,迟早是要被抓的。”

慕云筝却脸上一派淡定,她摆摆手,示意墨风不必激动,凤眸亦是珠光流彩,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笑意,好似对灰衣人的说法早就意识到了,一点也不惊讶。

灰衣人眼底一抹讶异,不知道慕云筝为何此刻还能如此淡定,难不成家中有什么背景,所以有恃无恐?不由疑惑的皱起英挺的眉,细细思索可能会是哪家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他的侍从见他的茶杯已空,下意识将茶杯倒满,清茶尚热,茶盏上水汽氤氲,淡淡茶香。

氤氲水汽间,慕云筝红唇轻勾,长长如扇的密实眼睫微垂,掩去眼底狡黠眸色。

希望她这次赌对!

灰衣人思忖间,修长的手指缓缓端起杯盏,若有所思的轻啜杯中茗茶,眼底一抹终无所获的不解,沉思半晌,他忽然笑道:“聊了这许久,还不知公子名姓,可否告知”

慕云筝冷笑,猜不出她的身份干脆来问了么?随即淡淡道:“容玥。”

“容……玥?”灰衣人慢慢咀嚼这个名字,心头的疑惑更胜,容姓在沧涂并非大姓,有点地位的更是少之又少,这个容玥究竟是何许人?难道不是沧涂的人?

他正疑惑着,却忽听楼下茶馆传来一阵嘈杂之音,似有人闯入,不由侧首往楼下看去,慕云筝也循着声音瞧去,就见一队官兵忽然闯进了茶馆中,为首的一个官兵厉声向那茶馆老板问道:“听闻有人在你这里胡言乱语,诽谤我沧涂声誉,人呢?”

那茶馆老板吓得战战兢兢,忙一头跪下,伸手一指楼上,抖着身子道:“官……官爷,不关小的的事,这人不知哪里跑来的,小的不知啊!”

那官差顺着老板的手往上一瞧,就见二楼角落里一张雅桌上,有两人似在对弈喝茶,一人年纪轻轻,容貌清秀,望来的目光淡定从容,正与到官府举报那人描述的诽谤者样貌相似,另一人却隐在廊柱后,看不见真容,他不由一把甩开拉扯住自己衣角的茶馆老板,威风凛凛的直奔二楼而去,一上楼不由大喝一声:“混账宵小,竟敢诽谤国誉,简直不知死活,还不给我拿下!”

墨风立刻挡在慕云筝身前,黑脸一凛,双目怒瞪,虎虎生威,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愣是将那打头的官兵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

慕云筝却连头也没回,唇边始终挂着浅笑,一双美目溢彩琉璃。灰衣人望着沉着淡然的慕云筝,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心头暗想,这要是个女子该多好,与这样的女子相守一生,无事对弈喝茶,斗嘴耍趣,想来也是美事一桩!随即却又一愣,为这个荒唐的念头而暗暗惊心,他可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浪荡子,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不知是为这荒唐的念头烦躁,还是慕云筝唇边的浅笑让他痴迷,一颗心突突的跳,他不由微微皱起了眉,稚诚一见主子神情,以为他是被这闯入的官兵惊扰,不由怒声斥道:“混账!也不看看谁在这里!”

那官兵被这一声厉喝又吓得心头一震,下意识抻着身子去看那角落里的灰衣人,忽然便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倒头便拜:“参见——唔!”

他后面的话还来不及吐出,便猛然捂住自己的脸颊,一张脸一半惨白,一半涨红,地上哗啦一声响,一枚白棋子在轻快滚动。

慕云筝心头一惊,她差点就能知道灰衣人的身份了,但是显然灰衣人并不想暴露身份,只是慕云筝心底也多少有些数了,连官兵都要跪拜叩见,灰衣人绝不会只是哪家的公子少爷,最少也该是个有官衔的,也罢,放长线钓大鱼,要想知道太子哥哥的下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怕还要从灰衣人身上下手。

灰衣人越发觉得心头跳的厉害了,好像喝醉了一般,心底更是莫名的烦躁,他不由胡乱抹一把棋盘,冷声道:“好好的兴致都没了,稚诚,回府吧。”说罢他起身欲走,忽然觉得头有些晕,下意识的甩了甩,又觉得似乎没事,不由奇怪的皱了皱眉。

