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

玉胡芦

首页 >> 老大嫁作商人妇 >> 老大嫁作商人妇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和竹马睡了以后 春色田野 魔艳武林后宫传 绝色神雕 正气寻妇录 离婚吧!真当我是癞蛤蟆? 好色小姨 我在废土世界扫垃圾 蛊祸 穿越星际妻荣夫贵 
老大嫁作商人妇 玉胡芦 - 老大嫁作商人妇全文阅读 - 老大嫁作商人妇txt下载 - 老大嫁作商人妇最新章节 - 好看的都市言情小说

第136章 冬去春回黄金路(终)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马车在胡同口转个弯,沿着笔直大街滚轴子,一忽而便到得端王府。

铎乾盛装等在门前,虽则已听老桐汇报说丫头会来,到底是担心秀荷临时改主意。那一双敛尽昔日风流的桃花眼眸,注视着庚武先从车厢里跳下,然后是装着弟弟的小木推车,最后看见秀荷裹着小丫头走下来,一颗心方才是落定了,舒展开眉峰。

善珠难得一改往常的寡言,亦满面堆着祥和,笑盈盈把一小家子邀进门去。

是个恢宏的府邸,虽不足够奢华,然而细微之处透出的却都是庄严。在花厅里落座,夫妻二个抱着孩子对大人们拜年,铎乾连忙抬手扶起,一连发了五个大红包。

花梨木圆桌亮堂堂,桌面上美味佳肴琳琅满目,叫庚武与秀荷多吃,自己却不动筷子。

“这是王妃亲自炖的当归甲鱼,冬日最是滋补。她的手艺极好,你尝尝。”满目期许地看着秀荷,且欣慰她今天肯来。

他看她女儿的眼眸这样缱绻,善珠的眉间些微涩楚,对秀荷笑道:“怕你从小长在南边,吃不惯北边的口味,便特地讨教了南边的婆子,也不晓得味道正不正宗。尝尝看。”

叫丫鬟给秀荷盛了一碗。

秀荷双手接过,颔首浅尝了一口,夸赞道:“王妃的手艺果然精湛,不怪奶娘告诉我说,姐弟三个每回都把您送来的羹喝光。其实阿爹就是北边人,吃菜惯喜欢咸辣,阿娘爱清淡,平素为了照顾他口味,都会另为他备一份重口儿的。我自小就两边挑拣着好吃的下口,南南北北都习惯。”

想不到秀荷对自己这般落落大方,竟好似眼前坐着的不是母亲昔日的情敌,善珠暗暗里有些尴尬……早先秀荷失踪的时候,她其实是想认下三个孩子的;但之后秀荷回来,却又打消了主意。

眼角余光悄睇了眼铎乾,又笑着打问道:“你母亲是唱戏的伶人,必是从小食味清淡的。她当年那般风姿绰约,后来竟肯为你爹爹下厨做饭,感情怕也是极好的。”

秀荷看见了,面上只不动声色:“是,叫王妃您猜对了。阿爹总说能遇到我娘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平素大事小事儿都顺着她,秀荷长到十二岁,就从来没见他们两个红过一次脸儿。娘从来也不曾对我说过从前的事儿,因为肤色白皙,起居讲究,若非后来听红姨说,我倒要以为她就长在江南水乡呢。”

不禁又想起从前那旧人绮丽的红颜,是美的,见过的人都说她美得不可方物,不然何至于把自己推出去擒拿她一颗心?善珠亦美,但美的却是富贵家深养的空洞与端庄,不似她戏子的千娇百媚。

铎乾不想听,笑笑着打断话茬:“好好吃着饭,做什么总去说那故人旧事。”眼眸扫过善珠,悄掩一抹威严。又看向秀荷道:“关师傅的事已查清楚,那曾老大夫二十多年前乃受德寿夫妇举荐进宫,故而为了还他人情,便设局陷害。本王已派人去接,你等我到开春,他身体好了这就来。”

秀荷歉然推却道:“当日荒野遇袭,醇济府老王妃错乱中就已吐露了真话。那老德寿自食恶果,如今也算是得尝了报应,不必劳烦义父再把人接来。”

