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斯受命研仙法
麒麟殿那场石破天惊的朝会，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炸得整个咸阳城乃至大秦朝堂至今仍处于一种外焦里嫩、魂不守舍的状态。文武百官们下朝归家，多半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陛下那“全面修仙”的宣言，只觉得前途一片漆黑，仿佛大秦的国祚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左丞相李斯，更是其中备受煎熬的代表。
一连数日，他称病未上朝，实则是在自家府邸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将那光洁的金砖地面都快磨出了凹痕。他时而长吁短叹，时而以手抚额，脑海中两个念头激烈交战。
一个声音在咆哮：“荒唐！荒谬！滑天下之大稽！陛下定是被徐福那妖邪蛊惑至深！以举国之力行此虚无缥缈之事，无异于自毁长城！我李斯辅佐陛下扫灭六国，统一文字度量衡，岂能坐视煌煌大秦坠入此等万劫不复之境地？！必须力谏！死谏！”
另一个声音则冷静，甚至带着点冷酷地提醒他：“李斯啊李斯，你聪明一世，何以此刻糊涂？陛下之心意，麒麟殿上已表露无遗，岂是人力所能挽回？焚书时，你未曾犹豫；坑儒时，你亦未曾手软。为何此次，偏偏要逆龙鳞而行？陛下欲修仙，你便助他修仙！唯有紧跟陛下步伐，方能保住相位，保住你李氏一门的荣华富贵！至于大秦…哼，若陛下真能修成仙道，大秦自然永固；若不能…那也是天命使然！”
就在这无尽的纠结与自我辩论中，一道来自宫中的密旨，打破了丞相府的沉寂。
传旨的内侍面无表情，只说是陛下有要事相商，请丞相即刻入宫。
李斯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整理好衣冠，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往日的沉稳，但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再次踏入咸阳宫，氛围已然大变。往日里肃穆的宫道上，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奇特长袍、手持罗盘或是捧着各种奇花异草的人匆匆而行，见到他这位丞相，也只是微微颔首，神态间竟无多少敬畏之意。李斯认得，那是新设立的“求仙阁”所属的“方士”和“灵植使”。
来到一处偏殿，此地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殿内原有的青铜礼器、竹简书卷被移走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闪烁着不明光泽的晶石、刻画着复杂纹路的玉盘，以及一些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古怪仪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草药、矿物和某种…焦糊味的奇异气息。
始皇帝嬴政，正站在殿中央，背对着他。陛下今日未着冕服，反而穿了一身宽松的玄色道袍（样式似乎是徐福“设计”的），长发披散，仅用一根木簪束起。他面前，悬浮着一面约一人高的、如水波般流动的光幕，光幕上不时有各种难以理解的符号和线条飞速闪过。
“李卿来了。”嬴政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灵感？
“臣，李斯，叩见陛下。”李斯压下心中的怪异感，依礼参拜。
“平身。”嬴政缓缓转过身，他脸上的红润光泽似乎更盛了，眼神中的飘忽感也更强了些，“李卿可知，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李斯低下头，不敢去看那面诡异的光幕。
“朕欲将修仙之事，推行天下，然功法玄奥，常人难以入门，易生偏差，反损国运。”嬴政踱步到光幕前，伸手轻轻一点，光幕上的杂乱符号瞬间稳定下来，凝聚成几个古朴大气、却又不属于已知任何一种文字的字形——《基础炼气术》。“故而，朕得仙缘，获此《基础炼气术》，欲使其成为我大秦万民修仙之根基。”
李斯心中暗暗叫苦，果然还是这事！他硬着头皮道：“陛下圣明。然…仙法玄妙，恐非寻常官吏所能理解与传授…”
“所以，朕需要一个人，一个精通律法、善于梳理条理、能将复杂之事化为简明条例之人，”嬴政的目光落在李斯身上，带着一种“非你莫属”的意味，“来为朕，将这《基础炼气术》解析、注释、系统化，编撰成可供天下官吏学习、万民修习的…嗯，‘修仙法典’。”
李斯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让他…法家巨擘，大秦丞相…去给一本修仙功法做注释？！这简直比让他去跳祈雨舞还要羞辱人！
“陛下！臣…臣于仙道一窍不通，恐难当此重任！”李斯几乎是脱口而出，想要拒绝。
“无妨。”嬴政摆了摆手，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仙道虽玄，亦有迹可循。朕已命人将此术录入‘仙机’（他指了指那面光幕），你可在此观摩、推演。李卿，你乃朕之股肱，深知律法精要在于‘定分止争’，而修仙，亦需‘定气凝神’，其间道理，或有相通之处。望卿莫要推辞。”
话已至此，李斯知道，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他心中一片悲凉，仿佛看到自己一世英名，即将毁在这本莫名其妙的《基础炼气术》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转向那面悬浮的光幕。罢了，就当是研究一部前所未有的、荒诞的“律法”吧。