无论别人如何,慕云筝始终淡定如初,就连那灰衣人要走,竟也没有一丝惊讶或者挽留,她自顾自的喝着茶,把眼底的笑意眨进茶水氤氲的雾气里,这个样子的慕云筝,整个人像是一团迷雾,让灰衣人看得几乎挪不开眼睛。

他竟然会对一个男人心跳加速!?灰衣人烦躁莫名,可是越烦躁越想去看淡然静坐的慕云筝,难道他真的有断袖之癖?所以二十八年来才会对女人不感兴趣?灰衣人觉得这个念头很不好!突然很想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年轻男人。

灰衣人经过慕云筝身边时,慕云筝却忽然侧首,低声对他道:“希望下次见面,小可可以在更好的地方与公子畅谈对弈。”语气悠闲妩媚似邀约。

灰衣人顿觉心头烦躁达到极点,忽然俯身在慕云筝耳边冷声道:“记住了,做人还是低调点的好!”

“呵呵呵……”慕云筝忽然畅快的笑了,挑眉轻声回道:“是吗?”

灰衣人冷冷瞪他一眼,忍不住对一帮愣住的官兵道:“有人诽谤国誉你们不抓吗?”说罢面色不善的甩袖离去。

稚诚在身后看着主子愤然离去,心头疑惑,主子向来最善隐匿情绪,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来不及多想,他匆匆跟上,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一眼安坐的慕云筝,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少年很不一般,能把主子逼到这份上,除了三皇子,他还是第一个。

灰衣人一走,那些官兵才回过神来,慌忙举着佩刀上前,一副凶狠样子,与刚才见到灰衣人的胆怯神情截然不同。墨风“铮”一声宝剑出鞘,虽然没说话,千机军右统领的威势却自然流泻出来,那些官兵不由自主的脸色一白。

这时慕云筝才淡然起身,她抬手轻轻一按,将墨痕尚未拔出的宝剑又重新推回了鞘里,轻声浅笑道:“又没做什么坏事,怕什么,去衙门说清楚就是了!”

墨风黑脸一愣,不明所以的望着慕云筝婉转流连的眉目,惊讶的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慕云筝转身对那些惊惧的官兵赔笑脸道:“各位官爷受惊,我家奴才不懂事,冲撞了各位官爷,你们千万别介意,小可跟你们走就是了!”

那打头的士兵,本来还忌惮墨风,一见慕云筝的姿态,以为他到底怕当官的,不由脸上略定了定神色,高呼一声:“带走!”只是众人还是对墨风颇多忌惮,并不敢对慕云筝做什么无礼的举动,有个官兵竟然还讨笑着问慕云筝,能不能把她的手捆上,慕云筝倒也配合,笑嘻嘻的伸出一双手,痛快道:“捆吧,捆吧!”

那官兵正要捆,墨风一记眼刀飘过来,他下意识打个冷噤,只虚虚把绳套往慕云筝手上一搭,也不敢再系,慕云筝也不介意,自己动手紧了紧绳套,欢快的往外走去,那神情不像是被抓去官府,倒像是要去游玩度假。墨风不知道她又打的什么鬼主意,只得认命的跟在后面,一把扯过另一个官兵手里的绳套,也往自己手上一套,大步往外走去,因为他身高腿长,这一步甚大,没几步就把绳索那头的官兵扯了一个踉跄,乍一看,不像是慕云筝与墨风被捆了,倒像是官兵被他俩捆了。

几个官兵匆匆把慕云筝与墨风押进大牢,甚至还下意识给两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牢房,将牢门一锁,忙不迭的离去,好像他们再不离开,就要丧命在墨风犀利的眼神下。

待人一走,墨风忍不住问道:“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跑来蹲大牢,若是被王爷知道了,我就是死上八百回都不够!”

慕云筝毫不在意的往枯草上一坐,笑嘻嘻的答非所问道:“是吗?无欢这么在乎我?”

“当然啦!墨风还从没见王爷对……”他下意识的回,说了一半却又觉得跑了题,忙气急败坏的转回话题道:“王妃,现在不是讨论王爷在不在乎你的时候,您到底要干嘛呀?”

