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了整整三日。
云璎几乎不曾离开他床边,以自身生命本源为薪柴,持续点燃着他体内那微弱摇曳的生命之火。精纯的生命之力如同最细腻的春雨,一遍遍洗练、修复着他破损的经脉,滋养着干涸的气海,将那些顽固残留的死寂能量一点点拔除、净化。
苏老丈则负责外部的调养,他用尽了毕生收集的珍稀药材,熬制成药性极其温和却效力绵长的药汤,每日小心翼翼地喂苏珩服下,配合云璎的内疗,稳固他的肉身根基。
到了第四日黎明,第一缕天光透过窗棂洒入茅屋时,苏珩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云璎那张近在咫尺、依旧清冷却难掩疲惫的绝美面容,以及爷爷布满血丝、写满担忧的双眼。
“姐姐……爷爷……”他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苏老丈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忙端过一直温着的清水,小心地喂他喝下。
云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确认他眼神恢复了清明,气息虽然微弱却已平稳,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她收回了按在他丹田的手,指尖那流转的翠绿光芒缓缓敛去。
“感觉如何?”她轻声问。
苏珩尝试动了动手指,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内视自身,只见原本已初具规模的气海此刻空空荡荡,经脉虽然被修复,却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如同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脆弱不堪。精神力更是枯竭,连最简单的意念感知都变得模糊。
“很……疼。而且,好像……力量都没了。”他有些沮丧地低声说道。
“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云璎的语气平静无波,“你强行引动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经脉、气海、神魂皆受重创,根基受损。之前的修为,算是废了。”
苏珩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修为废了?那他之前的努力,岂不是……
“不过,”云璎话锋一转,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继续说道,“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破而后立,未必不是一场造化。”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一股清凉的意念流入:“你仔细感受。”
苏珩依言凝神内视。虽然经脉脆弱,气海空荡,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在那空荡的气海最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小的、呈现出白金色的光粒在缓缓旋转。那光粒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仿佛蕴含着星辰的浩瀚与生命的坚韧。正是这一点光粒,维持着他最后一丝生机不灭。
而在他的识海之中,虽然精神力枯竭,但那本古籍却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书页上流动的灵魂光屑似乎比以往更加清晰、灵动,与他灵魂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一些之前无法理解的、关于《星魂古经》更深层次的奥义,此刻竟隐隐有了些许模糊的感悟。
“那白金之光,是你引动‘星火燎原’时,糅合了自身星辉、生命本源、古籍战意,甚至一丝被净化血月之力后,残留下来的一丝‘本源道种’。”云璎解释道,“它虽微弱,却是你未来重修的根本,品质远胜从前。至于你的神魂,经过此番极限压榨与生死洗礼,看似枯竭,实则韧性大增,容量亦非往日可比。”
“破而后立……”苏珩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的黯淡渐渐被一种新的光芒取代。他明白了,这不是终结,而是一个更加艰难、却也潜力更大的开始。他的“器”,在被打碎后,拥有了重塑成更强大形态的可能!
“好好休养。”云璎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在你经脉初步稳固,能自行吸纳一丝星辉之前,不得妄动灵力,更不可再尝试任何术法。”
“是,姐姐。”苏珩乖巧应下。他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全靠云璎姐姐不惜耗费本源相救。
云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茅屋。她需要时间去巩固自身境界,也需要思考,如何为苏珩这“破而后立”的重修之路,规划更稳妥、更高效的方案。
苏老丈则留下来,悉心照料着孙子,每日以药浴和温和的推拿手法,帮助他疏通那脆弱不堪的经脉,引导气血缓缓复苏。
接下来的日子,苏珩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安静”生活。他无法修炼,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或者被爷爷扶着在屋外慢慢走动。但他并未虚度光阴。
他抱着那本古籍,不再试图去“阅读”那些复杂的符文和功法,而是纯粹地感受着其中流淌的灵魂光屑带来的宁静与滋养,回味着之前在生死关头领悟到的那一丝“星火”真意。他也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山谷中的一草一木,感受它们的呼吸与生长,体会着生命本身的坚韧与奇妙。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每一次行走都伴随着疼痛,但他的眼神,却一天比一天更加沉静、更加明亮。那场濒死的体验,那破而后立的领悟,如同一次淬火,将他的意志锤炼得更加纯粹。
沉疴需慢养,新生在悄然孕育。萤花山谷在战后难得的宁静中,等待着少年真正的涅盘。而外界因血月崩碎、噬魂败逃而掀起的更大波澜,也正在缓缓向着这片暂时平静的土地蔓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