“如此便好。这世上旁人不知,但本王总是为你好的,必不至于叫你为难。”铎乾顿时松了一口气。是个办案的铁面王爷,这京城甚么事儿在他眼皮底下都瞒不过,目光略过庚武清隽的脸庞,晓得那老畜生之殇必是这后生下的局,内心里却是宽慰的,对内专宠、对外侠义而又足够狠绝,方才是那成事的真男儿。但愿此生能对女儿一心一意。

见铎乾不悦自己打问,善珠连忙笑着圆场道:“是了。你义父平素总记挂着你们,难得今日你们来,这样人多热闹,往年过年过节,家里可都是冷悄。尽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快别让菜凉了,阿锦,再给少奶奶换碗汤。”

“麻麻……”秀荷还未动筷子,三只小崽已经在各自抱着的大人怀里卯小嘴儿。长牙了,嗅觉也学灵敏,晓得了人间原有诸多美味,看见大人们吃,便舔着粉嫩小舌头也想吃。

善珠便又看着孩子们笑:“瞧瞧长得有多好,快要满周岁了吧,大名起好了嚒?”

庚武谦和展眉,替秀荷回过:“五月初生,离抓周还尚早。一直生意耽误,也不曾起名字。待年后回乡叫族中长辈挑个字行,便把大名起了。”

“是该起名字喽,再不起大名真成小花卷了,呵呵哈。”铎乾框着花卷,见小家伙嘴角一颗晶莹挂不住,便好笑地挑了一勺骨头清汤喂进去:“左右只余百日光景,不若待抓周过后,本王亲自派人送你夫妻回乡?”

那眼中留恋,是长者对儿孙的天然贪爱。善珠视线些微怅然,却似又为了成全什么,立时又平复,矛矛盾盾,五味羼杂。

一晚上尽是她在周旋,费尽思量,也是难为。

秀荷睇见了,便笑答道:“本是年前就要走了的,后来诸多事宜耽误,这便延迟到了年后。婆婆一直在南边催着,来了几个月,家里头也都想孩子们得不行。”

“咳咳……”还以为误会消除,秀荷或肯多留在身边几月,一席话听得铎乾讶然咳嗽,片刻回转过来:“哦,原还想周岁酒时为小家伙们大办一场,看看都抓些什么,我也好每年备三份礼物寄回南方去。不想这样急切要走。”

尽量在笑,语气到底难掩落寞。

祈文忽而启口道:“姐姐,你就对我父亲好点吧,他前头吐血了,大夫说他不能再劳心动气。”其实不过是个九岁上下的孩子,然而那目中澄亮,分明已把大人们恩怨看懂。

本是和乐的一场宴席,一时间莫名生出尴尬。

最是谙知秀荷心性,爱憎恩怨计算清明,你给她几何,她便还你几何,不偏不倚。自小未得他一点父爱,那情感又怎能与祈文堪比?今日肯来都已叫人意外。

庚武便疼宠地攥过秀荷手心,笑着解围道:“呵呵,怪我,忘了将好事诉与各位长辈。原是秀荷腹中又有了消息,怕月份继续往下耽误,路上舟车劳顿多有不便。”

“哒、哒~”甜宝小手儿抓着糕点,吃得甜津津的,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些什么,要把糕点分给干爷爷吃。

竟是又有了,总是让人这样暖心与挂念。铎乾目中镀上欢喜,贪恋地抱过甜宝,问秀荷几个月了?不若在京中生完回去,也叫本王抱一回初生的小孙孙。

那俊朗眉宇间饱含祈望,却难掩苍白与倦惫,隔开一月不见,竟不曾发现人已削减这样多。

然而她却是不想看他这样的。

秀荷心间莫名有些凉,便柔声道:“南边水养人,气候也好,婆婆嫂嫂们也都擅长月事,还是回家去的好。义父在京中好生休养,待宝宝生下来,我叫庚武去封信,您可再来南边游赏。”

“好,好,待开春了这便去。”老桐连忙打断话茬,叫仆从上菜。

“噼里啪啦——”午饭光景一过,家家又开始争相燃炮,一时间气氛又热闹起来。

……*……*……

孟谦胡同里,光阴走到午时,二蛋却还没有来。

阿檀坐在门边左挠挠又抠抠,红姨看得心烦,叫她快回屋里睡觉,晃来晃去碍眼儿。

阿檀不肯走,少奶奶吩咐自己在这儿看门,阿檀怕红姨跑掉。

红姨没办法,只得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假意丢在地上,人回了房。不一会儿,果然便见阿檀鬼鬼祟祟地把铜板捡起来,又悄摸摸地跑出门去。

晓得这货出去买根冰糖葫芦就回来,连忙从床底下掏出整理好的包袱。先去秀荷的卧房里看了看,见床边搭着甜宝的小棉袄,拿在手上爱怜地抚了抚,怕阿檀回来,忙放下来准备告辞。

哪儿想头一抬,却看到门边站着个俊俏小少年。七八岁年纪,那墨眼高鼻可不是自个儿子嚒?