慕云筝示意他坐下,稍安勿躁,墨痕哪里肯,只得半跪在地上,满脸担忧的等着慕云筝解疑。

慕云筝四处打量一番,发现这个牢房相对安静,附近都没什么人,只有很远的地方两个狱卒在聊天,不由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觉得那灰衣人有古怪吗?”

墨痕一愣,随即回想刚刚一幕,下意识点点头,不解道:“灰衣人是怪,可跟咱们坐牢有什么关系?”

慕云筝美目微微眯起,嘴边笑意傲然自信,肯定道:“刚才来这的路上,我仔细想了想,如果没猜错的话,灰衣人极有可能就是沧涂的五皇子——慕容傲风——也就是镇守沧涂南部三省七郡的顾南王的人或者极为倚重的亲信!”

“顾南王!”墨风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王爷虽很少参与政事,却不代表不关注,他们作为王爷最得力的助手,自然总是要为王爷掌握第一手资料,这个顾南王早就在他们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顾南王慕容傲风,沧涂帝的第五子,为人心思灵巧缜密,性格风流谨慎,不但文治武功优秀出众,而且深谙为官之道。

据说慕容傲风的母亲只是一个洒扫宫婢,只因容貌突出便被临幸,之后便再无垂青,连个正统的封号都没有,后来因病去世,都未能藏进皇陵,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女人生的儿子,完全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不但深得沧涂帝的欢心,还成为沧涂第一个拥有封地的亲王,关于他的传奇和秘闻,只怕也要说上个三天三夜。

震惊过后,墨风不禁问道:“王妃,如何确定他就是顾南王的人?属下听闻,顾南王的封地府邸在邺城,樊城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边城,距离邺城尚有百里之遥,他若是顾南王的亲信,应该高官厚禄,怎么会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慕云筝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冷声道:“因为他也在帮顾南王寻找太子哥哥的踪迹!”

“什么?”墨风再度震惊,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你还记得今日在茶馆,许多人要那老李头讲‘五皇子智擒太子哥哥’的戏码吗?”慕云筝冷声问道。

墨痕茫然的点点头,回道:“记得,只是那老李头似有什么忌惮!”

“没错!因为这戏码正是灰衣人告诉老李头的,没有灰衣人的许可,他怎么敢随便乱讲?再说这戏码必然是假的,若是太子哥哥真的在慕容傲风手上,沧涂势必要拿太子哥哥做要挟,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如此安宁?那么唯一的结论就是,沧涂人也知道太子哥哥在大战中失踪,却一直没有找到他!”慕云筝缓缓解释道。

墨风点点头,有些理解了,只是他不禁又皱起了眉头,问道:“既然如此,我们更不该被困在这里,应该尽快暗中寻找太子,以免被沧涂人抢先,王妃却为何要任凭被抓来这里呢?”

“因为我要借助灰衣人的势力!”慕云筝沉声说道:“我们势单力薄,又对沧涂地形不了解,要想找到太子哥哥谈何容易?唯有借助慕容傲风的势力,才能更快的找到太子哥哥。”

墨风似懂非懂,这里面的各种因由目的太过曲折,他觉得自己只听了个大概,以往王爷也是这般,只是王爷从来不跟他们解释,只管吩咐他们去做,如今王爷将千钧血戒都给了王妃,他也只管听从就是,不由道:“虽然墨风不甚明白,但是必尊王妃吩咐!另外,王妃我们不如调配王爷在沧涂的势力帮忙……”

“什么?无欢在沧涂还有势力?”慕云筝下意识的打断墨风的话,惊讶问道。

墨风脸上得色明显,自豪道:“那是自然,说了您别不信,不要说沧涂,就是王妃您的母国千月,那也是有咱们王爷的暗中势力的……”他说了一半忽然住了嘴,惊讶的道:“王爷没告诉过您?”

慕云筝摇摇头,无欢很少跟她说这些事,大概是不想她过多参与,只是当初沧涂国内叛乱突发,无欢走的着急,并没想到她会以身犯险来到沧涂,不然应该会告诉她的吧?