“臣…领旨。”声音干涩。
嬴政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去“感悟天道”了，留下李斯一人，对着那面流光溢彩的光幕发呆。
光幕上，《基础炼气术》的内容开始缓缓展现。开篇并非想象中的阴阳五行、八卦符箓，而是一些关于“能量粒子”（名曰灵气）的“基本属性描述”，什么“波动性”、“粒子性”、“纠缠态”…李斯看得眉头紧锁，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
他耐着性子往下看。接下来是“灵气吸纳篇”，讲述如何通过特定呼吸频率和意念引导，感知并吸引空间中的“灵气粒子”进入体内。上面赫然标注着：“呼吸节奏：一长三短，二缓四急，需严格遵循‘灵律’，误差不得超过千分之一息。”
“灵律？”李斯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这玩意儿…怎么听着有点像律法中对时间、行为规范的精确界定？误差不得超过千分之一息？这比《秦律》中对官员行程的规定还要严苛！
再往下，“灵气运转篇”，要求引导吸入的灵气沿着体内特定的“脉络路径”运行，称之为“周天”。光幕上浮现出复杂无比的人体脉络图，标注着各种节点和循环路线，旁边还有小字注释：“路径不可偏差，节点不可逾越，违者轻则气脉错乱，重则…‘灵体崩解’。”
“路径…节点…不可偏差…”李斯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线条和注释，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这…这分明就是一套极其严密的“体内交通法”啊！哪条“灵脉”是“驰道”，哪条是“小道”，哪个“窍穴”是“关隘”，运行速度有何限制…条条框框，森严无比！
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种荒谬绝伦，却又带着某种诡异吸引力的想法，如同破土的春笋，猛地钻了出来。
他继续翻阅，看到“法术基础构建篇”，里面阐述如何利用体内灵气，按照特定“灵力符文”的结构进行组合排列，从而引动外界能量，施展诸如“御风”、“引火”、“凝水”等基础法术。那些“灵力符文”，结构严谨，笔画勾勒间充满了某种奇异的逻辑美感，每一个转折，每一个连接，似乎都蕴含着“因”与“果”，“条件”与“结果”。
李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一个代表“微弱照明术”的符文结构图，眼神越来越亮，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完美的律法条文！
“凡聚灵于枢，循‘光耀’纹路而导，注于指尖，念动则明…其亮度，与注入灵力强度成正比，维持时间，与灵力总量及控制精度相关…”
“条件…行为…结果…量化标准…”李斯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一个放着晶石的架子也浑然不觉。他脸上再无之前的抵触与悲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狂热探索欲的复杂神情。
“这…这哪里是什么修仙功法？！”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手指颤抖地指着光幕，“这分明…分明就是一部…《自然法经》！一部阐述天地万物运行之‘律法’的至高典籍！”
他想起了自己主持编纂的《秦律》，那些关于赋税、徭役、刑名、户婚的繁琐条文…与眼前这《基础炼气术》相比，简直是粗陋不堪！《秦律》规范的是人的行为，而这部“仙法”，规范的却是“灵气”的行为，是能量运行的法则！其逻辑之严谨，结构之精密，条款之清晰，后果之明确…远超世间任何一部法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斯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呃，是思想上的任督二脉，“陛下并非胡闹！修仙并非虚妄！这是在探寻、学习并运用这天地间最根本、最强大的‘律法’啊！若能掌握此‘自然法经’，以之规范万物，调理阴阳，何愁大秦不永固？何愁陛下不能长生？！”
他之前的所有疑虑、所有抵触，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与兴奋感，如同烈火般在他胸中燃烧起来。
他立刻扑到光幕前，如同饿狼见到了肥美的羔羊，双眼放光，开始如饥似渴地研读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
“妙啊！此‘凝水诀’的灵力约束结构，与《田律》中关于水源分配的条款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这‘御风术’的能量导向规则，分明就是《徭律》中调度民夫的精简化、高效化体现！”
“还有这个！这个‘基础防护法阵’的灵力节点布置，简直就是一座微缩版的咸阳城防体系！不，比那个更完美！”
这一刻，法家大佬李斯，彻底沉醉在了“修仙法典”的浩瀚与精妙之中，浑然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立场，也暂时忘记了外面那个正在被“全面修仙”搅得天翻地覆的现实世界。
他只觉得，一条通往“大道”…呃，是通往“终极律法”的康庄大道，正在自己脚下徐徐展开。至于这条路最终会通向天堂还是地狱…此刻的李丞相，已经顾不上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