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停了。
邬星墨塞给顺子一些赏钱。时候已经很晚，他打算明天再带小鸡崽面见自己的父母，于是抱着人从侧门进了自己的院子。
等他许久的大丫鬟碧螺听见动静忙迎出来，瞧见对方怀里的人，一愣，知道自己没资格过问，便只行礼道：“少爷，您要沐浴么？”
“嗯，麻烦了。”
碧螺哪敢接，忙说不麻烦，即刻回下房带人去浴池准备东西。
邬星墨转到内卧，放下人，在一只藤箱里翻找自己小些时穿的亵衣，随口问：“你多大年纪？”
内卧里全是那股微苦的清香，小鸡崽局促地挪动一下，木质地板便出现了一块湿脚印。
他顿时定住，小声答：“……应该，十岁。”
邬星墨点点头：“有名字没有？”
“有。……李包子。”
？
邬星墨匪夷所思扭过头：“——李什么？？？”
小鸡崽顶着那张漂亮的脸，认真地比划了一下：“李子和包子，李包子。”
邬星墨：“……”
系统已经开始在他的识海里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它笑的没心没肺【李包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子和包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邬星墨：“…………”
罢了，至少不是叫狗蛋。他安慰自己。
终于找到衣服，邬星墨站起身往外走，开口道：“跟上来，鸡肉包。”
他原是想喊对方本名的，但看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委实喊不出口。
小鸡崽呆了呆才反应过来邬星墨喊的是他，立刻迈着纤细的腿跟过去。
他身上还穿着邬星墨宽大的外衣，故而跑动起来像极了一只小扑棱蛾子，一颠一颠飞在少年身后，模样很逗。
邬星墨将人带进盥室。
浴池里已放满了温水，花香、药香和白雾在屏风隔出的宽敞空间里旋转沸腾，小鸡崽直勾勾盯着池水上飘浮的细碎花瓣，闻出了那股微苦的清香味道。
邬星墨已经脱的只剩里衣，一转首见小鸡崽正一动不动发呆，走过去，低头帮他解衣带。
“看傻了？”
少年没戴玉冠，发丝散落，微微打卷的尾端扫过小鸡崽脸庞，麻麻的感觉一直痒到后者心底。
他宝石紫的眼睛望向那双红眸，隔了几秒，终于鼓起勇气问：“……哥哥，水池里的花叫什么名字啊？”
邬星墨动作一顿。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竟温柔了许多：“茉莉。”
小鸡崽第一次听见这种花名，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记下。
很快，邬星墨脱掉了小鸡崽湿透的绸衣。
与他一开始料想的差不多——瘦得几乎只剩骨架了。除去严重的营养不良，对方身上还有十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斑驳的红色刺眼而狰狞。
虽然早有准备，但邬星墨还是受到了冲击。他将衣物团好扔进一旁的木桶，蹲下身子察看小鸡崽的伤势。
“谁打的？”他问。
“旧的是爹爹和娘亲，新的是一个……”小鸡崽努力用脑海里为数不多的词汇形容道：“……一个胖胖的叔叔。”
“是爹爹和娘亲将我带给那个叔叔的。那个叔叔不止喜欢打我，他……他还摸我。”小鸡崽抖了抖：“他想扯我衣服，我太害怕了，才逃到街上的。”
邬星墨心里一惊。
他抬头看到对方那张比女孩子还精致漂亮的脸，大概有了猜测。
合着是从小被父母虐待，长大些又因容貌过于出众落在了变态的手里？
不愧是主角，有够惨的。
小鸡崽见邬星墨迟迟没吭声，还以为被嫌弃了，语气里当即拖了哭腔：“哥哥你、别把我赶出去好不好？我会干很多活的！”
邬星墨扬扬眉毛。
“我不赶你，”他说，想了想，饶有兴致问：“那个什么叔叔扯你衣服你跑了，我刚刚脱你衣服你怎么没跑？”