墨风却更加惊讶道:“没有道理啊!王爷连千钧血戒都给了您,怎么可能会瞒着您呢?”

“千钧血戒!?”慕云筝也惊讶的睁大了眼,这是什么东西?

墨风下意识的一指慕云筝右手无名指上的血玉指环,惊道:“就是这枚指环啊!它可调动和支配王爷所有的势力!墨风以为王妃您知道!”

慕云筝忍不住抬手细看那枚指环,赤红妖娆如血色,血色深浅不一,她最初以为是玉石纹理的关系,现在细瞧之下才发现,这竟然是人工雕琢出的纹饰,再细瞧,这些人工雕琢的纹饰隐隐勾勒出两个抽象的文字,正是“千钧”。

墨风还在忍不住给慕云筝普及:“王爷在三国发展的这些暗势力,名为千钧,他们在日常生活中都是隐姓埋名的普通人,有的人一生可能都没有任务,只能普通的过着一生,但是一旦有任务下达,他们必出生入死,唯千钧血戒调令。”

慕云筝眼底迸发出惊喜的光,如此一来,她在沧涂要想寻到太子哥哥,真是简单了许多,不由问道:“如何联系在沧涂的千钧势力?”

墨风望着慕云筝一副赚到了表情,心头有些后悔,他是不是说的太多了?不过王爷对王妃的心意他看在眼里,王爷既然肯把千钧血戒交给王妃,必然是希望千钧能护佑王妃安全,不由道:“我知道樊城有一个千钧的秘密联络点,不过我没有权利调度,他们只有见到千钧血戒或者王爷本人才会听从吩咐。”

慕云筝若有所思,这份暗势力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重要,在关键时刻绝对是一把利剑,此事不急,等后面可以再详细筹谋,不由对墨风道:“等咱们从这里出去,你就带我去那个秘密联络点。”

墨风撇撇嘴,看看这个密不透风的牢房,只怕要想出去,还真有些难度,不由道:“向来边城多闹事者和凶徒,因而大牢比寻常的牢狱更加严密牢固,要想逃出去,只怕要费些功夫,其实那几个官兵不是我的对手,若想逃脱根本不难,哪里用来坐这大牢……”

慕云筝不由微微一笑,凤眸几许意味深长,淡然道:“你这就不懂了,我是刻意要来这牢房里一坐的。”

“啊?”这下墨风更不解了,黑脸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慕云筝嘿嘿一笑,四处张望一番,见远处两个狱卒聊的正嗨,她眼底琉璃色泽婉转灵动,忽然神秘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

那灰衣人自茶馆离开之后,坐着马车回府的路上,总觉得心头悸动,心跳慌乱不稳,下意识暗自运功平气,却忽然觉得内力紊乱四散,根本不能为他所用,他心下蓦然一惊,此刻才意识到,他只怕是着了那个叫容玥的少年的道了,只是他想不通,那少年是如何做到的?他向来谨慎,平日里喝茶用餐都会自带装备…。.

思及此,他蓦然一惊,不由冷声道:“稚诚,我刚才喝茶的茶具呢?”

稚诚有些讶异,不知道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也不敢怠慢,忙恭敬回道:“主子,在您右手边的箱阁里。”

灰衣人立刻打开箱阁,拿出他刚刚用过的茶具,茶壶一直在稚诚手里,不可能被下毒,那唯一可能被做了手脚的便是茶杯了,他拿起那个常用的白瓷茶杯,仔细查看。茶杯是原胎蜜瓷,雪白如玉,光滑精致,几乎没有任何瑕疵,也看不出任何的异常,他不由微微拢了眉,暗自猜测难道不是茶杯?但是除了茶杯,其他地方动手脚的可能性极小。

他下意识将茶杯凑近鼻下,淡淡的茶香还挂在杯壁上,是他素日最爱喝的隆中翠,忽然,他在浓郁的茶香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这香味极其浅淡,不仔细闻几乎很难发现,隐藏在隆中翠的茶香中若有若无,若不是他平日隆中翠喝的最多,对这茶香了若指掌,大概也要错过这一抹异香。

灰衣人脸色蓦然一沉,好个轻狂之辈!想他生性谨慎,如今竟然也阴沟里翻船,难怪他被官兵抓捕时那般淡定,原来是有恃无恐,早就算准了这一步,不由用力攥紧了拳头,猛然将茶杯丢出车外,顿时“啪”的一声脆响,杯盏落地,上好的价值昂贵的原胎蜜瓷杯摔了个粉碎。侍候在侧的稚诚心头一惊,不知道是什么惹怒了主子,竟然连这最爱的原胎蜜瓷杯都扔了,不由出声询问道:“主子?”

