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鸥港的夜雾裹着咸腥的海味漫上来，将集装箱堆切割成深浅不一的阴影。
凌寒贴在六楼通风管道口，战术目镜的红光在眼底跳动，透过热成像画面，三百米外的货轮甲板上，二十七个移动热源正围着三个密封集装箱打转——那是黑鸦雇佣军今天要交接的“货物”，据说掺着半吨神经毒气和cL系列基因药剂的走私清单。
“白影，云端破解进度？”她压着喉麦，声音像淬了冰的钢丝。
“正在突破最后一层量子加密——这帮孙子学精了，用了暗网最新的蜂群算法。”耳机里传来敲击键盘的脆响，白影的呼吸突然一滞，“糟了！找到了！备份名单里有秦昊的生物特征码，还有……萧玦他爸萧云川的旧任务编号！”
凌寒的指尖在管道壁上叩了两下，指节泛着冷白。
三年前秦昊在任务中引爆炸弹时，她也听见了类似的蜂鸣声——那时她以为是弹片刺穿耳膜的幻听，如今想来，或许是黑鸦的加密信号。
“雷子，爆破点到位了？”
“十八枚微型Emp已经粘在货轮龙骨上，”雷震的笑声混着金属摩擦声，“只要您一声令下，这艘破船能给您表演个水上烟花，保证连毒气罐子都炸成分子。”
“乔伊，外围？”
“海关巡逻艇被我调去西港了，”伪装成引航员的女声甜得发腻，“他们现在正追着我伪造的‘可疑渔船’跑呢，至少半小时回不来。”
最后是夏暖，她的声音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清冷：“cL-7样本的基因链比对完成……凌寒，你看这个断裂位点，和萧玦上次受伤时留下的血样，突变模式完全一致。”
通风管里的气流突然变了方向。
凌寒摘下战术目镜，闭了闭眼。
神识如蛛网般铺展开，货轮上的每一丝情绪都清晰可触——持枪守卫的焦躁、制毒师的贪婪、甚至驾驶舱里大副的恐惧，像一盆打翻的调色盘在她脑海里炸开。
“萧队，”她对着另一条加密频道开口，“您的人可以收网了。”
三秒后，苍龙特战队的战术手电在对面仓库顶闪了三下。
萧玦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作训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眉骨处那道旧疤在月光下泛着淡粉——那是上个月为救她挡下的刀伤。
“寒队长很有把握？”他的声音依旧冷硬，可凌寒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轻响，“黑鸦这次带了重机枪。”
“他们不会开枪。”凌寒翻身跃出通风管，黑色战术靴踩在锈迹斑斑的铁皮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她没带枪，腰间只别着那枚凤凰特战队的徽章，在夜色里泛着幽蓝的光。
货轮甲板上的灯突然全灭了。
白影的黑客技术精准切断了所有电源，只剩应急灯在角落苟延残喘。
守卫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人拉动枪栓的脆响格外刺耳。
凌寒踏上甲板的瞬间，神识如浪潮般压下。
她能看见每个人瞳孔的震颤——那个举着机枪的大块头，后颈的汗正顺着衣领往下淌，他在害怕，怕子弹打偏会引爆毒气罐；制毒师的手指抠着集装箱锁扣，指甲缝里全是血，他在后悔，后悔接了这单要命的生意；就连站在最中间的黑鸦头目，喉结都在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他的意识里反复闪回十年前被凤凰特战队围剿的画面，那是凌寒亲手给他烙下的恐惧印记。
“各位，”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刺进每个人的耳膜，“看看你们手里的枪。”
有人颤抖着抬起枪口，月光下，枪管里明晃晃卡着一颗变形的子弹——那是雷震在半小时前，用磁暴装置精准干扰了所有枪械的弹膛。
“再看看脚下。”
几束冷白的光从甲板缝隙透上来，那是Emp炸弹的指示灯，正随着众人的心跳频率明灭。
