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司偌楠和司落辰的诊所分别开在城东和城西,类型差不多，只是司偌楠的诊所要比司落辰的大很多，所内医生也有很多。但是对于精神分裂这类患者，送来心理诊疗所的并不多,很多家人都会第一选择送往精神病院。
司落辰停好车，二人快速走进电梯,来到司偌楠的诊所。
说实话，自从知道姐姐开了诊所,司落辰这是第二次来。最近姐姐这里在扩展,没想到居然比她的诊所大这么多！
前台并没有见过司落辰，见二人进来，立刻上前伸手阻拦，语气温和的问是否有预约时,听到司偌楠的声音在走廊响起：“落辰，你和千彤先来我办公室。”她此时一身米色西服，眼睛上架着水晶眼镜，整个人十分有气势。
司落辰第一次见到姐姐工作时的模样，很是欣赏，就连身后的向千彤也觉得这个时候的司偌楠很有魅力。
前台一听“落辰”二字差点慌了神，赶忙上前带路。这里谁都知道司偌楠做事要求高，对于下属更是不容有错。她刚刚居然不知死活的拦住司偌楠的妹妹，前台只祈求上天司落辰千万别告状才好。
二人一进办公室，前台便马上倒了两杯茶放在司落辰和向千彤的跟前。目光扫了一下屋子里的三个女人，都是风格各异的大美女啊。
不由的暗自摇头，真是连嫉妒的心都被这样的美转换成了深深的羡慕。
司偌楠见前台走出去后，将资料拿出来递给了向千彤：“这是病人资料，她现在就在病房里，父母在休息室。”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入主题。
向千彤接过资料，认真的翻阅，司落辰坐在一旁也大概看着，她对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的病人一直没接触过，就连对顾倾也只是看过那么一次，所以也很好奇。
“刘芳是被精神医院断定为精神分裂，但是她父母不想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想通过这里来治疗试试看。可是我这里，没有专业的人格心理医生，知道千彤你今天回来，所以……辛苦。”从进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司偌楠才说了句客套话。
向千彤合上资料，笑笑：“对于我来说这些都谈不上辛苦，一回来就有事做，我应该开心才是。我能先见见她的父母吗？”
司偌楠点头：“可以。”
向千彤直起身对司落辰道：“落辰，帮我拿一下衣服好吗？颜色素一些，白色灰色，鞋也是黑色，我箱子里都有。辛苦。”
司落辰知道这是医生面对不同心理病人的准备工作，没有多问转身离开。
这些话在司偌楠听来，心里更加肯定向千彤是一名非常专业的心理医生。她第一次见刘芳的时候，因为助理的衣服颜色太过艳丽，不但没办法接近，反而对方十分排斥。没有再多想，起身带向千彤去见刘芳的父母。
司落辰拿着向千彤要的服装在休息室内找到了她，也见到了刘芳已双鬓苍白的父母。
一瞬间司落辰都不敢确认这就是刘芳的父母，看资料她才24岁，为何她的父母看上去好像她的爷爷和奶奶。
向千彤此时也了解的差不多和司落辰到隔壁会议室内，站在移动白板后面换衣服，将脱下来的衬衫搭在白板上问：“落辰在怀疑他们的关系？”
司落辰站在白板另一边，点头：“嗯。”
“他们很老才有了刘芳，所以对这个女儿十分宠溺。她说一句话，父母就算砸锅卖铁都会满足她。上了大学之后，刘芳喜欢了一个男生，却受了打击。”向千彤系好衬衫扣，又套上灰色西服道。
“因为太骄傲，所以受不了打击，才会……”
“嗯。”向千彤换好衣服，绕出白板道。
焕然一新的向千彤果然更加吸引人，重新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二人走出会议室与司偌楠碰头。
三人来到病房门口，向千彤并不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从窗子打量里面，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刘芳。
她表情木讷，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一只手架在腹部前面，另一只手有序的在那只手的指尖前上下打着节奏。
观察了一会儿向千彤问：“你们觉得她在做什么？”
司落辰摇头，司偌楠也摇头。
向千彤想来也是，司家两个大小姐怎么可能熟悉厨房的事：“她在切菜。偌楠，我需要一些道具，可以找人去超市买一些厨房用品，还有一些蔬菜吗？想走近刘芳的世界就要从她喜欢做的事开始。”
看的出向千彤很自信，司偌楠对此也十分好奇，没有多停留离开找人去准备。
“千彤，他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世界呢？”司落辰问。
向千彤看着房间里不停切菜的刘芳，淡淡道：“比我们要开心，不管是精神分裂，还是人格分裂，都是人逃避事实的一种结果。他们不愿意面对现实，所以就幻想出一个世界，在那里过着他们理想的生活。”
司落辰点头认可：“如果是快乐的，为什么还要去治疗他们呢？”因为她当心理医生所遇见的都是自闭，自卑，有忧郁症的病人，他们的世界并不快乐，所以要解脱。
向千彤看向司落辰，微笑道：“因为人始终要面对现实，哪怕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司落辰看着里面神情木讷，偶尔还会笑笑的刘芳，伸手牵住了向千彤的手道：“所以人很矛盾。我很庆幸，我是一个很执着的人。”
二人双目对视，嘴角抿出微笑。
*
司偌楠准备好道具后将刘芳带了进去。起初刘芳还有些抵触，但看见桌子上的菜还有盘子，立刻走了过去，拿起刀开始切菜。向千彤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没有说话。