臭小子,什么时候不来,偏这时候舍得来了。

便悄把包袱在身后一藏,扯着嘴角笑:“哟,小白眼狼来啦,我还以为你把老娘忘记了。”

二蛋睇见娘亲背后的包袱角了,娘亲瘦了好多。二蛋说:“爹叫我在宫里跟世子们学规矩,出不来,一出宫这就看望娘来了。娘,你要去哪儿?”

“哟,你哪儿来的爹呐?捡来的孩子可没爹。娘哪也不去,这些都是给你做的小褂,准备拿去灶上烧了。”红姨嘴上刻薄,包袱骨碌碌滚去了床底下。

二蛋惴惴的,卷着衣角儿:“七……七叔他叫我喊爹。”

红姨眼角顿时又湿,背过身去擦了擦,又转过来:“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嚜?我猜着他就是这么一步步叫我气着噎着的。你叫吧,你爱叫谁爹叫谁爹,快回去。”

“我不回去,今天城南有庙会,娘还从来没带我逛过街呢,我想叫娘带我一块儿去。”二蛋晃着红姨的手,缠着红姨撒娇。

红姨心又软了,低头看着儿子黑亮亮的眼眸,想了想硬不下心:“好,去就去吧,你先出去,我收拾收拾。”

屋子里空却下来,又把包袱拾起,这一回衣裳不要了,就取了包首饰和银票往袖兜里一藏。

慈弘寺外好生热闹,踩高跷的,扮丑的,耍杂的,煎饼子摊得香酥黄脆,捏泥人大叔手下众生百态,斗鸡场子里叫喊声此起彼伏……五花八门,人山人海。

二蛋拉着红姨的手穿梭其中,笑得好不开心,一会会叫声娘,一会会又叫声娘。

红姨不由想起从前捡他的那个早上,大清早推开门,江南小镇雾霭层层,看见门前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有小儿轻啼。气得她叉腰就骂,哪个缺德的把孩子往妓院送,当这里不是火坑是慈善嚜。骂半天没人应,却把孩子哭醒了,瞪着腿儿,又短又肥。本来不想管,怎生得听那“呜哇”一声步子就走不动。

不甘不愿抱起来,黑亮亮地眼眸一错不错地凝着自己看,怎么好像就是身上掉下去的那块肉,舍不得再放开?

好养极了,给什么吃什么。长大也不叫人操心,每天自己出去瞎玩,大冬天顶着个光脑袋也不生病,被欺负了回来哭,见娘被欺负了又护娘。感觉日子就该那么过,不觉得自己缺什么,也不觉得他缺什么。却从来未曾见过他似此刻这般欢喜。到底还是做得不够好啊。

红姨语气温柔下来,问二蛋:“小白眼狼喜欢什么,娘就给你买什么。”

喜欢这个这个那个那个。二蛋比着手,这比那划,没有章法。

还以为娘亲肯定会生气,结果红姨竟然难得好伺候——

“好,娘都给你买。”

两只小泥人,一串糖葫芦,烙一包煎饼拿在手中,再套上个托塔天王假面具。

熙熙攘攘中人来人去,那一抹妩媚在摊前掏着荷包,却似把周遭时光凝滞。未生产过的女人身段总是多少年难变,人在背后关注看她,目中便渐渐生出恍惚,又仿佛看见她当年十七岁模样——

“阿泰,我要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好,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

见母子二个继续往前,那微瘸双腿不由自主跟上前去,要把新影旧影捕捉。

红姨问二蛋:“小白眼狼和爹一起开心嚜?”

“嗯。”二蛋脑袋点得恁用力。

“和爹一起开心,还是和娘一起开心?二蛋更喜欢哪个?”

“都开心,哪个都舍不得。娘留下来和爹一起可好?”

