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引发的震动还在巷道里余波未平，岩壁上的碎石簌簌掉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和硝烟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让人呼吸都带着灼烧感。沈砚和陆时贴着岩壁快速前行，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在沉闷的巷道里格外清晰。
“前面有一段坍塌带！”沈砚的手电光束突然定格在前方二十米处，原本狭窄的岔路被坍塌的岩石堵了大半，只留下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缝隙上方还悬着几块摇摇欲坠的巨石，随时可能再次坍塌。
陆时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刚要迈步上前，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他低头一看，手电光束落在陷阱下方的碎石堆里，一道微弱的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块破碎的玻璃瓶碎片，边缘锋利，沾着一层暗红色的污垢。
“等等，这里有东西。”陆时弯腰蹲下，小心翼翼地拨开碎石堆表面的泥沙。随着泥沙被拂去，更多的玻璃碎片显露出来，拼凑起来能看出大致是一个圆柱形的玻璃瓶，瓶身已经碎成了七八块，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上还残留着少量褐色药液，已经凝固成胶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杏仁的苦涩气味。
沈砚也立刻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捏起那块残留药液的碎片。褐色药液凝固后质地坚硬，附着在玻璃表面，不易脱落。他用手电仔细照射瓶身碎片，发现碎片边缘印有模糊的文字和图案，虽然大部分已经磨损，但能隐约看出是一个圆形的标志，标志下方有“xx制药”的字样，还有一串模糊的生产批号。
“这是一个药瓶。”沈砚的声音低沉，指尖摩挲着瓶身的标志，眉头渐渐蹙起，“这个圆形标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碎片式的记忆，最终定格在妹妹沈玥失踪前的那段日子。那时他还是个警校学生，每次去学校看妹妹，都会在她的课桌抽屉里看到类似的玻璃瓶，瓶身同样印着这个圆形标志。后来妹妹失踪，他在学校的校医办公室里，也曾见过一整排贴着相同标志的药瓶，只是当时校医说那是普通的维生素片，他并未深究。
“你见过这个标志？”陆时敏锐地察觉到沈砚的异常，连忙问道，“是不是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电的亮度调到最大，聚焦在瓶身碎片的标志上。圆形标志的中心是一个小小的十字，周围环绕着一圈英文，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mEdIcAL”的字样。这个设计，和当年校医办公室里那些药瓶的标志一模一样，甚至连标志的大小、字体都完全吻合。
一股寒意瞬间从沈砚的脊椎窜起，指尖的玻璃碎片仿佛变得冰冷刺骨。他想起妹妹当年的状态——总是昏昏欲睡，眼神呆滞，偶尔会说头痛、恶心，而校医每次都说是学习压力大，给她开那些贴着相同标志的“维生素片”。现在想来，那些根本不是什么维生素，而是某种能让人意识模糊的药物。
“是校医办公室的药瓶。”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死死盯着瓶身碎片，“当年我妹妹学校的校医，就是用这种标志的药瓶给学生灌药，我在她的办公室里见过一模一样的瓶子。”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陆时瞳孔骤缩。他立刻联想到名单上的孩子，联想到陆明刻下的“救孩子”，联想到之前调查中得知的“校医灌药”传闻——原来这些事情并不是孤立的，矿洞、名单、被灌药的孩子，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一刻交织在了一起。
“你的意思是……当年校医给孩子们灌的药，和这个矿洞有关？”陆时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个药瓶，是赵振海的人留下的？还是……我哥当年带进来的？”
沈砚摇了摇头，指尖轻轻刮下一点凝固的褐色药液，放在鼻尖轻嗅。苦涩的气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甜腻，和他当年在妹妹水杯里闻到的味道有几分相似。“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药绝对不是什么维生素。”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当年校医给孩子们灌药，很可能是为了控制他们，而这个矿洞，或许就是他们藏匿孩子、或者进行某种非法活动的据点。”
他将刮下的药液样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密封袋里，又捡起几块带有标签的玻璃碎片，一并收好。“陆时，立刻联系李娟，把药液样本的照片和玻璃碎片上的标志、生产批号发给她，让她尽快进行成分分析，务必查明这种药的具体成分和用途。”
“好！”陆时立刻拿出手机，对着药液样本和玻璃碎片拍下清晰的照片，快速发送给李娟，同时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李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专业：“陆时？怎么这么晚联系我，是不是有新发现？”
“李姐，情况紧急！”陆时的声音有些急促，“我们在矿洞的陷阱下方发现了一个破碎的药瓶，残留着褐色药液，瓶身标志和当年沈玥学校校医办公室的药瓶一致，你尽快分析药液成分，还有这个生产批号，看看能不能查到药品的来源。”
