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岭的夜,在身后的山体崩塌声彻底平息后,显得格外死寂。月光清冷地照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狼狈的身影拉得老长。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成功取宝的兴奋交织,让谁都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
良久,赵坤第一个挣扎着坐起来,龇牙咧嘴地揉着被碎石划破的手臂。“他娘的……胖爷我下过那么多矿坑,就没见过这么邪乎的!那黑不溜秋的蛇影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差点把咱仨都交代在里面!”
林薇也坐起身,顾不上仪态,先从背包里掏出急救包,递给赵坤消毒水和纱布,然后拿出自己的水壶猛灌了几口。她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慢慢恢复血色,推了推有些歪斜的眼镜,眼神恢复了学者的冷静:“那不是生物,更像是某种能量聚合体,依托盘龙墟特殊的地磁环境和阴煞之气存在。陈默的玉珏能克制它,说明其能量属性偏向‘阳和’与‘秩序’,正好是那种混乱阴邪能量的克星。”她看向陈默,目光中带着探究,“陈默,你这玉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枚此刻已恢复平静的黑色玉珏举到眼前。月光下,玉珏内部的“血丝”似乎比下墓前更加鲜活、充盈,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润触感,心中波澜起伏。这玉珏是陈家世代相传的信物,父亲临终前郑重交给他,只说是“安身立命之本”,却从未详述其神奇之处。今日一战,他才真切体会到这“安身立命”四字的分量。
“先离开这里。”陈默将玉珏收回衣内,沉声道,“刚才动静太大,虽然这地方偏僻,难保不会引起注意。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再仔细研究这颗珠子。”
赵坤和林薇都点头同意。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忍着全身的酸痛,借着月光和指北针,沿着来时规划好的撤退路线,向山外走去。
两个多小时后,天际泛起鱼肚白。三人在龙岭边缘一个早已废弃的护林人木屋里安顿下来。木屋虽然破败,但至少能遮风避雨,远离人烟。
赵坤用找到的破旧家具生起一小堆篝火,驱散着山间的寒气和众人骨子里的冰冷。林薇则迫不及待地清理出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将她爷爷的笔记、兽皮图,以及陈默取出的那个装有镇海珠的青铜匣,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晨光透过木板的缝隙照进来,为屋内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陈默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了青铜匣。那颗镇海珠在自然光线下,呈现出更加迷人的深蓝色,内部光晕流转,仿佛蕴含着一整片微缩的海洋。一股湿润、宁静的气息弥漫开来,连屋外清晨的鸟鸣都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
“太美了……”林薇惊叹,她戴上白手套,拿起高倍放大镜,凑近仔细观察,“看这材质,非金非玉,更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宝石。它似乎在自发地调节周围环境的‘湿度’和‘气场’……”她尝试用随身携带的小型光谱仪进行检测,屏幕上却只显示出一片混乱的干扰波纹。“无法分析,它的能量场屏蔽了现代仪器的探测。”
赵坤也凑过来,啧啧称奇:“这玩意儿要是拿去拍卖,得值多少……”话没说完,就被陈默和林薇同时瞪了回去,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说说,规矩我懂,咱是探寻历史真相,不是摸金倒斗。”
“珠子本身或许价值连城,但它背后隐藏的信息,才是无价之宝。”林薇说着,将目光转向那个青铜匣。她之前注意力都在珠子上,此刻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容器。
匣子内部,那深蓝色的丝绸衬垫似乎有些异样。她用镊子轻轻拨开丝绸的边缘,发现下面并非坚硬的匣底,而是一层薄薄的、略带弹性的暗青色兽皮。
“有夹层!”林薇精神一振。
陈默和赵坤立刻围拢过来。林薇用专业工具小心地将那层兽皮掀起,露出了下面的东西——那不是预想中的另一件宝物,而是一张折叠得极为工整的、泛着淡淡金色的绢帛。
绢帛质地柔软,却异常坚韧,显然经过特殊处理。林薇屏住呼吸,用镊子轻轻将其展开。绢帛不大,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笔触,画着一幅地图!