红姨点二蛋额头:“好什么好。娘欠他银子,那瘸子心狠,利息全按十倍算,留下来要被他虐惨的。”

“娘当年为什么要骗他银子嘛?”二蛋沮丧地盯着糖葫芦,把外层的薄纸撕掉,黏嘴皮儿。

“臭小子,你都听谁说的这些。”红姨笑容便有些僵涩,猜那个瘸子必然没少在二蛋跟前说自己坏话。默了默,似自言自语般声音缓下来:“本来不是存心卷他银子,是要养孩子。在你之前还有一团小肉,但娘没把她生下来,就把她弄丢了……娘没脸回去见他,见了也解释不清楚,解释了他也还是恨,倒不如不见不想念。”

二蛋默默听着,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那娘为何不把小肉生在他身边?生下来爹就不会生气了。”

“生,怎么生呢……娘出身在那样的地方,到底不清白。他是什么?是皇子,将来要娶正王妃,府里还会一个两个的往里头纳。娘年老色衰的时候,他妻妾成群,一个个身份尊宠。娘这样的脾气,可受不了那些,倒不如趁还没太深爱,早早先走了……傻小子,你还小,说了你也听不懂。”眼眶有点湿,红姨拭了拭眼角。

傻啊,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身后之人见不得她流泪,默默叹了口气,步履渐缓下来。

时光不早了,红姨收起帕子,指着不远处的戏台:“瞧,那边在耍棍棒呢,你们男孩子最爱看这个,娘带你去。”

“哇,好厉害!”二蛋讶然张嘴,果然兴奋得不得了。

红姨牵着儿子,这边人群密集,牵着牵着,见他眼神专注台上,忽然便把他手一松,融进人群不见了。

左拐右转,怎生得心如刀割,魂也不贴身,靡靡怔怔,明明前方就是路,走这儿走那儿却走不出去?

忽而一道月白身影在二步外遮挡,带着才买给二蛋的面具,语气那般阴柔,没有了少时的清澈:“狠心的妇人,除了这不告而别,你就没有旁的招数嚒?”

是他啊。

可恶了,一定在背后随我一路。

红姨拭着帕子转身就走:“你来做什么?那是我捡来的儿子,我想扔就扔,不要你管。”

却走不开,他瘦宽肩膀不平,走路微瘸,却恁个清逸,忽而声音便飘至耳畔——

“没有别人,本王亦从来不曾想要三妻四妾。你年老色衰时候,我亦年华老去,你若不嫌,我又何弃?”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马后炮。

不想闻见他身上的味道,不想再回忆那昔日的温柔,红姨越走越快。

隆泰蓦地把她往胸前拉住:“当年短短婚姻,皆因心如死灰,她本意不在我,后来迅速舍我而去,未曾染指亦不带半分留恋。既是一直一个人,过后因何不回来?偏叫我恨你、找你这么多年?”

红姨推他,推不开。肩膀不由己地发颤着,这样没骨气呢,明明满肚子都是狠话,怎生得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把话都淹尽了。

“孩子没有了。”后来便泣不成声,忽然把脸扑到隆泰的胸膛上,狠狠捶他。

傻啊,都已经不再年轻,怎么还像个孩子心性。

隆泰的心便柔软,修长臂膀轻揽住红姨的肩:“孩子没了,那便没了,再罚你生一个便是……随本王回府,今后哪里也不许去!”忽然把她腾空一抱。

“哦~~哦~~我有爹又有娘了!”二蛋从人群里冒出来,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红姨脸颊通红,又羞又气地剜了二蛋一眼:小白狼,学会挖坑算计了,这皇城根下果然不能常呆。

~~*~~*~~*~~

那天晚上红姨便没有回来。

秀荷从端王府归家,看见偏厢里收拾清净,圆桌上一颗半开的包袱,衣物全在,首饰钱物带走。还以为红姨不告而别,正训着阿檀呢,后来荣亲王府来了消息,方知她到底是回了旧人身旁。

便又笑,叫甜宝捶了庚武一计。坏爹爹,越来越坏。

三天后叫人回来拿东西,自己也不露面,叫二蛋带着奴才来取。个斤斤计较的女人,一定是从前把秀荷笑话够了,怕秀荷这回也把她笑回去,作着不见人呢。

秀荷才懒得管她,身子两个多月了,这回也不晓得是小子还是丫头,整日个瞌睡得不行。连三只小崽儿也都扔给庚武带了,把他耗得寸步难离。

八岁的二蛋眼睛里盛不住高兴,走路都像能唱起歌儿。

秀荷问二蛋:“干娘还好不啦?她在府上都做些什么?”

