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电话后的考量与父亲的试探
汇报会结束，时针已指向上午十点半。市委大楼里恢复了平日的忙碌与肃静。参会领导们各自返回办公室，走廊里响起沉稳或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市委秘书长张明回到自己位于五楼的办公室。宽大的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他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先拿起桌上的紫砂杯，慢慢呷了一口已经微凉的浓茶，目光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脑海中回放着刚才会议室里的情景。
林风那沉稳的汇报、不卑不亢的态度、以及对那份棘手突发事件恰到好处的处理方式，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年轻人，确实如楚省长之前隐约透露的那样，是棵不错的苗子。这次调研，尤其是最后的突发事件，更像是一块试金石，试出了林风的成色——有担当，懂分寸，知进退。
沉吟片刻，张明放下茶杯，伸手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他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直通省委大院，楚明远省长的办公室。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起，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喂？”
“省长，是我，张明。”张秘书长的语气带着恭敬。
“嗯，张秘书长，什么事？”楚明远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省长，刚开完h市乡村振兴调研组的汇报会。向您简单汇报一下情况。”张明言简意赅，“调研报告我看过了，整体质量很高，问题找得准，建议也提得实。特别是组长林风同志的汇报，条理清晰，重点突出，表现得很沉稳。”
他略微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重点提到了关键部分：
“另外，有个情况需要向您报告。调研组在江州考察工业遗址公园时，遇到一点意外，一段老旧的护栏因年久失修脱落了，所幸现场处置及时，没有造成人员重伤。”
他刻意用了“脱落”这个相对中性的词，然后话锋一转：
“事发当时，林风同志反应非常迅速，临危不乱，第一时间组织人员疏散，避免了可能出现的更大险情。事后在撰写报告时，他也把握得很好，客观陈述了事件，没有过度渲染，重点强调了江州市的积极应对和整改决心，并将此事引申到了对全省类似项目安全排查的制度性建议上，体现了很好的大局观和责任感。处理得……相当成熟、稳妥。”
张明的汇报，重点突出了林风在突发事件中的“冷静处置”和事后报告中的“成熟稳重、顾全大局”，这是对林风能力的高度肯定，也隐含了为他“美言”的意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楚明远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几秒后，他淡淡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什么明显的褒贬：
“嗯，知道了。看来这小子，还算有点悟性，也有点担当。”
这话听起来像是随口一句评价，但熟悉楚明远风格的张明知道，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肯定了。能让这位以严厉着称的省长说出“有点悟性、有点担当”，说明林风这次的表现确实入了他的眼。
“是的，省长。调研组的工作总体是圆满的。”张明适时总结道。
“好，辛苦了。”楚明远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张明缓缓放下电话，轻轻舒了口气。他传递的信息已经到位，剩下的，就是省长自己的考量了。
与此同时，省委大楼，那间宽敞、装修简朴却透着威严的办公室内。
楚明远放下红色的电话听筒，身体向后靠在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上，目光深邃地望着对面墙上悬挂的巨幅本省地图。
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只有角落那座老式座钟发出规律而轻微的“滴答”声。
张秘书长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临危不乱”、“成熟稳妥”、“大局观”……这些评价从一贯严谨的张明口中说出，分量不轻。看来，这个林风，在应对突发状况和把握政治分寸上，确实比同龄人老练不少。能力方面，似乎挑不出太大毛病，甚至可以说颇有潜力。
他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吹开浮叶，轻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喉，带来一丝暖意，却化不开他眉宇间那抹沉思。
能力认可，是一回事。但有些事，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里，并不那么容易拔除。
京城。何家。那个叫何晚晴的女孩。
林风前段时间悄无声息地进京，与何家女儿见面。这件事，他虽然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但林风从未主动向他提及过只言片语。这是一种刻意的隐瞒，还是觉得没必要汇报？这种与京城实力派家族不清不楚的牵扯，是楚明远最为忌讳的。他需要的是背景干净、完全可控、能为他所用的人，而不是一个心思活络、可能脚踩几条船的“聪明人”。
想到此处，楚明远的眼神微微冷了一下。但旋即，另一张面孔浮现在他脑海中——女儿楚晓雅。
最近这段时间，晓雅在家里的饭桌上，不经意间提起“林风”这个名字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虽然她总是用一种看似随意、点评工作的口吻——“安隆那个县长思路挺活的”、“他们县那个扶贫项目做得不错”……但知女莫若父，楚明远何等敏锐，他能从女儿那看似平淡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甚至……是一点点的好奇和关注。
昨晚，他回家稍早，难得和女儿一起吃饭。电视里正好播报一条关于基层干部扎根农村的新闻，晓雅忽然放下筷子，像是随口问道：“爸，你说像林风他们这样，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干部，是不是更懂得老百姓真正需要什么？”
当时楚明远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接话。但现在回想起来，女儿那看似无意的问题，恐怕并非无心之举。
“唉……”楚明远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几不可闻。晓雅这孩子，心气高，眼光也挑，这些年给她介绍过不少家世好、有前途的年轻人，她都没怎么看上眼。没想到，倒是对这个出身普通、全靠自己打拼的林风，似乎真的……有点上心了。
这让他对林风的观感，变得复杂起来。
作为一个父亲，他自然希望女儿幸福。如果林风确实品行端正、能力出众，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那么即便家世普通些，也并非不能考虑。晓雅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但作为一个在政坛沉浮数十年的封疆大吏，他考虑得更多、更远。如果林风真的成为他的女婿，那么林风的每一步成长，都将与他楚明远息息相关。林风必须绝对可靠，不能有任何可能带来风险的“历史遗留问题”或者不清不楚的关系网。京城何家那条线，必须断干净，或者至少，要在他的完全掌控之下。
他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着。
“风流韵事……年轻人，有点男女方面的纠葛，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楚明远心中暗忖。他自己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深知其中微妙。关键不在于有没有，而在于能否处理干净，懂得分寸，知道孰轻孰重，能否平衡好各种关系，不至于因小失大，惹出无法收拾的乱子。这才是考验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有志于仕途的男人，真正格局和智慧的地方。
“再看看吧……”他喃喃自语，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深沉，“是骡子是马，光靠一次调研、一份报告还看不出来。还得拉出来，在不同的路上溜溜，才能见真章。”
他需要更多的观察，更严峻的考验。看看这个林风，在面对更复杂的局面、更大的诱惑、更直接的冲突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看他是否真的懂得“分寸”，能否真正“平衡”好各方关系，特别是，能否彻底了断与京城那边的牵扯，明确自己的立场。
如果林风能通过接下来的考验，证明自己是一块值得雕琢的璞玉，并且对晓雅是真心的，那么，楚明远不介意在他身上投入一些资源，扶他上马，送他一程。毕竟，一个有能力、有潜力又可能成为自家人的年轻干部，是一笔宝贵的政治资产。
但如果林风让他失望了……那么，无论晓雅怎么想，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这颗不稳定的棋子，清除出局。在关乎家族利益和自身政治安全的问题上，他从不含糊。
想到这里，楚明远心中已有决断。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秘书：“安排一下，近期我下去调研，重点看看几个乡村振兴示范县的情况，包括……安隆县。”
他要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审视一下这个让女儿有些另眼相看的年轻人，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成色。
放下电话，楚明远望向窗外省城繁华的景象，目光悠远。一场针对林风，更为隐蔽也更为关键的考验，即将悄然展开。而此刻的林风，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
（第16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