“最后，”凌寒伸手摘下耳麦，露出耳后淡青色的血管，“听听你们的心跳。”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钢铁甲板上的闷响像多米诺骨牌，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黑鸦头目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集装箱上，终于泄了气：“你到底是人是鬼……当年凤凰特战队明明……”
“我是来送你们下地狱的。”凌寒摸出卫星定位器抛给他，“五分钟内，带着你们的‘货物’去海关自首。要是让我发现少了一片药、一滴毒气……”她指了指脚边的指示灯，“雷震的烟花，会比你们老板的葬礼还热闹。”
头目连滚带爬捡起定位器，带着手下潮水般退向舷梯。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萧玦才从阴影里走出来，作训服下的肌肉还绷得很紧：“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跪？”
“因为恐惧比子弹更有效。”凌寒转身要走，却被他扯住手腕。
萧玦的掌心还带着方才攀爬时的薄茧，温度透过战术手套渗进来，“夏暖说cL基因链的事……”
“你父亲当年执行的‘凤凰涅盘’计划，”凌寒抬头看他，月光落在她眼尾的泪痣上，“和我母亲的牺牲有关。萧队，我们的账，该算清楚了。”
她抽回手，走向早已等候的越野车。
车窗外，白影正举着平板冲她比oK手势，雷震把爆破遥控器抛向空中又接住，乔伊摘下引航员帽子甩了个漂亮的弧度，夏暖抱着装基因样本的金属箱靠在车门上笑。
后视镜里，萧玦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始终站在原地。
凌寒摸出兜里的凤凰徽章，指腹蹭过边缘的缺口——那是三年前秦昊用枪托砸的。
“开车。”她对司机说。
夜风灌进车窗，吹乱了她的短发。
明天，会是更有意思的一天。
清晨的苍龙训练场笼罩在淡金色晨雾里，橡胶垫上还凝着露珠。
七班士兵正进行格斗考核，二等兵王磊的直拳刚擦过搭档的护具，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全体注意！一级警报！”扩音器里的机械音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三十块悬浮屏同时切换画面，刺目的火光瞬间填满训练场——铁鲸号货轮正在爆炸，橘红色火舌舔着浓烟，五个黑色身影背靠背站在甲板中央，烈焰在她们身周翻涌，竟连衣角都未被烧着。
“这是……黑鸦的货轮？”王磊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战术刀，护腕上的训练计数器还在闪烁。
看台上的教官猛地站起来，茶杯摔在地上裂成碎片。
字幕突然从画面底部滚过，血红色字体刺得人睁不开眼：“你们守护的英雄，是谁的替身？”
“暂停考核！封锁训练场！”总教官的吼声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淹没。
萧玦从更衣室冲出来时，作训服还沾着晨跑的汗，额前碎发被风掀得乱飞。
他盯着屏幕里那道最中央的身影——黑色战术靴踩着变形的甲板，右手虚按在腰间，那里本该别着枪，此刻却挂着一枚幽蓝徽章。
“萧队！指挥室主控台异常！”通讯兵小周从走廊跑来，耳机线在脖子上缠成乱麻，“所有监控被黑入，自动播放这段视频！”
萧玦的指节在门框上叩出青白，指挥室的全息屏正闪烁着雪花。
当泛黄的影像突然清晰时，他的呼吸陡然一滞——那是间白得刺眼的实验室，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镜头拉近时，他看见女人左耳垂的朱砂痣——和凌寒耳后的泪痣位置分毫不差。
“cL09，成功植入凤凰核心基因序列。”女人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却清晰得像在耳边，“你的存在不是武器，是桥梁。连接光明与阴影，连接仇恨与和解………”
画面突然切到监控死角，穿军装的男人冲进来抢夺婴儿，女人被撞倒在地，手中的银色吊坠滚到镜头前——那枚刻着双凤交颈的吊坠，此刻正躺在萧玦的战术背心口袋里，贴着他心口的位置。
“检测到宿主脑波匹配。”机械音响起时，萧玦的后颈泛起凉意。
全息屏上跳出一行血字，每个字都像用刀刻进视网膜：“你不是他们的儿子。你是我们的兄弟。”
“砰！”