“校医办公室的药瓶？”李娟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了，照片已经收到了，我现在就去实验室，连夜进行分析，成分结果大概需要三个小时，生产批号我会联系药监局的朋友查询，一有结果就立刻通知你们。”
“麻烦你了，李姐，尽量快点，我们在矿洞里随时可能遇到危险。”陆时说完，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收好。
沈砚已经站起身，手电光束再次扫过碎石堆。在药瓶碎片的不远处，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圆点标记，和之前在“救孩子”刻痕下方、右侧岔路凿痕上发现的标记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标记旁边，还多了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一个箭头，指向坍塌带的缝隙方向。
“又是这个标记，还有箭头。”沈砚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标记和箭头，“箭头指向坍塌带的缝隙，可能是在指引我们从那里过去。”
陆时也凑了过来，看着那个箭头标记，心中的疑惑更甚：“这个标记到底是谁留下的？如果是我哥留下的，他怎么会知道这种药？如果是赵振海的人留下的，他们为什么要指引我们？”
“或许，留下标记的人，和留下药瓶的人不是同一拨。”沈砚的目光深邃，“这个标记出现了三次，每次都在关键节点，更像是一种指引，而这个药瓶，可能是赵振海的人不小心掉落的，或者是……当年被囚禁在这里的孩子留下的。”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当年陆明发现了赵振海的阴谋，带着名单走进矿洞，想要救走被囚禁的孩子。而这些孩子，很可能都被灌了这种药物，失去了反抗能力。陆明在矿洞里留下“救孩子”的刻痕和指引标记，却不幸遭遇了袭击。而这个药瓶，或许就是某个孩子在挣扎中掉落的，成为了连接矿洞和校医灌药案的关键证据。
就在这时，巷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交谈声，虽然模糊不清，但能确定是有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有人过来了！”沈砚立刻示意陆时噤声，将配枪握在手中，手电光束熄灭，“快，躲到坍塌的岩石后面！”
两人迅速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屏住呼吸，倾听着脚步声的动向。脚步声越来越近，交谈声也变得清晰起来，能听到两个人的声音，语气粗鲁，带着不耐烦。
“妈的，刚才的爆炸怎么回事？老大不是说让我们守在这里，等他们掉进陷阱里吗？”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
“谁知道呢，可能是哪个不长眼的触发了炸药，不过也好，坍塌带正好能挡住他们，我们只要守在这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就行。”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回应道。
“听说那两个人是来查陆明的案子的，还想找什么名单，真是自不量力。当年陆明那家伙，还不是被我们老大收拾得服服帖帖，名单早就被老大拿走了，他们现在来，不过是送死。”
“话可不能这么说，老大说了，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那个叫沈砚的警察，据说有点本事，还有一个叫林辰的，不知道躲在哪里，也得小心点。”
听到“林辰”的名字，沈砚和陆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原来赵振海的人也在找林辰，看来林辰的复仇计划，赵振海早已知晓。
脚步声在坍塌带的缝隙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两人抽烟的声音和打火机的“咔嚓”声。
“这里怎么有玻璃碎片？”粗哑的声音说道，“难道有人来过？”
“管他呢，可能是之前的兄弟不小心打碎的，赶紧扔了，别留下痕迹。”尖细的声音回应道。
沈砚和陆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们发现药瓶残片。就在这时，上方的支巷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簌簌”声，像是碎石掉落的声音。
“谁在上面？！”粗哑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上方的支巷。
尖细的声音也跟着紧张起来：“难道是林辰？”
两人的注意力瞬间被上方的支巷吸引，朝着支巷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沈砚和陆时趁机压低身体，借着岩石的遮挡，缓缓朝着坍塌带的缝隙移动。
此时，上方的支巷里，林辰正紧紧贴着岩壁，手心沁出冷汗。他刚才在观察沈砚和陆时发现药瓶时，不小心碰掉了一块碎石，没想到竟然惊动了下方的人。
看着下方两人举枪朝着支巷逼近，林辰的眼神一沉，握紧了手中的军用匕首。他知道，一旦被发现，不仅自己会陷入险境，还会暴露沈砚和陆时的位置。
就在两人即将靠近支巷入口时，林辰突然从岩壁后探出身体，手中的匕首精准地掷出，擦着其中一人的耳边飞过，钉在了他们身后的岩壁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有人！”两人吓得立刻转身，举枪朝着匕首飞来的方向射击，子弹“嗖嗖”地打在岩壁上，溅起无数碎石。
林辰趁机沿着支巷快速后退，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两人追了几步，发现支巷狭窄曲折，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人影，只能骂骂咧咧地停了下来。
“妈的，让他跑了！”粗哑的声音气急败坏，“肯定是林辰那个混蛋！”
“算了，别追了，老大让我们守在这里，别节外生枝。”尖细的声音说道，“我们还是赶紧把这里的玻璃碎片清理掉，免得留下证据。”
两人转身回到碎石堆旁，开始弯腰捡拾玻璃碎片。沈砚和陆时躲在岩石后面，看着这一幕，心中焦急万分——如果药瓶碎片被他们拿走，之前的发现就白费了。
