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看着他,眼睛里慢慢的泛起了水光:“可是……可是爷爷会骂哥哥……”
“没有关系的。”苏慕言用拇指擦掉她眼角的泪,“爷爷骂哥哥,是因为他爱哥哥。就像星星有时候不听话,哥哥也会说星星一样,但是哥哥还是爱星星,对不对?”
这个类比让星星理解了。
她用力的点头:“嗯!哥哥最爱星星了!”
“对。”苏慕言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所以爷爷也爱哥哥。他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
星星靠在他的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衣襟,安静了很久。
然后她小声说:“星星也想爱爷爷。”
苏慕言的心被轻轻的撞了一下。
“可是爷爷不喜欢星星。”星星的声音更小了,带着委屈。
“不是不喜欢。”苏慕言纠正了她,“自从你出生,爷爷都没有见过你。所以爷爷只是还不认识星星。等爷爷认识星星了,知道星星有多乖,多可爱,一定会喜欢星星的。”
“真的吗?”
“真的。”苏慕言承诺,“哥哥保证。”
这个保证让星星的心情好了起来。
她重新拿起了勺子,开始认真的吃饭,甚至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
下午,苏慕言陪星星画画。
她今天画的主题是“家”。
不是她和哥哥两个人的家,而是一个大大的房子,里面画了很多的人。
“这个是哥哥。”她指着最高的那个火柴人,“这个是星星。”又指着旁边矮一点的,“这个是张奶奶。”再指着一个拄着拐杖的小人,“这个是爷爷。”
苏慕言看着那个拄拐杖的小人。
星星画得很仔细,还给小人加了眼镜和笑容。
“爷爷在笑。”星星说,然后抬起头看他,“爷爷笑起来,是不是就不凶了?”
苏慕言想象了一下爷爷笑的样子。
记忆里,爷爷很少笑。
他总是板着脸,严肃得像是一块石头。
但是小时候,爷爷也会把他扛在肩上去看庙会,会在冬天给他捂手,会在他考第一名的时候偷偷的多给零花钱。
那些温暖的碎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后来年复一年的争吵和疏远掩盖了。
“嗯。”苏慕言点头,“爷爷笑起来,就不凶了。”
星星满意地继续画,在房子外面画了太阳、云朵,还有几只小鸟。
整个下午,家里的气氛都很温馨。
但是到了晚上,当星星洗完澡,换上睡衣,准备睡觉时,那种小心翼翼的情绪又回来了。
她躺在床上,苏慕言坐在床边给她读故事。
读到了一半,她忽然问:“哥哥,你会不要星星吗?”
苏慕言合上书,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星星把被子拉到鼻子下面,只露出了一双大眼睛,“因为如果爷爷一直不喜欢星星,哥哥会不会……会不会听爷爷的话,不要星星了?”
这个问题像一根钢针一样,扎进了苏慕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她的心思太敏感了。
他放下了书,俯身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
“不会的。”他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誓言,“哥哥永远不会不要星星的。不管爷爷说什么,不管别人说什么,星星永远是哥哥的妹妹,永远是哥哥最重要的人。”
星星在他怀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小声抽泣了起来。
不是大哭,是那种压抑的、委屈的啜泣。
小小的身体在他的怀里一颤一颤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苏慕言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让她哭。
过了很久,哭声渐渐的停了。
星星从他的怀里抬起了头,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
“哥哥,”她哑着嗓子说,“星星喜欢哥哥。”
“嗯,哥哥知道。”
“也喜欢张奶奶。”
“嗯。”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小声但清晰地说:“也喜欢爷爷。”
苏慕言愣住了。
星星看着他,眼睛里有泪光,但是很坚定:“因为爷爷是哥哥的爷爷。哥哥爱的人,星星也爱。”
这句话说得太简单,太直接了,像是一道光,劈开了苏慕言心里所有的阴霾和纠结。
他忽然明白了。
在成人复杂的世界里,有利益权衡,有面子有顾虑,有利益冲突。
但是在孩子纯粹的世界里,爱就是爱,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条件。
你爱的人,我就爱。
仅此而已。
苏慕言把星星紧紧搂在了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谢谢你,星星。”他轻声说,“谢谢你来到哥哥的身边。”
星星伸出了小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星星也谢谢哥哥。”她学着苏慕言的语气,“谢谢哥哥照顾星星。”
窗外夜色深沉,万家灯火渐渐的都熄灭了。
但是在这个小小的卧室里,有一盏灯,因为这句稚嫩却真诚的话,永远地亮了起来。
苏慕言把星星放回到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睡吧。”他轻声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嗯。”星星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哥哥,晚安。”
“晚安。”
苏慕言关掉了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
他坐在床边,看着星星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
月光从窗帘缝隙的地方漏了进来,洒在她安睡的小脸上。
苏慕言拿出了手机,点开相册,找到了白天拍的那张星星画画的照片。
画上是那个有爷爷在的“家”。
他看了很久,然后打开了微信,点开爷爷的对话框。
自从上次他发了很长的一段信息以后,苏老爷子没有回信息。
他选中了那一张照片,点击发送。
没有配文。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
爷爷回复了,只有一个字:
“嗯。”
但是苏慕言知道,这已经是一个开始。
因为星星,这个固执的老人,第一次没有直接否定关于“家”的画面。
苏慕言放下了手机,最后看了星星一眼,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安静无声,但是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慢慢的生长。
那是希望。
是星星种下的,关于和解,关于爱,关于一个完整家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