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婉儿后,李小邪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很快被收拾摊位的忙碌填满。他将碗盘摞进大塑料箱,动作麻利地擦洗着油渍斑驳的烤架,心里盘算着明天的食材要不要多进点鸡翅——刚才好像卖得特别快。
刀疤刘还没走,靠在椅子上,惬意地剔着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小邪闲扯:“小邪,不是哥说你,婉儿那丫头,真是没得挑。模样俊,性子好,还肯跟你在这烟熏火燎的。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心里得有点数。”
李小邪头也不抬,哗啦啦地冲着水:“有个屁数。人家刚高考完,大好前程,跟我一个烤串的能有什么数?刘哥你可别瞎起哄,坏了人家名声。”话虽这么说,他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婉儿低头串菜时那截白皙的脖颈,还有她笑着说“这里有意思”时亮晶晶的眼睛。
“嘿,你这叫妄自菲薄!”刀疤刘不以为然,“烤串的怎么了?你小子一身本事,真当哥看不出来?就是懒,不想往上扑腾罢了。”
正说着,摊位前晃悠悠来了三个年轻人。流里流气的打扮,头发染得花里胡哨,嘴里叼着烟,眼神四处乱瞟,带着一股刻意装出来的嚣张劲儿。为首的是个黄毛,脖子上的假金链子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
“老板,瞅啥呢?赶紧的,饿死了!”黄毛一屁股坐在最近的凳子上,把脚往另一张凳子上一搭,斜着眼看李小邪。
来者不善。刀疤刘皱了皱眉,没再说话,只是身体稍稍坐直了些。
李小邪脸上瞬间挂起了生意人特有的热情笑容,擦干手迎上去:“来了哥几个,吃点什么?咱这羊肉串、肉筋、大腰子,都是一绝!”
“少废话,好吃的尽管上,速度点!”黄毛不耐烦地挥挥手。
李小邪应了一声,手脚利落地烤起串来。炭火旺,很快肉香就弥漫开来。那三人一边等着,一边大声喧哗,脏话不断,引得旁边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串烤好了,李小邪用盘子装好,亲自送过去:“哥几个慢用。”
黄毛抓起一串,胡乱啃了几口,又灌了大半杯啤酒,然后抹了抹嘴,眼睛在摊位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正在默默收拾东西的刀疤刘身上,嘴角一撇:“老头,看什么看?吃你的!”
刀疤刘脸色一沉,但没吭声,只是冷冷地瞥了黄毛一眼。
李小邪赶紧打圆场:“几位大哥,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那三人风卷残云般把一堆烤串消灭干净,啤酒也喝了好几瓶。吃完后,黄毛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站起身就准备走。
“哎,大哥,还没结账呢。”李小邪笑着提醒,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是遇上想吃“霸王餐”的了。
黄毛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小邪:“结账?哥们儿在你这儿吃饭是给你面子!知道这片儿谁罩着吗?识相点,以后哥几个常来照顾你生意。”
他旁边一个瘦高个也跟着帮腔:“就是,我们强哥来你这儿,那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李小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旧平和:“大哥,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这顿也不多,一百八,您看……”
“我看你妈!”黄毛突然变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筷乱跳,“老子今天就不给了,你能怎么着?”
刀疤刘“噌”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周围几桌客人见势不妙,有的赶紧结账走人,有的则远远地看着热闹。
李小邪伸手轻轻按住了想要发作的刀疤刘,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自己则往前走了两步,距离黄毛只有半步之遥,脸上居然还带着那副懒洋洋的笑容,眼神却微微眯了起来,像是一只打量猎物的猫。
“大哥,火气别这么大嘛。”李小邪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和气生财,对不对?这钱呢,也不多,您要实在不方便,说句软话,我李小邪就当交个朋友,请了也行。可您这态度,就有点伤感情了。”
“感情?谁他妈跟你讲感情!”黄毛被李小邪这种不慌不忙的态度激怒了,觉得面子挂不住,伸手就想推李小邪的胸口。
就在黄毛的手即将碰到李小邪衣服的瞬间,李小邪动了。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似乎只是随意地抬起拿着筷子的右手,像是要去夹旁边盘子里的花生米。
那两根普普通通的竹筷子,其中一根的尾端,看似不经意地、轻轻点在了黄毛伸过来的手腕内侧某个极小的凹陷处。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灰尘。
“呃啊——!”
黄毛却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触电般向后弹开,抱着自己的右手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那只手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了一样,软软地垂着,剧痛让他浑身都在哆嗦。
“强哥!你怎么了?”旁边两个混混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
“手……我的手……”黄毛痛得话都说不利索,看向李小邪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恐惧。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只感觉手腕像被针扎了一下,然后整条胳膊就又酸又麻又痛,使不上半点力气。
李小邪像是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得嘎嘣脆,然后才懒懒地抬眼看着黄毛三人,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哟,大哥,这是怎么了?抽筋了?早说嘛,年纪轻轻的,身体可得注意点。”
他晃了晃手里的筷子,笑眯眯地说:“你看,我就说嘛,吃饭要用筷子,不能用手抓,不卫生,还容易伤着。下次注意啊。”
那笑容落在黄毛眼里,简直比恶魔还可怕。他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眼前这个笑呵呵的烧烤摊主,绝对是个深藏不露的硬茬子。那股钻心的疼还在持续,他哪里还敢耍横。
“给……给他钱!”黄毛咬着牙,对旁边的小弟吼道。
瘦高个混混战战兢兢地掏出两张百元钞票,放在桌子上。
李小邪拿起钱,找零二十,塞回那混混手里,依旧笑容可掬:“谢了哥几个,欢迎下次光临。不过下次来,记得文明用餐。”
三个混混如蒙大赦,搀扶着还在哼哼唧唧的黄毛,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眨眼就消失不见了,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夜市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地上被打翻的一个调料罐,证明着短暂的冲突。
刀疤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小邪,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他混迹市井多年,眼力还是有的。刚才李小邪那一下,看似随意,实则精准、迅猛,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只伤关节,不留外伤,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李小邪仿佛没注意到刀疤刘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收拾着桌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他把那二十块零钱随手塞进围裙口袋,嘀咕道:“啧,亏了,打翻我一罐辣椒面,得五块钱呢。”
刀疤刘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小邪,你刚才……那是什么手法?”
李小邪转过头,冲他眨眨眼,一脸无辜:“手法?什么手法?刘哥你看错了吧?那小子自己抽筋,关我啥事?我就是在夹花生米啊。”说着,他又夹起一颗,丢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刀疤刘看着他这副惫懒模样,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摇摇头,心里却对李小邪的评价又上了几个台阶。这小子,身上秘密不少。
收拾完摊位,已是深夜。李小邪推着三轮车,吱吱呀呀地往家走。晚风吹散了他身上的油烟味,也吹散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他抬头看了看婉儿家那扇已经熄灯的窗户,嘴角轻轻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