训练场外传来金属碰撞声。
萧玦转身时撞翻了椅子，战术靴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响。
当他冲回训练场时，所有人都仰头望着高墙——那里立着一道黑袍身影，风掀起衣摆，露出里面裹着绑带的战术服，正是方才屏幕里站在火中的女人。
“举枪！”总教官的声音发颤。
二十支95式自动步枪同时抬起，准星在凌寒眉心晃动。
她却像没看见，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着冷白。
萧玦这才注意到，她的右手背有片淡粉色疤痕，和他左腕那道训练时留下的烫伤形状几乎重叠。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吼道，声线却比预想中轻。
晨光落在他眉骨的旧疤上，那是上个月替凌寒挡刀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凌寒低头看他胸前——那里有道新月形疤痕，是三年前在缅甸执行任务时，他为救队友被弹片划开的。
“我想知道，”她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琴弦，“当你摸到这枚吊坠时，为什么会疼。”
话音未落，她闭上了眼。
萧玦最先察觉异常。
某种无形的浪潮从她周身涌开，像极了上次在银鸥港，她用神识压制黑鸦时的波动，却更汹涌、更滚烫。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膜里突然响起细碎的呜咽——是女孩的尖叫、是子弹穿透防弹衣的闷响、是炸弹引爆前的蜂鸣。
“姐……姐救我……”
“队长！毒气罐要炸了！”
“秦昊，你他妈敢——”
王磊的枪“当啷”掉在地上。
这个能扛着八十公斤装备跑五公里的小伙子，此刻膝盖正不受控制地弯曲，眼泪顺着护目镜往下淌：“我听见……我听见有人喊妈妈……”
总教官的手死死抠住腰带，指缝里渗出血：“是……是凤凰特战队……当年牺牲的那些姑娘……”
萧玦单膝跪地，左手撑在地上，指甲几乎嵌进橡胶垫。
他的鼻腔里全是硝烟味，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穿粉色卫衣的女孩把止血带绑在他胳膊上，扎着高马尾的姑娘往他水壶里塞话梅糖，还有个声音，总在他任务失败时说：“萧队，你该笑一笑的。”
“你早就知道了……”他抬头盯着凌寒，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所以在银鸥港，你不杀我。”
凌寒跃下高墙，落地时带起一阵风。
她摘下黑色口罩，露出那张他在无数份绝密档案里见过的脸——和实验室里的女人有七分相似，眼尾的泪痣却比照片里更鲜活。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她将一枚烧焦的臂章放进他掌心，焦黑的布料上，“凤凰”二字的金线还剩半截，“这里，才是你的根。”
萧玦的指尖颤抖着抚过臂章，突然想起昨夜整理父亲遗物时，在旧军大衣里发现的信——“小玦，若有一日你见到戴凤凰徽章的姑娘，记得告诉她，老萧对不起凤凰。”
“叮——”
指挥室的警报再次响起。
小周从监控室冲出来，脸色白得像纸：“萧队！军方数据中心的【始源计划】档案被调阅了！操作者Id是……是您的私人账号！”
萧玦猛地抬头，却见凌寒已经退到训练场边缘。
她重新戴上口罩，冲他比了个“三”的手势——那是凤凰特战队的暗号，代表“三小时后，老地方见”。
“要变天了。”总教官突然开口。
萧玦这才注意到，原本晴好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铅灰色云层，风里飘来潮湿的土腥气。
远处传来闷雷声，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下苏醒。
训练场的悬浮屏还在闪烁，最后一帧画面停留在实验室的吊坠上。
萧玦摸出战术背心里的银饰，双凤交颈的纹路在他掌心发烫——这次，他终于听懂了疼痛的含义。
远处，星穹广场的水晶钟楼在阴云中若隐若现，避雷针尖凝聚的电弧正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