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卫国犹豫片刻,定了定神,问“丫头,你叫什么?是哪个队的?”
“老人家,我是上河大队的,叫我小榆就好。”白秋榆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的回复道。
“小榆丫头,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听到白秋榆说在上河大队,苏卫国也暗自松了口气。
“不介意的,老人家,你家在哪里?家里有健壮的人在吗?不然抬不动你的。”
“小榆丫头啊,我是被下放的人,就在咱上河大队。”苏卫国直言。
白秋榆愣了一下,下放的人,是记忆里住牛棚的人?这年代被下放的大多数都是知识分子和被诬陷的人,当然,也有少部分人是有问题的人;不过,她知道后世历史,对大部分人是充满敬仰的,而且不久的将来,这些被下放的人,大部分都回去了,也有少部分人,承受不住死在了当地。不过,眼前的老人气势威严,倒像是个军人。
“那老人家,我去牛棚该找谁?”白秋榆觉得,人命关天,也不多想了,先救人再说,不然前面的功夫都白费了。
苏卫国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知道了他的身份,还坚持帮他,不由得心生好感,“帮我告知我老妻就好,你叫她宋奶奶就好,谢谢你啊,小榆丫头。”
白秋榆点了点头,把周边寻了些松软干枯的杂草,放在苏卫国的脑后,又找了根比较粗壮的树枝递了过去,并嘱咐道:“老人家,你在这等我会。”
苏卫国点了点头,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自从被下放后,亲儿子女儿都登报断绝关系,要不是还有孙子,他和老妻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白秋榆避开队里人,一路躲躲藏藏的往大队牛棚走去,这年代,还是谨慎点好!还好,牛棚位置就在山脚下,还没靠近,就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牛是每个大队的珍贵财产,牛棚一共有4间,用的青砖搭建,除了难闻的味道,到处堆满了干草。
白秋榆观察了一下四周,没看到有人,她过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里面也没动静,再用力敲了几下门。
终于,嘎吱一声,木门打开了,白秋榆抬头往木门看,里面有个穿着破旧,头上布满白发,仔细看才能看到白发掺夹着些黑发,满脸沧桑的老奶奶,小心翼翼的探了探身子,看到是个陌生的小姑娘,似乎松了一口气,有点疑惑的问:“丫头,你找谁?”
“你好,我找宋奶奶。”白秋榆也不知道眼前是谁。
宋奶奶心里疑惑,表情瞬间戒备起来,她不认识这小姑娘啊!“你找她有事吗?”
“有个老爷爷在山上摔倒头部受伤了,我给他做了粗略治疗,但是他还不能行走。”白秋榆完完整整的告知。
听到消息,宋奶奶顿时两腿发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看着要往地上倒,白秋榆赶紧一把抓住老奶奶,不让她倒下去。
“奶奶,老爷爷没事,血止住了,晚点观察下有没有呕吐头晕,没这些症状,人休养就行了!”白秋榆看到老奶慌乱无神的样子,“奶奶,你们还有认识的人吗?老爷爷那边要抬回来。”
听到老头子还在山上,宋奶奶突然回神,“有、有,我……”她想起不能暴露孙子和他们的关系,话停顿了一下,眼眶瞬间通红,无力又绝望的瘫坐在地上。“没有,没有认识的人了。”
看着老奶奶似乎有口难言,白秋榆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两人也不像大奸大恶的人,她蹲下身体,对着宋奶奶说:“奶奶!我想想办法,你先去烧点开水放凉,等老爷爷回来了用这水洗一下伤口。”
宋奶奶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用力的抓住白秋榆的手,这是遇到好人了!“丫头,谢谢你,谢谢你啊!”说完,她抹了抹泪水,转身走进牛棚烧水去了。
白秋榆飞快的往水稻田跑去,人命关天,也耽搁不了。
正在推着空车往水稻田的白奕廷,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自家大闺女跑得飞快,不由得心头一跳,“小榆!小榆!”