“她可烦了,整天和我爹两个人对眼睛,一对上就脸红。”二蛋嫌弃地蹙着眉头,想了想,又抿嘴笑。

秀荷就知道红姨过得好了。红姨不主动冒泡,秀荷也就故意端着不去见,那女人藏不住喜事,早晚得找自己分说。后来京城里便传出荣亲王找回了红颜知己,心性大变,皇上对此龙颜甚悦,拟为亲弟主持婚事。

是三月里成的亲,从秀荷的宅子出嫁。隆泰亲自来接,那日穿一袭笔挺礼服,竟也觉不出瘸,把红姨从院子里抱出去,红妆十里盛况辉煌,京城里又热闹了许多天。

这诸多琐事一耽误,眨眼便到了四月初,秀荷的身子快六个月了,眼看着庚武与东北面的山货生意与镖局谈下来,便商量着要回家。

四月春花绿柳,叫红姨陪着上街给长辈孩子们买礼物。走了小半天,肚子里的小东西开始馋嘴儿,爱吃辣,问红姨吃不吃?

红姨说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

二蛋便附耳告诉秀荷:“我爹叫我娘准备要弟弟了。”

“诶,又瞎说什么呐,谁说是要弟弟了,要妹妹。”红姨手上兜着豆豆,红脸看过来,那淡淡妆容上的幸福却掩不住。

秀荷心里也替红姨欢喜。长街上人群熙攘,回头看,看见铎乾与庚武在身后边走边笑谈。许是因着近日无政务繁忙,又或许因为三只崽崽时常逗他开怀,铎乾近日的气色好了许多。听庚武转述太医的话,说倘若一直这般下去,或许渐渐便无大碍。罢了罢了,人生之路诸多宽广,他既没陷害阿爹,她其实也希望他在世上好好。便催着快点,打雷要下雨啦。

——那孕中少-妇笑靥如花,是个被娇宠的女人,眉间眼角总掩不住世事安然……看多了总叫人心中发涩。其实不过命生得好嚒,天时地利时候把姻缘相遇。但其实那人若也那般宠自己,她也可以似她这样啊。

几步外的二楼上,一只尖锐小箭顺着秀荷的身影瞄准。秀荷往左,她也往左;秀荷往右,她又徐徐旋右,五指力道收紧,只待蓄势发出。

“呵呵,看她这般平顺,便是本王今生最大的宽慰。回乡后若有什么事,须得几时写信告诉本王,也免得本王心中记挂……”铎乾语重心长地拍拍庚武的肩膀,目中都是和蔼。

“是,义父但且放宽心,保重身体最是要紧。”庚武爱宠地望向秀荷,忽而只觉人群中似一股寒意直指她少腹而去,猛一个心震,千钧一发间连忙两步上前将她侧揽入怀。

暗中那人箭在弦上,本才欲发出,末了一刻看到庚武清梧的背影,咬一咬下唇,到底还是偏了方向。

“唔……”正在诧然间的铎乾,毫无防备之下已然中箭到底。那温和笑容尚徜徉在俊朗面庞,顷刻即被一口鲜血汹涌喷噬。

“啊——”

“有刺客——”

“乱党行刺啦——”惊吓的人们纷纷一哄而散,片刻后一众兵丁便把圈子围拢。

一道清丽眼眸穿透人群痴痴凝来,庚武蹙眉看去,看到那个女人不高的个子,便知道是谁来复仇。虽她的面目已经毁去,狰狞得不可直视,也许是为了复仇故意,也或许是后来遭遇了甚么变故,但庚武却一眼便认出了她。

狼眸中怒意不敛,这次并不决定将她再为掩护。

端王铎乾多年为朝政鞠躬尽瘁,功不可没,竟在尔耳闹市中箭遇袭。皇上龙颜大怒,京中到处贴着素玥的画像,天罗地网要把她捉拿。

但好在铎乾那一箭去的不是要害,只是因着失血过多,导致才微愈的身体迅速垮塌,后来便一直卧病不起。

人是在次年春去的。去世的时候,三只小崽崽已经一岁零八个月,能自己摇摇晃晃走路了。被奶娘和婆子们牵在床边,给铎乾看最后一眼。

秀荷兜着四个月的小妹妹,柔声示意甜宝花卷和豆豆:“叫干爷爷,干爷爷您走好啊。”话还没说完,声音却已哽咽难抑。这世间生离死别总是叫人伤心,哪怕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旧友。蓦然想起关福故去前说过的话:有个爹在世上照应着总是好啊。眼泪便止不住往下冒。