这幅地图与之前那张涵盖龙岭区域的兽皮图截然不同。它更加抽象,中心描绘着一片被无数奇诡山峰和扭曲藤蔓环绕的深谷,深谷之中,隐约可见一座依山而建的、风格迥异的祭坛建筑。祭坛的顶部,雕刻着一个巨大的、形似蜈蚣与蜘蛛结合体的诡异图腾。
在地图的一角,用一种古老的、类似于甲骨文却又更加复杂的文字,写着几个小字。
“这是……什么字?”赵坤看得一头雾水。
林薇眉头紧锁,仔细辨认:“这不是中原文字,更像是某种……失传的西南古族祭祀用的秘文。”她飞快地翻阅爷爷的笔记,在后面的附录部分,找到了一些类似的字符对照表。
经过一番艰难的比对和推测,她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如果我没翻译错,这几个字是——‘巫王祭坛,虫谷之心’!”
“虫谷?”陈默心中一动,“你之前提到的云南虫谷?”
“对!”林薇指着地图上的那片深谷,“看这地形特征,植被描绘,与云南滇西一带的原始雨林地貌非常吻合!而且,‘虫谷’这个名字,在爷爷笔记的其他地方也零星出现过,总是与‘禁忌’、‘蛊术’、‘失落文明’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
她将绢帛地图与兽皮图并排放在一起,手指在兽皮图云南区域的某个模糊标记上点了点:“看,爷爷在这里做了一个很小的标记,之前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对照这张绢帛地图,位置几乎完全重合!”
线索串联起来了!盘龙墟中的镇海珠,竟然直接指向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云南虫谷!
“这巫王祭坛,又是什么来头?”赵坤问道。
林薇摇了摇头:“不清楚。正史和地方志里几乎没有记载。但从这图腾和‘巫王’的称呼来看,很可能是一个信奉自然神灵(尤其是虫类),掌握着神秘巫蛊技术的古代部族首领的陵寝或祭祀中心。爷爷笔记里提到的那支失踪的探险队,最终目标可能不仅仅是镇海珠,更是这座祭坛!”
就在这时,陈默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微热。他下意识地摸出那枚黑色玉珏,只见玉珏正对着桌上的镇海珠和绢帛地图,内部的血丝再次发出微弱的、脉动般的白光,但这次的光芒非常柔和,并无警示之意,反而像是在……共鸣?
“玉珏有反应。”陈默将玉珏靠近绢帛地图,当玉珏移动到那个“蜈蚣蜘蛛”图腾上方时,白光似乎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丝。
“看来,我们的下一站,确实是云南无疑了。”陈默握紧了玉珏,感受着那冥冥中的指引,“这颗镇海珠,或许只是钥匙之一。虫谷里的巫王祭坛,才是真正的核心。”
确定了目标,三人不再耽搁。他们仔细收好镇海珠、青铜匣和新的绢帛地图,熄灭篝火,清理掉所有停留的痕迹,趁着清晨雾气未散,迅速离开了废弃木屋。
他们绕开可能有监控的主要道路,徒步了大半天,才在一个偏僻的乡镇搭上了前往附近县城的班车。一路上,三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轮流休息,观察是否有被跟踪的迹象。
在县城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后,林薇负责利用网络和带来的资料,进一步研究云南虫谷的地理、气候和历史背景,并开始规划路线。赵坤则去补充必要的物资,尤其是应对热带雨林环境和可能存在的虫蛊的装备——强效驱虫剂、防刺服、解毒血清、更加坚韧的绳索和攀爬工具。
陈默则负责统筹和警戒。他站在旅馆房间的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观察着楼下熙攘的街道。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有些不安。龙岭之行虽然隐秘,但最后那场崩塌动静太大,难保不会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他摸了摸胸前的玉珏,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
几天后,一切准备就绪。三人乘坐火车南下,辗转前往云南。
与此同时,在龙岭山脉另一侧,一个穿着冲锋衣、戴着墨镜的高瘦男子,正站在那片因塌陷而形成的新的山体凹陷前。他手里拿着一个先进的探测仪,屏幕上显示着紊乱的磁场读数。他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石,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从地上极其小心地拈起一小撮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焦痕的泥土,放进密封袋。
他掏出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板,龙岭‘盘龙墟’的入口确认已永久封闭。现场残留有强烈的能量爆发痕迹,以及……微弱的‘玉魄’反应。目标可能已经得手,并且,‘钥匙’被带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跟上他们。‘天机阁’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查明‘钥匙’指向何处,在适当的时候……收回一切。”
“明白。”高瘦男子收起电话,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陈默他们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而在南下的火车上,陈默正靠在窗边假寐。胸口的玉珏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针刺般的凉意,让他骤然惊醒。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车厢,乘客们大多在休息或看手机,并无异常。
是错觉吗?
他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愈发清晰。
影已随珠动,风雨欲满楼。云南虫谷之行,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