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前后，温度已经让外套穿不住，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全是匆匆的人群。
王老实坐在国贸顶楼的一个茶座里，这里视野不错，天气晴朗的时候，看得很远，虽说远处雾朦朦的，有种仙境的错觉，不过眼下环保的意识还没有占据主流，没有多人去关注。
坐在王老实对面的是程志翔，他正好在京城为了一笔扶持资金在努力。
王老实没问为什么是程志翔自己亲自来办这个事儿，因为问出来显得他不够职业，说难听点，程志翔的份量都不大够。
“哪个环节卡住啦？”
程志翔苦着脸说，“每一个。”
这就不对了，王老实本来没往心里去，说实话，这种扶植资金现在拿了好像挺快活，不过后面日子就难过了。
上一世，王老实就干过这项工作，梳理每一个拿到各种资金的项目和企业，然后追查资金使用情况，大多数企业都把这类资金当作收入给花了，甚至还有很多部门要拿一部分截留，能够真到企业手里有百分之六十就已经不错了。
没人知道后来国家杀了一个回马枪，然后征税、追回资金，还有不少人因为这个倒了大霉，进去的人都有。
这个钱完全就是个坑，当然，重要的是这个钱没有真正用到正道上才是关键。
不过，程志翔说每个环节都不顺，这就没道理了，“说说吧。”
程志翔包里有全套的资料，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他算烂熟于心，信口拈来，事儿说的清楚。
农~业部有一笔政策性很强的资金，主要给扶植一些种植户的补贴，无论是欧盟还是美帝方面，哪怕是倭国那里，针对农民的各项补贴力度都非常大，华夏也意识到这方面的不足，也开始大力度的政策倾斜。
前苏和周边的乡镇村基本上都纳入了前苏食品集团的体系内，但是，补贴是有的，尤其是滨城这个位置，国家一向不遗余力的贴钱。
因为前苏的特殊性，滨城市里做了一个变通，让前苏食品变为主体，享受这个补贴政策。
滨城的程序好走，没几天就完成了，甭管哪个部门，就算再眼馋，也不敢在前苏食品身上动心思。
可京城不同，尤其是部委这边儿，你前苏食品算个屁，在他们眼前晃悠的哪个都不差。
有些个社会上不太好的风气太盛行，部委里也没有免俗。
程志翔这货在滨城横行惯了，到了京城，他的做派就不大合适了，处处碰壁，而且他还真说不出苦来。
王老实一听就知道结局啦。
表格材料的不合格已经不是大毛病了，这是细节，前苏自己就能改，关键是滨城方面的一些材料，尤其是农委那边儿做的一些手续，到了京城，这儿不行，那儿不妥的，让程志翔差点吐了血。
听完程志翔的话，王老实摇摇头说，“就活该你们这样。”
程志翔也没反驳，自己事儿没办好，怨不得别人说，他只能求教，“我们该怎么办吧？再拖就没戏了，好几千万呢。”
虽说后面会有事儿，不过眼下拿了钱总是好事儿。
王老实问，“市里和区里啥意见？”
程志翔愣了下，想了想才说，“各级领导都大力支持的。”
支持？
王老实笑笑，虽然走程序的时候，滨城没人敢给前苏设置障碍，但人家未必就满心欢喜，嘴边儿的肉吃不到，汤也不让喝？哪儿有那么多人愿意犯贱？
王老实又问，“滨城各级部门那里都表示过了没有？”
程志翔脸突然煞白，又不是傻子，王老实这么一提醒，老程通知立马明白自己问题出在哪儿了。
具体就不用说，华夏是个人情很重的社会，算传统，还优良的。
前苏食品在滨城绝对牛掰，牛掰到没人敢上去自找不素净，可也不用让热脸贴冷屁股。
程志翔这方面失分了，什么是关系，没有维护的关系才是阻力。
几千万的补贴不是小钱了，慎重点不算错，程志翔傻不拉几的闯进来，不碰壁才不正常。
等程总明白过味儿来，已然是晚了，都这个时候了，钱早就没啦，还等着你？
程志翔还有点天真，也是不甘心，“我明白了，下次绝不再犯，不过，这一次，王董还得出手啊，要不然乡亲们那里没法交代，会出事儿的。”
专项补贴是给种植户的，在前苏这个庞大的体系里，种植户们在顺利的情况下，可以分到不少钱，程志翔自然不能放过，尤其是他认为王老实完全有能力非常轻易的达成目的。
没想到，王老实摆摆手说，“算了吧，钱就别想了，该请的请，需要送的送，给人家留个还算不差的印象就不虚此行。”
这就放弃啦？程志翔有些接受不了，他想争辩，王老实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翻了通讯录，找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董局，对，是我，王落实————”
对方似乎很明白王老实这个电话会打过来，也准备好了托词，可惜王老实没按照他的预想出牌。
“董局，不厚道啊，有好事儿也不知道想着我点，这黄花菜都凉了，您说我多冤枉？”
那个董局只能打哈哈，“王董啊，没办法，僧多粥少，我也是为难，这次对不住了，下半年还会有一笔，你们做好前期工作，我肯定当自己的事儿办。”
王老实哈哈笑了起来，“董局，不算个事儿，不过有一点，面子你得给足了，我一个小兄弟正好在京城跑这些事，总要见见真神吧？”
“好，董局组织人，我定地方，回头发给您，就这么说定了————欸，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没有董局指点，下回他们还是白跑————可不，我这才从美帝逃回来，那地方就吃不着人饭————好，后天咱几面聊。”
挂断电话，这可是免提，程志翔呆呆的看着王老实，好半天才缓过来，“那笔钱没戏啦？”
王老实端起有些凉了的茶喝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又放下杯子，“至少半个月前就没了，等下次吧。”
程志翔还是想再坚持下，王老实站起身来说，“事常与人违，事总在人为，这次不成，未必是坏事儿，办成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儿，向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