“嘤~~”新生的小妹妹嘴角吐着泡泡,软绵绵的,乖乖静静。看见娘亲哭,蠕着小嘴儿也跟着伤心。

庚武立在秀荷身旁,便把小丫头抱进怀里,轻揽过秀荷削柔的肩儿无声宽抚。

铎乾眷恋地看着秀荷,这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忽然人群中捡来,还没捂暖感情,上天便已经把缘分收去了。是对他当年负情的惩罚嚒?

他终于承认了当年的负情。是了,答应过她山盟海誓的,最后他却背着她先娶了。

那二十年前倜傥雅俊的面庞已苍削无色,蠕着嘴角似想要嘱咐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眼眸间淌下来两道清泪,许多的歉然、许多的愧疚与遗憾,都用言语难述。

二十年朝夕相濡以沫,最是把丈夫心思望透。善珠求助地看着庚武,哭得肝肠寸断:“阿武啊,能否……让孩子们……心里放不下,人舍不得去。”

庚武怜宠地覆着秀荷的发,却不开口答应善珠。身世几经坎坷的女人从此她的生命中除了自己再无依傍,他怜她,爱她,舍不得她任何一丝违心或委屈。

秀荷却明白善珠的意思,抬头望着铎乾祈盼的眼眸,那昔日炯锐的眼眸已然混沌,魂魄在筹划着离体,去了将再无归来。秀荷便抵在甜宝的耳边轻动了动嘴角。

“姥爷……”甜宝软糯糯地张开小口。

“姥爷。”花卷和豆豆便也跟着姐姐张开小口。

“诶,好孩子。要好好的,听你娘亲的话。”铎乾虚弱地笑着,最后缱绻地望了眼秀荷,终于随了那阴冥衙差而去。是个犟硬的丫头,说不肯叫爹,便是怎样都不肯叫的。但只这一句姥爷,便算是认了他吧。认了就好,有了身份,去到地底下,遇到熟人问起来,也好打听那个先去的女人消息。

“姥爷……嘻,娘~,姥爷睡着了。”豆豆伸出小手指,调皮地掰着姥爷阖起的眼帘。

三月春回的江南,走之前去看了一次善珠。偌大端王府冷清清的,善珠正在窗前看院子里祈文习武,面色些微苍白,没有上妆,看上去忽然老了许多。带秀荷去了趟铎乾与子青从前的小院,收拾了旧物,然后便商量着把宅子退了。

得有一年半没回家了,婆婆听说消息,高兴得眼泪直往下掉,带着二嫂福惠与孩子们大清早就去福城码头接。

大嫂云英也来了,已经五个月的肚子,微微隆起来一圈儿。哥哥关长河陪在身边,呵护得小心翼翼。本来丧中规矩是不能怀,但这孩子若是不要,估计老关福得扒着坟儿从地底下杀上来。反正无根之人不计旧礼,更何况关长河那勇烈心性,既怀了就生。

福惠决意不肯改嫁,终是没有与小袁师傅成亲,后来那袁师傅便走了,颖儿一直随在娘的身边。

一家人看到秀荷好不欢喜。马车一路轱辘轱辘往春溪镇回来,到了镇上便换了轿子。才一场雨过天晴,青砖石长街上湿漉漉打滑,三只小崽儿坐在筐子里,眼睛亮晶晶的往四处看,看红花绿草,看木屋矮厝,新奇得不行了。

镇上的人们都围在路边看,看庚家的三少爷和青红酒铺瘸腿老关福家的独生女儿。哦,从前是三少爷,现在得改称三爷了。和三奶奶从北边回来,听说如今一个是郡主一个是皇商,风光了不得啊。生意做的比从前庚老太爷和梅老太爷的时候还要大,大江南北都通透了。

