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呢，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莉迪雅藏在布鲁诺身后，偏着脑袋，视线凝视在亚雷身侧的一处虚空上，有些不安的问道。
“……”
黑发骑士闻声看了她一眼，发现对方依旧闪电般的避开视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片刻的沉默后，说道：
“我们先离开，避免被大结界毁灭的力量波及，另外……尽快习惯这一幕，此情此景，对我们而言不会是最后一次。”
“……”
众人顿时纷纷扭头，透过阻隔浪涛的冰层，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阴寒高耸的冰墙之外，层层巨浪无止境的涌向天空，隐隐只能露出破碎天幕的一角，到处都是死亡和毁灭的气息，守护这片海底大陆的大结界已经摇摇欲坠。
飓风和海啸伴随着地动山摇，不时将早已没入海底的建筑物抛出水面，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副被揉碎撕裂的油画，支离破碎。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们。
“好惨。”
洛洛下意识捂住嘴巴，愣愣的注视着外界，似乎是受到了大结界惨烈景象的感染，脸上渐渐露出了迷惘兼愧疚的表情。
大结界虽然深埋在海底，没有足够的空间和资源繁衍人口，但几十万海底遗民还是有的。经过这一战之后，死的七七八八，已经算是彻底除名了。
几十万人，放到陆地上也算是小国了，也就是说，他们刚刚差不多灭绝了一国人丁。
他之前虽然是冒险者，又专精暗器，杀起人从来不眨眼，但是见证一个“世界”的破灭，对心智不够坚韧的人说，还是极其强大的精神冲击。
不仅仅是洛洛，在场的所有人，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除了海龙之外，都隐隐感觉到了不适。
“你们觉得不忍心，感到自责和愧疚了，是吧？”
黑发骑士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胸有成竹的眯起眼睛，视线扫过他们的表情，神情变得冷酷，肃声说道：
“我与海神战斗，它失败了，所以整个大结界都要为此殉葬。因为死的人多了，所以你们感到难过，这没有什么，人人都有恻隐之心，这绝不是软弱。
但是你们仔细想一想，如果这次没有我们这样的人来杀它，放任海神继续养精蓄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众人渐渐露出思索之色，卡拉和布鲁诺则是很快露出明悟之色，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却没有插话，安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朱利安靠血祭复苏，神力蕴含扭曲的混沌，一旦成型，就是毋庸置疑的邪神！邪神现世，动辄侵蚀万物，所有生灵全部灭绝，你们觉得它会有一丝恻隐，一丝怜悯？
到那时候，而中庭大地又何止会伏尸百万！
当初为了狙击邪神入侵，我们牺牲了多少人力物力，帝国数万将士永眠冻土，在这过程中它可有犹豫？可有怜悯？什么都没有！”
亚雷语速渐渐增快，声音越来越大，表情也越来越严厉，最后话锋一转，突然平静下来：
“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而海底遗民是海神的爪牙，没有他们献祭崇拜，海神不会恢复的这么快，所以全都死有余辜。”
他一直在努力成为优秀的统帅，知道足够的物质基础之外，还要时时注意麾下的精神状态。有些事情，稍微懈怠就会留下后患，不能不防。
作为人的本性，见过太过悲惨的事物后，触景生情，容易产生圣母倾向。
这种倾向成熟之后，极难治愈，作为战士更是害人害己，所以黑发骑士选择在他们稍微动摇时就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记住，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而解决一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爆发之前，先发制人。”
亚雷注意着众人的表情变化，将他们此刻的神色收入眼帘后，心里默默点头，很满意自己的调教结果。
……
冰山内部的气氛逐渐归于舒缓，众人经过简单有效的心理疏导后，和黑发骑士预料的一样，已经不再对海底遗民抱有愧疚和同情。
而另一群人，他们怒火却无处发泄。
海皇子克里修拉，在被鳞衣选拔为海将军之前，本是帕勒德德里地区的一名高级僧侣，修炼过古老神秘的脉轮秘术。因此身体结构与其余海将军不同，最善于移筋换骨，拘束器对他来说不起作用。
同时，这位海将军的体力也最为持久绵长，受伤之后恢复的非常快，此时此刻，已经有了暴起一击的能力。
他趴在地面上，佯装成精疲力竭的姿态，暗地里默默凝聚力量，只等一个机会，给予对手的首领雷霆一击。
对于帝国骑士的力量体系，他曾经有所耳闻，知道释放真身之力后，强大的终焉骑士会陷入虚弱状态。
历史上，曾经不止一位强大的终焉骑士，死于虚弱期的偷袭。
既然有人能做到，那么自己也能做到——克里修拉如此断定。
“恢复的很快么。”
只可惜，亚雷却是其中的异数，就算在虚弱期，他依然有不弱于寻常六阶骑士的能力，并且感官也没有削弱太多。
至少，脉轮术的隐匿之法，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黑发骑士站在海将军前方的冰层上，高大的身影俯瞰着对方，漆黑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的身影。克里修拉只感觉一股冰冷的气息，凝固在身体表面，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手，呼吸也下意识的急促起来。
“刚刚和我的伙伴战斗，你那一点有限的本事就已经用完了，现在由我做对手的话，你真觉得自己会有胜算吗？”
伴随着亚雷的一席话问完，空间里那股冰冷、压抑的气息愈发浓重，克里修拉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凝固，心脏也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箍紧，每一下跳动都变得无比艰难。
“……”
海将军身体僵硬趴在地面上，感知着那股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恐惧，暴起一击的勇气如同泄洪般褪去，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充斥着他的身心。
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就连朱利安陛下都死在他手里，我怎么可能赢得了这样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