“不能让他们把碎片拿走。”陆时压低声音，握紧了手中的撬棍，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沈砚点了点头，目光快速扫视四周，发现坍塌带的缝隙上方悬着的巨石，只要稍微用力撬动，就能让巨石掉落，压住两人。他对着陆时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巨石下方的支撑点，又指了指两人的位置。
陆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悄悄绕到巨石的侧面，握紧撬棍，准备随时撬动。沈砚则握紧配枪，瞄准其中一人的腿部，只要他们靠近巨石下方，就开枪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就在两人即将捡起最后一块带有标签的玻璃碎片时，沈砚突然扣动扳机，子弹“砰”的一声击中了粗哑声音那人的小腿。
“啊！”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玻璃碎片掉落在地。
尖细声音的人立刻反应过来，举枪朝着沈砚藏身的方向射击：“有人！在那里！”
沈砚顺势翻滚到另一块岩石后面，子弹打在他刚才藏身的岩石上，火星四溅。与此同时，陆时用尽全力，将撬棍插入巨石下方的支撑点，猛地发力。
“咔嚓”一声，支撑巨石的岩石被撬断。巨石失去支撑，轰然坠落，朝着两人的方向砸去。
“快跑！”尖细声音的人大惊失色，想要拉着受伤的同伴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两声惨叫，两人被巨石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沈砚和陆时立刻从藏身之处走出，快步来到碎石堆旁，捡起那块带有标签的玻璃碎片，重新放进密封袋里。确认所有药瓶碎片都已收好后，沈砚才走到被压住的两人面前，用枪指着他们：“说，赵振海在哪里？名单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受伤的那人疼得满头大汗，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却咬紧牙关不肯说话。尖细声音的人则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就在这时，巷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数不少，朝着这个方向快速赶来。
“不好，是赵振海的援兵！”沈砚脸色一变，立刻拉着陆时，“走，从坍塌带的缝隙过去，没时间审问了！”
两人不再犹豫，快速冲到坍塌带的缝隙前，侧身钻了进去。缝隙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人艰难地挪动身体，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喊话声和枪声。
穿过缝隙后，巷道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中央有一个黑漆漆的水潭，水面平静，倒映着手电的光束。
“这里是……矿洞的中央采区？”陆时看着眼前的溶洞，有些惊讶，“名单标注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
沈砚的手电光束扫过溶洞的岩壁，发现岩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像是孩子们的涂鸦，又像是某种暗号。而在水潭旁边的一块岩石上，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圆点标记，标记旁边，还有一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水之下”。
“水之下？”沈砚皱起眉头，“难道名单藏在水潭下面？”
此时，上方的支巷里，林辰也穿过坍塌带的缝隙，来到了溶洞上方的隐蔽处。他看着下方的沈砚和陆时，又看了看水潭旁边的标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名单很可能真的藏在水潭下面，而这水潭深处，必然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也可能潜藏着更大的危险。
沈砚和陆时正准备靠近水潭查看，李娟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语气急促而凝重：“沈砚，陆时，药液成分初步分析出来了！这种药含有大量的镇静剂和致幻成分，长期服用会导致意识模糊、记忆衰退，甚至影响神经系统发育，对儿童的伤害极大！还有，那个生产批号查询到了，是一家已经注销的地下药厂生产的，而这家药厂的幕后老板，就是赵振海！”
真相的碎片在这一刻彻底拼凑完整。赵振海利用地下药厂生产含有镇静剂和致幻成分的药物，通过校医灌给孩子们，控制他们的意识，再将他们藏匿在矿洞深处。陆明发现了这个阴谋，带着名单走进矿洞想要救人，却遭遇了袭击。而这个药瓶残片，就是这一切罪恶的直接证据。
沈砚握紧了手中的配枪，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坚定。他抬头看向水潭，手电光束照亮了漆黑的水面，仿佛能看到水面下隐藏的罪恶和真相。
“不管水潭下面有什么，我们都必须下去。”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为了陆明，为了那些孩子，为了所有被赵振海伤害过的人，我们必须找到名单，揭露他的罪行。”
陆时重重点头，目光落在水潭旁边的标记上，心中默念着哥哥的名字。他知道，最后的真相，即将在这水潭之下揭晓，而他们，也即将面对这场跨越二十年的罪恶最终的交锋。
林辰趴在溶洞上方的隐蔽处，看着下方的两人，握紧了手中的军用匕首。他知道，水潭下面必然危机四伏，赵振海很可能在那里设下了最后的陷阱。但他没有退缩，而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无论用什么方式，他都要亲眼看着赵振海伏法，告慰陆明的在天之灵。
溶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水潭的水面平静无波，却像是一张巨大的嘴，等待着三人的深入。而那些隐藏在水面下的秘密、危险和真相，即将在手电光束的照射下，一点点浮出水面。