一路啧啧羡叹着随到洋铛弄口,还不肯散,秀荷便将京城带回来的糖儿果儿拿出来,叫阿檀和董妈拿去分吃了。

这二年庚武生意扩展迅猛,资金周转早已不似开始时拮据。庚家从前的老祖宅又开始重建。用镇上人们的说法,庚家的祖坟冒青烟,这一辈得光复基业了。

便没有立刻去清江浦,又在春溪镇上耽搁了两个月。

眨眼五月端午,天气渐渐潮闷。日头把后院老树打照得一片影影错错,秀荷在树下绣着妹妹的小褂儿,妹妹睡着了,抿着红红小嘴儿,微卷的睫毛一颤一颤。看得人满心里都是疼爱。

听见屋檐下三只小姐弟在玩抓蚂蚁,用石块垒起来一个小矮屋,静悄悄等待。

“它该睡午觉了,它想妈妈。”花卷总是习惯思考。

“嗯,我们叫它回家吧。”甜宝伸出粉嫩小手儿想要抓。

“噗——”才一晃,两只小蚂蚁却被碾成了渣渣。

“姐姐,豆豆又干坏事了。”花卷唬着弟弟。

“呜呜~~~”豆豆摊开手指上的两颗小黑点,是蚂蚁的黑汁儿,表情却好生无辜:“哪有,我想把它捏起来。”

总是爱破坏的小子,也不知道学了哪个。秀荷在树下看着,不由好笑。莫名想起少年时候另一张清绝的脸庞,穿一袭玉白绸裳,爱坐在小竹轿上把扇子一摇一摇。后来也不知去了哪里。有人说死在外头,看见江北有个落魄公子溺河,捞上来时断了两根手指;还有人说入去了空门,看见哪里哪里有个僧人像他;后来又听说西北边有个年轻商人,没名没姓,手段却厉害,也爱玩女人,大家都喊他断爷。生意做得不错,却只做西边,但凡有庚武涉及的地方,他都不干与,缺三根指头。

秀荷便笃定那个是他了,他没死就行,她也不打听他。人生路茫茫,各自安好。

午后阳光暖暖,看着看着,看久了,那视线便朦胧,催生得人心神昏倦。

怎生得孩子身旁忽然多出来两道影儿,一道健硕高大,一道清柔素净,是谁呐?哦,竟是关福和子青回来了。着一青一白,爱宠地看着孩子们在身边玩耍,笑容那般静谧安然。关福似想把豆豆举起来,被子青拍了一下:诶,该走啦。

关福便好脾气地笑笑,是,该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两步,他把她手一勾,她甩了甩,没甩开,就一路并着走了。

剩下来一道影儿孤落清萋,怅然而艳羡地看着二人远去。

秀荷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呐,是铎乾。原来他一直也在旁边看,只是站得远,并没有凑近过来。爱怜地望着秀荷,摸了摸三只小姐弟的脑袋,也随在子青的背后去了。但子青却似未曾看见他,他便一路一个人。

“三奶奶,三奶奶,爷来接您了,要回清江浦啦。”阿檀边走边嚷。

“哦……”秀荷恍然回神,再一看,那影儿已经不见。便叫董妈和奶娘把孩子们牵起来,同婆婆禀报一声,要出发了。

庚武着一袭乌色压云纹底绸袍从门外走进,隽朗身姿缱一股凉风,英武而刚毅。看见秀荷在后院哄小丫头,便径自踅过来。

“怎么才来呐,等了你好半日。”秀荷把才醒的妹妹兜进他怀里,妹妹在爹爹怀里吐着粉嫩小舌头。

庚夫人舍不得秀荷走,一路抱着孩子们亲,叮嘱要常回来。

一定常回来,家里祖宅还在建呢,建好了就回来常住。

秀荷宽抚着婆婆,叫甜宝豆豆和花卷:“快和奶奶说再会,奶奶身体安康。”

“奶奶安康——”久经岁月的金织廊桥,老木头踩上去硁硁嘎嘎,孩子们新奇,哪里还来得及说话?

