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博亲自在前引路，带着云疏穿过几重隐蔽的回廊和机关，最终来到宅邸深处一座被翠竹环绕的独立小院。院子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青色玉石构筑而成的三层八角塔楼，塔身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弱流光的符文，这便是苏家“千机阵”的真正核心所在。
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一股庞大却迟滞的能量场，如同一位垂暮的老人，呼吸艰难。
苏雅眼中带着敬畏与痛惜，轻声向云疏解释：“前辈，这便是千机阵眼‘玲珑塔’。以往塔身流光溢彩，符文运转不息，如今……”她叹了口气。
苏晨也跟了过来，双手抱胸，站在稍远的地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等着看云疏如何“指点”这连他父亲和几位叔公都束手无策的古老阵法。
云疏站在塔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塔身那些复杂无比的符文。在他眼中，这座被苏家奉若神明的大阵，此刻就像一件布满裂痕、即将散架的精密仪器。能量的流转在某些节点淤塞，在某些地方又莫名泄露，整体结构虽然宏大，但细节处谬误不少，许多地方的符文组合在他看来更是效率低下，甚至画蛇添足。
“华而不实，漏洞百出。”他轻声点评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米饭煮硬了。
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苏文博和苏雅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却不敢反驳。
苏晨更是忍不住嗤笑出声，语带讥讽：“云先生好大的口气！我苏家千机阵传承数百年，历经无数先贤完善，在你口中竟如此不堪？莫非先生一眼就能看出我等钻研数年都发现不了的‘漏洞’？”
他特意加重了“漏洞”二字，嘲讽意味十足。楚雨薇和楚天明皱起眉头，对苏晨的态度很是不满。
云疏依旧没理会苏晨的挑衅，他随意地抬起手指，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虚点了塔身三个看似毫不起眼、能量流动也似乎正常的位置。
“这里，能量过载，符文已有细微裂痕，三息后会有一次异常的灵力回冲。”
“那里，节点衔接错误，导致左右能量失衡，五息后左侧第三枚符文会短暂熄灭。”
“还有底下那个转角，基础符文刻画有误，常年累月，已成了能量泄露点，七息后会有少量灵气逸散，形成肉眼难见的青色光丝。”
他的语速不快，每个字却都清晰无比，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苏晨脸上的讥笑更浓了，刚想开口反驳“信口开河”，却被苏文博用严厉的眼神制止。苏文博紧紧盯着云疏所指的那三处地方，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一时间，院子里静得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第三息刚过的刹那，云疏所指的第一处位置，那块玉石内部果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嚓”声，一道原本平稳流淌的能量流猛地回窜，让那片区域的符文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
苏文博和苏雅瞳孔骤缩！
五息！
左侧第三枚符文，应声黯淡，如同断电的灯泡，虽然一秒后就重新亮起，但那瞬间的熄灭，清晰无比！
苏晨脸上的讥笑彻底僵住，变成了错愕。
七息！
塔楼底部那个转角处，几缕淡青色的、如同发丝般的灵气，果然袅袅逸散出来，在空气中停留片刻后才缓缓消散！
分毫不差！全中！
苏文博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云疏的目光充满了骇然与无比的狂热！这已不是眼力的问题，这是对阵法本质达到了洞若观火的境界！他甚至能精准预测到能量波动的具体时间和表现形式！这是何等恐怖的造诣！
苏雅更是激动得捂住了嘴，美眸中异彩连连，对云疏的崇拜达到了顶点。
苏晨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之前的傲慢和质疑被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地自容的羞愧。
云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收回手指，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再次扫过整个玲珑塔，最后摇了摇头。
“阵法本身问题虽多，修补不难。”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但让它衰败至此的根源，不在阵内。”
他转向苏文博，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墙壁，再次落向苏星河房间的方向。
“问题，出在布阵和维护它的人身上。或者说，出在你们苏家传承的‘源头’。”
此言一出，苏文博浑身剧震，瞬间想到了神志不清、不断念着古怪咒文的父亲苏星河！难道……父亲变成这样，与千机阵的衰败，是同一原因？！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