车中灰衣人红唇微抿,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自己下巴上浅淡的胡茬,眼底流露出一抹狠戾,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容玥,你是在找死!

“去樊城县衙!”灰衣人蓦然冷声吩咐道。

稚诚微微一愣,心头疑惑丛生,却听见主子语气森冷,不敢迟疑,慌忙调转马头,往樊城县衙而去。

樊城县令正为了千月太子慕云琅久寻不获而焦头烂额,顾南王的命令下了足有半月之久了,若是再没有半点线索,只怕他这个县令要当到头了,若只是撤官也就罢了,只怕是他的脑袋也要不保,因而越想越是烦躁,简直坐立不安,忽听一声急报:“老爷,老爷,有消息了!”

他顿时大喜,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激动的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他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把拉住师爷的手,激动的问:“什么消息?可是那件事?”

那师爷被他抓的生疼,忍不住“哎呦”一声,忙道:“老爷,您别急,听我慢慢说。”

“师爷,你别磨蹭了,我怎能不急,顾南王的命令下了这么久,若是再没有线索,我们都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县令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师爷怕再不说要活活被掐死了,忙道:“今早在李家茶馆抓到两个人,听说当时正在台上大讲涂月镇一役,想来或许是个知道内情的,没准能知道些什么。”

县令抓着师爷的手蓦然一松,浑身泄气般道:“这算什么消息,本县令还知道涂月镇一役呢,不也不知道慕云琅的下落!”

“嘘——老爷,您小点声啊,顾南王可是让您暗中查找,现在坊间流露出去的消息,都是慕云琅被顾南王擒去,若是被人知道其实慕云琅根本不在顾南王手上,我们肯定死的更快!”

县令经师爷这么一提醒,慌忙住了嘴,不由有些烦躁道:“去,把这两个人给本县令带过来,我要好好盘问。”

那师爷正要去传令,却忽见一人大踏步迎面走来,一身灰衣暗金流彩,步伐沉稳有力,脸色沉郁不辨喜怒,行走间衣袂翩跹,墨发轻舞,端的是神人光彩,叫人仰望。

师爷顿时吓得愣在了当场,那县令没瞧见有人进来,看到师爷不动了,不由烦躁道:“你快去啊!还磨蹭什么!”

师爷却战战兢兢“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身子都不由自主在发颤,县令一瞧不由一愣,下意识抬头向外看去,顿时也脸色一白,身子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嘴里讷讷不能成言。

灰衣人大步迈进,径直往上座一坐,森然目光扫堂下战战兢兢跪拜的两人,冷声道:“岳祥,本王交给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县令岳祥身子抖得如筛糠,几乎连牙关都在打颤,舌头更是根本不听使唤,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抖着声回道:“下官……拜……拜见……顾……顾南王……王爷……息怒……下……下官……正要汇报……已……已经……有……有些眉目了……”

“哦?”灰衣人也就是顾南王慕容傲风轻挑俊眉,尾音微微拉长,语气中尽是质疑和不屑。

岳祥的身子因此愈发抖得厉害,他甚至不敢再抬头,简直要匍匐到地上,若是这地上有个缝,他真的很想钻进去,想起之前关于顾南王的种种传闻,他只在心里祈祷,祈祷今早那两个被抓的家伙真的知道点什么。

…。.

大牢里,慕云筝正在愤愤不平的怒骂两个狱卒,她身边墨风的黑脸似乎比往常更黑了,望着身边如泼妇一般的慕云筝瞪大了双眼,无论如何他也不敢相信,风华绝代的王妃竟然也有这般无赖泼皮的一面。

------题外话------

前面两个问题的答案:安定王莫惊空被抓押回极乐城,没死;态度,觉得有趣,不一般及时,爱屋及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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