站在房间外，透过玻璃墙盯着里面的环境。司落辰对此有些担心，毕竟里面有刀，有患者。
“姐，她会不会伤害到千彤？”
司偌楠眯着眼，无奈的盯着这个平时对谁都不上心，唯独对向千彤处处关心的妹妹，道：“你要相信千彤，我们先看看她如何处理。”
司落辰点头。
房间内，由于向千彤穿着朴素低调，刘芳做事认真，并没有留意到房间里有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向千彤看着刘芳将一条条西芹变成精妙的菱形，淡淡的绿色，隔着灯光看，通体透明。
“刀法越来越好了。”向千彤说出了第一句话。
司落辰以为刘芳会抵触向千彤，没想到却听见她淡淡的回答：“谢谢。”
“它们会疼吗？”向千彤问。
“不会。”刘芳回答。
“它们说的？”向千彤的声音就像背景的独白。
刘芳点了点头：“我刚刚有问它们疼不疼，它们说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剪头发。”
司偌楠和司落辰对这样的对话，有着难以言喻的心情。
只见向千彤伸手指着那个锅道：“它们一会儿怕是要吃疼了。”没想到刘芳抬眼瞪了一眼向千彤，示意她不要乱说。
向千彤微笑点头的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向千彤又道：“我好像也听到它们的声音了，它们问你活了多久。”
刘芳停下动作，淡淡道：“24年。”
“好久了，它们说它们活上一年，都觉得十分漫长。”向千彤声音很轻。
谁知刘芳笑了：“24年，其实很短，有很多人可以活更久。”
“那不是成了怪物？”向千彤仿佛已经变成了她手里的西芹。
“怪物？”刘芳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放下菜刀，把切好的西芹放在白色的瓷盘里。
看着它们碧绿的身体接触到盘子时，目光流露出的是惋惜，好像在看一盘子十几岁的姑娘，马上就要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向千彤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盯着刘芳的一举一动。
“有的人和我一般大，也成了怪物。”她又开始着手洗一旁盆里的西红柿。
“你做饭，就是要给这个怪物吃？”
刘芳说：“是啊，他说他喜欢吃西芹，也喜欢吃西红柿。”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和你一般大吗？也24岁了？”
刘芳想了想，手上也停止了动作，表情还是十分木讷：“他打电话说要来吃。”
“怎么还没到？”
“他……”刘芳放下西红柿，湿淋淋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四处找东西。
“找什么？”向千彤跟着她问。
“电话，我打电话问问她。”刘芳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行走，跟没头苍蝇一样寻找电话。
向千彤拿出自己的电话，递给刘芳：“电话在这里，你记得号码么？”
刘芳接过手机，歪着头看着眼前的手机，摇摇头：“我不记得电话号码，他会不会出事？”说着抬头用那双无神的眼神看着向千彤。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用眼神交流，刘芳一点都不怕向千彤，也不觉得她陌生。
“那他有说去哪里吗？”向千彤投以真诚的目光，耐心询问。
刘芳摇头，垂下眉，声音越来越小：“他没说，我也没问。”
向千彤点头，目光又看向厨房，指着那些蔬菜问：“你知道，它们死后会怎么样吗？”
刘芳随着向千彤的指尖，看过去随后摇头。通过这个动作，向千彤已经成功掌握了刘芳思想，从刚刚的被动变成主动。
“它们会看见神。”
“神是谁？”刘芳问。
“是你啊。”
刘芳死板的语气终于有些声调，类似好奇的声音，道：“我？”
向千彤点头，指着一瓶酱油道：“它生前大豆，死后是酱油，是另外一种命运，而你却是操纵它的神。”
刘芳好像听进去了，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你听见它们在叫你神了吗？”向千彤将手里的酱油地给她。
刘芳接过酱油瓶，放在耳朵上，听了好久，摇着头：“听不到。”
向千彤微笑道：“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听到，那你会好好善待它吗？”
刘芳点头，手里捧着酱油瓶，看了看，又问：“那我生前是什么？”
“刘芳。”
“我现在呢？”刘芳抬头问。
“你还是刘芳。”向千彤回答。
或许这些话，在旁人看来是不符合逻辑的语言，但对于刘芳而言，却像重新审视自己一般。
直到向千彤离开，刘芳都没有说话，她在思考。而这个过程，对于病人十分重要。
向千彤知道，第一次与刘芳的会面已经够了。对于有精神或心理疾病的患者，身为医生，要有比她更足的耐心。
走出房间，看见面对自己微笑的司落辰和司偌楠，向千彤有些不解的看向她们。
“怎么了？”
司偌楠点头：“千彤，你刚刚精彩的给我上了一课，稍后我让助理把支票给你，以后来帮我吧。”
司落辰：“……”
向千彤：“……不用，只是举手之劳。”
司偌楠笑笑瞥了一眼司落辰道：“劳务费肯定要给。至于你这个人……我可聘不起，稍后给我一个病人的心理评估，我好让我这里的医生接手，辛苦了。”
向千彤点头，目送走司偌楠后走到司落辰身边，只见这个女人嘴角抿着笑意却一言不发。
“落辰？”
司落辰关心道：“累了吧？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一本书忽然来的灵感。
么么哒，有错字什么的告诉我，我马上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