正努力奔跑的白秋榆听到白父呼唤声,加快脚步的往父亲走去。走至跟前,她气喘吁吁又压低声音对着白父说:“爸,我刚才上山捡柴,碰到一个牛棚那边的老人,伤到头还没办法走动。”
“小榆!你……!胆子真大!”白奕廷有点被闺女吓到了,牛棚那边刚来人的时候,就有革委会的人,当着村里人批斗,那副场景,他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爸,我只知道这是一条人命。”白秋榆坚定的看着白父。
白奕廷看着神情坚定的闺女,看了看四周,下定决心“带爸去!爸知道一条没什么人走的下山路。”
两人推着架子车往山上推去,没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刚才苏卫国摔倒的地方,就这么一会,苏卫国身体似乎更加虚弱了,但人还清醒着,他看着小榆丫头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推着架子车过来,这下有救了!心神一松,便彻底晕了过去。
白秋榆看了看老爷爷的额头,看来刚才敷上去的刺儿草有效果,血没有再流了。想着山路崎岖不平,她四周收集了大量干草,铺在架子车上,对着白父说:“爸,你小心点搬上去。”
白奕廷小心翼翼的抱着晕过去的老人,缓缓的放在架子车上,“小榆,让爸推,你身体还没恢复。”
“爸,两人一起会快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白秋榆看了下天色,要尽快了!
于是两人一起用力,车开始艰难缓慢的往前行。原来,白父说的没人走的路,是以前村里荒废了的小路,这条小路狭窄崎岖,百年老树比较多,因此村里人重新开挖了一条新的上山路。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了牛棚,白奕廷还好,平时做惯体力活;白秋榆几乎是架子车一停,她就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小榆,没事吧?”白奕廷担忧的看着自家闺女,闺女身体也未痊愈,刚才就不该心软的让她一起推车的!
“爸......吁......我......没事。”白秋榆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呼出去,重复了几次,这才平缓下来,她借着架子车缓缓起身,转身去敲门,白秋榆敲门的手还没落下,木门就打开了。
“老头子!老头子!”宋奶奶听到门外有动静,心急如焚的走了出来,看到躺在架子车上的苏卫国,顿时老泪纵横。
“宋奶奶,你别急,先把人搬进去。”白秋榆也有点着急了,白父上工离开太久也会引起其他队员注意,她可不想自己的好心变坏事!
三人费力地把苏卫国搬进牛棚房间,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混合着牛粪、草料发酵和潮湿腐朽的复杂味道,直冲进鼻腔,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屋内光线昏暗,仅有的一扇小窗被厚厚的灰尘遮挡,微弱的光线艰难地挤进来,只能照亮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四周的墙壁坑洼不平,泥灰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块,墙皮上爬满了黑色的霉斑,像一幅狰狞的画卷。
地面是高低不平的泥土地,坑坑洼洼积着些污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几堆凌乱的草料随意地散落在地上,有的已经发霉结块,还有一些破旧的农具东倒西歪地扔在角落里。
角落里摆放着一个破旧的木凳,凳面已经开裂,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旁边是一张用木板搭成的简易床铺,上面的草席又脏又破,露出了里面发黄的稻草。
待苏卫国安稳的躺在床上,宋奶奶有点窘迫的对着父女二人说:“太感谢了,就是我们目前没办法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没事没事,不打紧的。”白奕廷连忙摆摆手,就想拉着闺女离开。
“爸,等我下。”白秋榆扯了扯白父袖口,对着宋奶奶说:“宋奶奶,我晚点采些活血祛瘀的草药送过来,你帮老爷爷用放凉的白开水擦拭一下伤口。”不等宋奶奶回复,她就跟白父离开了。
刚离开没多久,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绿色衬衫,深蓝色裤子,高大又相貌俊朗的男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眼睛深邃而明亮。
“苏知青,你是来找我的吗?”白父笑着打招呼,显然是认识的。
“白叔,我干满工分了,我这会下工呢,想着上山捡些柴火呢。”嗯,声音也很好听。
“你小子厉害啊!天天满工分,不得了了。”白父笑呵呵的说,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