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在土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凌策坐在木桌前，手里捏着铅笔，正在整理今天统计好的工分表。
苏晚坐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针线，给团子缝补磨破的袖口。
团子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大概是梦到了白天吃的红薯。
屋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苏晚偶尔扯动棉线的细微声响。
凌策抬头看了眼苏晚，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睫毛长长的，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
自从他决定好好过日子，这个家就慢慢有了温度，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有压抑和冷清。
就在这时，凌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比之前系统 7576的警告音还要尖锐，紧接着，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取代了 7576的声音——
【主系统警告！编号 074知青世界任务者凌策，触发一级角色崩坏警报！经检测，您当前行为与“炮灰男二凌策”设定严重不符：拒绝私奔剧情、主动承担家庭责任、获得大队书记认可并接手工分统计工作，已导致世界线偏离度达 89%，超出安全阈值！】
【依据《世界管理局任务者行为准则》第 17条，现责令您 12小时内修正行为：立即辞去工分统计工作，找到林薇并完成私奔对话，否则将扣除您全部金牌员工积分（当前冻结积分：点），强制剥离意识并永久封禁账号！】
凌策手里的铅笔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主系统，这是他入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直接收到主系统的警告。
以前就算他有轻微的剧情偏离，最多也是系统 7576提醒，扣点积分，从没有过主系统直接介入的情况，可见这次他的“摆烂”，真的触碰到了管理局的底线。
苏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停下手里的针线，抬头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看到凌策的脸色有点白，眉头也皱了起来，心里不由得有点担心。
“没事。”凌策勉强笑了笑，把铅笔放下，伸手揉了揉眉心，“可能是今天算工分累着了，歇会儿就好。”
他不想让苏晚知道系统的事，这些超出她认知的东西，只会让她害怕。
苏晚点了点头，把刚缝好的小衣服叠好，放在团子的枕头边，又给凌策倒了杯热水：“喝点水暖暖，要是累了就早点睡，工分表明天再整理也不迟。”
“嗯。”凌策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的烦躁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看着苏晚温柔的样子，又看了看熟睡的团子，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家，就算是主系统，也别想逼他回到以前的剧情里去。
【主系统警告！请任务者凌策立即确认修正指令！倒计时 11小时 59分！】主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似乎带上了情感，凌策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怒气。
凌策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调出自己的员工面板。
屏幕上，他的金牌员工等级亮着金色的图标，下面是冻结的 点积分，这些积分是他这些年完成任务攒下来的，足够兑换好几次“世界特权”，也是管理局最看重的“员工资产”。
“主系统，”凌策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拒绝修正行为！”
“如果你们强制扣除积分并封禁账号，我会在账号被封禁前，启动‘金牌员工紧急权限’，解冻所有积分，然后执行‘账号自毁程序’。”
这话一出，不仅主系统没了声音，连一直沉默的系统 7576都突然冒了出来，声音里满是惊慌【凌策！你疯了？账号自毁程序是紧急避险用的，一旦启动，你的意识数据会和账号一起销毁，而且绑定的所有世界修正数据都会紊乱，管理局要花好几年才能修复！】
凌策当然知道后果。
他在管理局待了这么久，比谁都清楚“账号自毁”的严重性。
金牌员工的账号绑定了多个“哥哥世界”的核心数据，一旦自毁，不仅他自己会消失，还会牵连其他世界的剧情线，甚至可能导致几个脆弱的小世界直接崩溃，这是管理局最害怕的事，比剧情偏离严重一百倍。
果然，主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没了之前的威严，多了几分犹豫：【任务者凌策，你可知晓账号自毁的后果？这违反了《行为准则》第 23条，属于严重违规，即使你是金牌员工，也会受到最高级别的惩罚。】
“我当然知道。”凌策语气不变，“但我也知道，管理局更不想看到数据紊乱。”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晚的侧脸上，声音软了些，说道：“我只是想保住这个家，让苏晚和团子好好活下去。如果管理局非要逼我，那我们就鱼死网破。”
【系统 7576，立即评估账号自毁的损失风险！】主系统的声音带着命令的语气。
凌策能感觉到，7576在疯狂地计算数据，脑海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声。
过了大概三分钟，7576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主系统，经计算，账号自毁导致的直接损失约为 1.2亿管理币，间接损失，包括但不限于世界修复和数据重组等极为重要的不可逆转，约为 3.8亿管理币，且会影响本年度的整体评分，导致管理局失去三个高级世界的运营权限。】
【损失远超剧情偏离的后果？】主系统问。
【是的。】7576的声音低了下去，【而且……凌策是目前唯一能稳定修正‘哥哥世界’的金牌员工，一旦他的账号销毁，短期内找不到替代者，后续的世界线修正会陷入停滞。】
主系统沉默了。
凌策知道，自己的威胁起作用了。
想起自己几十年的牛马生涯，在这个时候竟然能发挥出这么大的作用，不知道是7576夸大还是确实如此。
管理局本质上是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机构，只要损失超过收益，他们就会妥协。
过了好一会儿，主系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任务者凌策，账号自毁的后果过于严重，管理局可以暂不执行强制修正，但你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证明你的行为不会导致世界崩溃，且能维持世界线的基本稳定。】
【系统 7576，你作为绑定系统，负责监督并协助凌策提交解释报告，若无法通过审查，仍将执行原惩罚。】
说完，主系统的声音就消失了，只剩下系统 7576的电流声。
凌策松了口气，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妥协，后面还有审查报告要应付，但至少，他争取到了时间，也保住了苏晚和团子。
【凌策……】7576的声音响起，没了之前的绝望和警告，反而多了几分无奈，【你可真是把我害惨了。主系统让我监督你，要是报告通不过，我也要被销毁。】
凌策挑了挑眉：“所以，你现在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主系统那边？”
7576沉默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当然如果系统有叹气的功能的话，无可奈何的说道：【废话，当然是站在你这边！我可不想被销毁！】
它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刚才查了管理局的规则库，发现了一个‘世界弹性’的漏洞，每个世界都有一定的自我调整能力，只要任务者的行为能促进世界‘正向发展’，比如提高居民幸福度、促进生产力提升，就算偏离原剧情，也能被判定为‘合理修正’，而不是所谓的‘剧情崩坏’。】
凌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证明，我改变苏晚和团子的命运，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审查报告就能通过？”
【对！】7576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兴奋。
【我刚才看了这个世界的‘幸福度数据’，自从你开始好好过日子，苏晚的幸福度从 12分涨到了 68分，团子的从 5分涨到了 75分，连村里几个老人的幸福度都涨了不少！】
【只要我们把这些数据整理出来，再加上你接手工分统计后，队里的工分纠纷减少，生产力提升的证据，就能证明你的行为是‘正向修正’，主系统那边就没办法反驳！】
凌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看着身边正在收拾针线的苏晚，又看了看熟睡的团子，嘴角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
没想到，他的一个决定，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家，还意外找到了对抗管理局的方法。
“好，”凌策对 7576说，“数据整理就交给你了，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随时说。”
【放心吧！】7576的声音里充满了干劲，【为了不被销毁，我肯定会把报告做完美！】
【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别再动不动就说要自毁账号了，我这系统心脏可受不了！】
凌策忍不住笑了：“好，我答应你。”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有心脏吗?”
【!!!】系统界面的感叹号不停地在凌策的眼前浮现。
苏晚听到他的笑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凌策摇了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还带着缝补留下的薄茧，却很柔软。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苏晚的脸颊微微泛红，轻轻点了点头，回握住他的手。
煤油灯的光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