颠着小脚丫吧嗒吧嗒在桥面上跑,看见中间的神龛,青烟袅袅,冥冥靡靡。幼小的年纪尚不识神灵,多看两眼便害怕了,转身又回去找爹爹找娘。

要牵小手儿。

“一个,两个,三个……三只狼崽子。哦,还有一只呢。”桥头坐着个老太婆,头发斑白,眼目痴痴。掰着苍枯的手指头数,好容易数顺,忽然看到庚武怀里的小妹妹,唬了一唬,又愣住了。

“这一只不是狼崽儿……这个是我阿奕的……”好半天咕噜出一句。

疯了。

汉生那畜生没死前造了谣,说秀荷被抓走那几天被梅孝奕好了。宝宝拖延了半个月出生,后来暗地里便有风言风语,说秀荷的这一个是梅孝奕的。

秀荷并不想将马车那一幕对庚武隐瞒,但每每始一开口,便被庚武噙住了嘴唇,堵着不让说。庚武说:“既是我的女人,你是怎样的,我一清二楚。不需要对我解释,也不需要理会那些无谓的诬蔑。”

后来秀荷便也不再提。庚武对她的宠简直没法儿说,几乎对她言听计从,亦从不在外头风花柳月,除却生意,平日都在家中陪伴她和孩子。从前绣庄上的杰迷们们都羡慕秀荷,好命儿呀,那天怎么不叫我恰好落水呐?秀荷每每笑,假假挑两句庚武的坏话说。

过了廊桥便往青石长街上走。

“吱嘎吱嘎——”

路边又围满了看客,不晓得是哪家的老太爷又回来了,南洋脚夫挑着沉重的扁担,从街的这一头排到了那一头。梅家倒了,另一家便起来。难怪镇上的人们都说这条青石板长街是黄金路,挑出去的是山货酒瓷,挑回来的是金山银山。

一抬敞篷小轿吱呀,那轿上的老太爷撸着斑白的胡子,后面随一辆阔气马车,有帘子半开,看见一个中年的老爷和一个俏媚的南洋少妇探出脸来。

今岁去了明岁回还,年轻的时候光杆儿去,后来在那边生意做大了,便自然而然娶了那边的女人,生儿育女。然后留下一座空空的老宅给这边的女人们独孤终老,也许守着孩子,也许膝下尚无儿。

……

庚武挑起秀荷的下颌,见她目光游离,便柔声轻问:“在想什么?”

“想将来你会不会也去南洋生意。”秀荷定定地看着庚武,澈然的眼眸中笑意潋滟。

小心眼的女人儿,醋坛子打翻了比她爹酿的酒还酸。

庚武便好笑地啄了秀荷一口:“傻子,怎么会。这辈子就你一个已经足够消受。”

(剧终)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我的钢铁萌心:以德皇之名 国家请我出狱,我的身份曝光了 被拒亲后,我变强了,也变态了 我跟极品娘把缺德奶奶嫁出去了 我剑无敌 【快穿】欢迎来到手撕白莲炼狱 我在无限游戏里捡男朋友 综影视穿越 我,大明长生者,历经十六帝 我的供货商遍布三千小世界 诡鼎 这宿主能处,让他宠炮灰,他真宠 修为万倍返还,开局实力四皇级! 重生何雨柱离开四合院 异能闺蜜有空间 摄政王他好像有那个大病 重铸刚明 男欢女爱 成神风暴 美食的俘虏之食者无敌 
经典收藏人生得意时须纵欢 魔艳武林后宫传 绝色神雕 逍遥人生 后宫春春色 重生后,我成了省委书记的女婿 穿越大周 重生之奶爸的悠闲生活 洪荒夺美记 道长我放不下她怎么办?她克你! 重生1960:从深山打猎开始逆袭! 掌握太阳的我,却是个武神 从空间之力至诸天 直播带娃:佛系奶爸天生叛逆 四合院:我把一大爷弄没了 好色小姨 被拒亲后,我变强了,也变态了 1986:东北旧事 四合院:这一家子惹不起 偏执总裁替嫁妻 
最近更新世代大佬 极品太子在都市 战士的战争世界 重生:从中介小哥到商业大亨 离婚三年后,我成了天王巨星 我是中医 黄泉守夜人 我在幼儿园学修仙 婚姻十字路口,旧爱新欢怎么选 长子:兄妹模拟我人生,泪崩 你让我娶傻千金,还回来跪求我? 八零不做冤大头,下乡抓虾娶村花 九雷仙帝 天师 重生1984,假少爷带妻儿发家致富 我,玄学大佬!变小趴菜了? 恶女收容所 仙人生活在都市 科技革命,从1984开始 重启1991:从出狱开始崛起 
老大嫁作商人妇 玉胡芦 - 老大嫁作商人妇txt下载 - 老大嫁作商人妇最新章节 - 老大嫁作商人妇全文阅读 - 好看的都市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