小鸡崽瘦削的脸茫然一瞬。
“……我不知道，”他咕哝：“你不像坏人。你长的这么好看。”
“我听别人说，那些修炼的仙人都好看。哥哥你是修仙的吗？”
两句话夸得邬星墨心情大好，他伸手捏捏小鸡崽耳朵，恬不知耻道：“那当然，我可是仙人里最好看的。”
【……】识海里沉寂许久的系统实在没忍住，锐评：【脸皮割下来卖，猪肉都得降价。】
邬星墨权当没听见，起身拉着小鸡崽往池边走。
他自己先下池，然后冲小鸡崽道：“下得来吗？”
小鸡崽莫名想起下马车时的情景，本能地摇摇头。
邬星墨便抬手将人抱下来。
袒露的肌肤紧紧挨在一起，不知是体温还是水温，烫得人有些头晕目眩。
【检测到宿主占天选之子便宜，积分+！】
系统提示音炸响，邬星墨一愣。
旋即不满道：“什么我占他便宜？！他才十岁，要论占便宜也是他占我吧！系统你到底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ok？”
系统：【抱歉喔亲亲，我命由我不由天。】
邬星墨：“……”
他简直白眼都懒得翻，索性转头去折腾天选之子。
“别动，”他摁住小鸡崽：“我帮你洗。”
——邬星墨原是想让小鸡崽自己洗的，但那突然冒出的一万点积分改变了他的想法。
有积分不赚是傻子。
况且之前戳脸抱人捏耳朵都没触发，邬星墨便有点好奇摸哪才算占便宜。
小鸡崽还以为是邬星墨怕他自己洗不干净，没拒绝，老老实实任对方搓。
邬星墨光明正大摸了一通，明白了。
——从锁骨到膝盖，但不包括手臂和肩膀。
这部分身体一般都会被衣服遮严实，倒也符合占便宜的说法。
不过邬星墨坚持认为他没有占对方便宜，毕竟这小鸡崽太瘦了，摸来摸去除了骨头就是骨头，硬梆梆的。
浴池里放了不少药材，半时辰后，等邬星墨借帮忙穿亵衣之由继续薅积分时小鸡崽身上的血痕已浅了许多。
他仔细帮人系好衣带，再用法诀蒸干对方的头发，后退几步打量一番。
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鸡崽。邬星墨想，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看着怎么怪眼熟的……这长相有点似曾相识啊。
邬星墨思索片刻，但实在想不起来，索性没管，拉着人就往外走。
小鸡崽跟在他旁边，抬起另一只手嗅了嗅指尖。
微苦清香的气味，和对方一模一样。
心里止不住地雀跃，他连眼睛都亮了好几度。
邬星墨作为邬家唯一的孩子，住的院子极大，规模仅次于主院。他带着小鸡崽简单收拾出一间次卧，嘱咐：“晚上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隔壁找我。”
小鸡崽点点头。
邬星墨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还贴心地帮他掖好被子。
吹灭床头的烛火，邬星墨转身准备走，小鸡崽却突然蚊子哼哼道：“哥哥，早点休息。”
邬星墨意外地愣了一下。
僵立几秒，才别扭开口：“……呃。你也是。”
他从没有与人温情脉脉的习惯，尴尬地同手同脚出了次卧。
【啧啧啧。】
系统阴阳怪气【看不出来啊，你一个反派这么讨主角喜欢。】
尴尬症顿时烟消云散，邬星墨颇自得地捋捋发尾，道：
“你懂个毛线。我可是万人迷体质，区区主角，拿捏。”
系统：【万人迷？我怎么没啥感觉。】
邬星墨挑起一边眉毛稍，目露讥讽。
“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他凉凉说：“嘴都没有，还想当人。”
系统：【……】
被邬星墨的回旋镖怼了个措手不及，它识趣地闭麦了。
邬星墨大获全胜，心情很好地拉开房间门。
刚用法诀点燃灯烛就跟床中央的活物对上了视线。
活物是深绿色的，稳稳蹲在被褥里。
——是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