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亚手中的酒杯悬在半空，杯中猩红的酒液轻轻晃动，映出她有些失神的脸。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李辰的疯狂和无情。
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用钱织网，用债务锁国。
这哪里是在做生意，这分明是在给整个银河系，换上一位新的主人。
而且是无形的主人。
“你管这叫‘友好’的资金支持？”
娜塔莉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放下酒杯，走到老鼠面前。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一步步敲在老鼠的心上。
她比老鼠高出一个头还多。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满脸谄媚，却策划着惊天阴谋的男人。
“如果对方不接受呢？”
“如果他们宁愿破产，也不愿交出主权呢？”
老鼠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丝毫不在意娜塔莉亚带来的压迫感。
“娜塔莉亚主管，您这就外行了。”
“生意嘛，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他们缺钱，我们有钱，这不就是天作之合吗？”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我们不强迫任何人，我们只提供选择。”
“A选项：接受我们的‘友好’投资，企业起死回生，执政官顺利连任，皆大欢喜。代价只是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或者一条小小的‘紧急状态资源征用法案’。”
“b选项：拒绝我们。”
老鼠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属于捕食者的光。
“然后我们就会找到他们的竞争对手，用十倍的资金去扶持对方。”
“我们会用抢来的矿产，以成本价冲击他们的市场。”
“我们会用手里的航道，掐断他们的贸易线。”
“我们会让他们的股票变成废纸，让他们的货币体系彻底崩溃，让他们的人民因为失业而走上街头。”
老鼠摊开手，重新露出了那个猥琐的笑容。
“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回去问他们一遍。”
“亲，现在需要‘友好’的资金支持吗？”
娜塔莉亚沉默了。
她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爬了上来。
这套组合拳，她太熟悉了。
这正是她以前在泰坦工业，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小公司的标准流程。
只不过，老鼠把这个流程，放大了无数倍。
他的目标，是文明，是国家。
“你这是在制造敌人。”
娜塔莉亚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不不。”
老鼠摇了摇手指。
“我是在制造……客户。”
“您想想，一个健康的、强大的文明，需要我们吗？不需要。”
“只有那些生了病的，快要死的，才会成为我们最忠实的客户。”
“所以，如果银河系太健康了，怎么办？”
老鼠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金光一闪而逝。
“那就让它生点病。”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神堡那片繁华的星河。
在他的视野里，那已经不是星光。
而是一张巨大的资产负债表。
每一颗星球，每一个文明，都是上面的一行数字。
有的在闪光，有的在黯淡。
“您看那个方向，仙女座悬臂边缘的‘塔拉共和国’。”
老鼠指着一个不起眼的方向。
“一个刚刚迈入星际时代的b级文明，靠着一种独特的能源水晶出口为生。政局稳定，人民富足，典型的健康资产。”
娜塔莉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看不到。
“你想干什么？”
“他们最近不是正在为主力战舰的能源核心换代招标吗？”
老鼠慢悠悠地说着。
“我会让我们的‘朋友’，偷偷卖给他们一批有‘后门’的廉价能源核心。”
“不好不坏，平时用着没什么问题。”
“但只要我们想，随时可以让他们的整个舰队趴窝。”
“然后呢？”
“然后，我会让邻近的‘秃鹫’海盗团，得到这个情报。”
老鼠的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
“一场恰到好处的袭击，一场无力抵抗的惨败，一场濒临灭国的危机。”
“到那时，我们的‘泛银河维和部队’，就可以闪亮登场了。”
“以救世主的姿态，帮他们赶走海盗，帮他们重建家园。”
“你说，这份恩情，他们该怎么还？”
娜塔莉亚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
她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却散发着庞大恶意的男人。
她终于明白，李辰为什么会把钱袋子交给他。
这个家伙，根本不是财神爷。
他是一只披着银行家外衣的死神。
专门给那些自以为是的文明，发放死亡通知单。
“首席的计划，是二十年。”
老鼠重新坐回他的大椅子上，端起那杯价值八万的“星海之泪”，一饮而尽。
然后像喝白开水一样砸了咂嘴。
“我要用十年时间，让泛银河发展银行的触手，伸进至少百分之七十的b级文明和百分之三十的A级文明体内。”
“我要让他们习惯我们的贷款，依赖我们的技术，甚至……恐惧我们的存在。”
“我要让‘破晓同盟’这个名字，成为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另外十年。”
老鼠放下杯子，声音变得低沉。
“我要开始收网。”
“所有接受过我们投资的工厂，必须在我的要求下，无条件转为军工生产。”
“所有接受过我们贷款的文明，必须按照协议，提供他们最精锐的士兵，组成‘仆从军’。”
“我要把整个银河系的生产力，都拧成一股绳。”
“用他们自己的资源，用他们自己的人，去打那场不属于他们的战争。”
“而他们，甚至会以为，这是在为了‘银河共同体’的荣耀而战。”
娜塔莉亚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看着老鼠，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第一次，为一个素未谋面的敌人，感到了由衷的同情。
那个叫“猎手”的倒霉蛋，到底是要面对一个什么样的疯人院啊。
就在这时。
老鼠面前的全息屏幕，突然弹出了一个红色的紧急通讯请求。
通讯来源，加密等级极高。
甚至绕过了神堡的中央网络，直接点对点地连接到了银行的最高权限端口。
“嗯？”
老鼠皱起了眉头。
他的【黄金律令】告诉他，这通信号背后，代表着一股庞大的，甚至有些烫手的“价值”。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屏幕上。
对方的身形笼罩在扭曲的能量力场中，看不清样貌。
只能听到一个经过处理的，沙哑的电子合成音。
“是泛银河发展银行吗？”
“我是。”
老鼠推了推眼镜，恢复了银行家的职业微笑。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需要一笔贷款。”
对方的声音毫无感情。
“数额很大。”
老鼠的笑容更灿烂了。
“没关系，我们银行的座右铭就是，只要您敢想，我们就敢借。”
“说吧，您需要多少？”
对方沉默了片刻。
报出了一个让老鼠的笑容都僵在脸上的数字。
“一万亿信用点。”
“以及，十个标准舰队单位的全套‘天谴级’武器系统。”
老鼠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阁下，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
对方的声音依旧平淡。
“作为抵押。”
“我可以提供一个坐标。”
“一个被银河系所有官方星图都抹去了的，隐藏文明的坐标。”
“河系外的坐标。”
“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残缺的星图。
以及一个被标注出来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奇特符号。
娜塔莉亚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收缩。
“这是……伊甸之环的标记！”
“那个传说中，守护着第一批人类文明火种的，失落的方舟？”
老鼠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